歧视中国人的除了里约裁判，还有中国人自己

在奥运会女排夺金的掩盖之下，有一条同样振奋人心的新闻——清华博士郝景芳凭借作品《北京折叠》获得了雨果奖最佳中短篇小说奖。

去年《三体》斩获雨果奖的时候，舆论一片赞赏之音，甚至能和莫言相提并论。而《北京折叠》获奖的消息一出，质疑声远大过《三体》。受制于阅读速度，我没有读《三体》，《北京折叠》只有2万多字，我就找来读了读。

这篇小说是作者的一篇练习文，大有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意味。

小说中，作者对未来的北京城展开了大胆想象，她将未来的北京划分为三个空间——第一二三空间。三个空间分居大地的两面，第一空间在一面，第二三空间在另一面。

第一空间的活动时间为第一天的整个24小时，时间一到人们就进入睡眠胶囊，城市开始“转换”，房屋“折叠”起来，第二三空间的那一面转化到地表。

第二三空间分享第二天的24小时，他们各获得12小时的活动时间。

除了活动时间不同，经济状况、城市建设自然也天差地别。第一空间生活着500万人，这里建设得如公园一般，很少有林立的高楼，生活的是富商、官员，军人、警察，人们都是西服革履。第二空间生活的是上班族、穷学生，共2500万人。第三空间有5000万人，被装在沙丁鱼罐头一样的高楼中，除了垃圾处理厂的工人，基本上就是农民工、无业游民。

没错，读了梗概你就能明白作者在影射今天中国的阶级固化。不论是从人口数量、职业划分、城市建设，还是生活状态的角度来看，“折叠城市”北京被划分成了三个阶级。这和我们今天面临的生活十分相像。

比现实中更可怕的是，小说中的北京城除了财富资源分配严重不均，连时间资源也被人为地重新分配。第一空间享受着比第二第三空间多一倍的“清醒时间”。

上学的时候老师总是说，每个人的一天都是24小时，这是世界上最公平的事情，怎么度过就看你们自己了。小说中，这最公平的事情也没了。

现实生活中，如果你不甘现在的社会地位，时间是你唯一拿得上牌桌的筹码。别人工作到凌晨12点，你可以到2点。你可以选择用时间和健康去换取一个更舒适、更有尊严的社会地位，但当时间这最后的筹码都被削减了，第三空间又怎么飞得出金凤凰呢？

“划分时间”这个情节，充满了对上层社会恃金钱而无恐，恃权利而无恐，恃自己的“优秀基因”而无恐的精英主义。其实就是缓和版的社会达尔文主义。

除了上层社会选择通过再分配时间的方式管理北京城，还有一个情节引起了我的注意。

小说中的北京垃圾再利用率高达80%，而垃圾回收处理的工作完全由第三空间的人们负责。有人提出完全可以用机器人或者化学溶液取代人力，但出于对第三空间就业问题的考虑，负责人严厉拒绝。第三空间已经完全变成了就业负担。

在这样社会分层的情节中，我们自然而然地把上层社会想象的自私自大，没有人情味。但如果上层社会的综合素质真的更高呢？为了合理地规划城市，他们应该享有重新分配时间的权利吗？他们应该享有决定大多数平庸者命运的权利吗？

我知道，这时候你的答案是“不应该！”，这也是正确的答案。但如果有一天历史的车轮碾压到了那步田地，人口众多，资源严重不足，生产力过剩，从人类整体的角度来看，那么第三空间的人们确实已经变成了负担。那时人们心中可能没有了现在的义愤填膺，剩下的只是无奈。

在叔本华的哲学体系中，有一个名词叫做“生命意志”， 指一种无法遏制的盲目的冲动和无限的欲求。虽然一生下来就浸润在辩证唯物主义的教育中，这部小说不免让我怀疑我们被生命意志控制了太久，在这条不归路上走得太远。

抛开小说内容，说一说雨果奖的事。

和《三体》的一片赞誉不同，《北京折叠》的消息一传出来，质疑声随之而来。网络媒体就是这样，如果有一种声音在事情开始之初成为了主流，那么大部分媒体都会跟风评论，甚至比着赛地看谁的言辞更激烈，因为这样才更有利于传播。

我不对小说本身做评价，毕竟一个写随笔写评论的小人物没有资格评论虚构文学这种需要“大才”的作品。但我想指出众多反对声音中妄自菲薄的那几股。

知乎上相关问题的高赞回答认为，西方人完全带着一种猎奇的心态在看中国的一切，这次的雨果奖，甚至是《三体》和莫言，都是猎奇的结果。他们只不过像看猴子一样看中国人。

带着一种反对种族歧视的情绪，这样的观点自然很容易得到大众的认同，但我想这是不成立的，未免太过妄自菲薄了。且不说《北京折叠》斩获雨果奖之前就曾被许多国外媒体大力推荐，《北京折叠》还获得过“第五届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这可是国人自己评出的奖项哦！

还有人说这部作品就是仗着北京这个城市，如果换成巴黎、纽约一定不会获奖，因为西方人对东方世界不甚了解。我们做一个类比大家就能看出这样的观点有什么逻辑错误，好比一个创业者发现了很少有人涉足的领域，并做大做强，然后就说这不是他的真正实力，只有去做那些已经成为红海的领域，和大公司硬碰硬才是真本事。

西方世界对中国的不了解，正是我们的优势。老祖宗留下的神秘感，不加以利用，还要和西方人拼基督文化吗？

还有人觉得这部作品“连国内一线刊物的水平都够不上”，这就是见仁见智的问题了。郭德纲说得好：“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既然是比赛，总要选个最佳挣个优胜，自己喜不喜欢是个人偏好问题，没碰到自己的点的作品不一定就不好。

最后，向大家安利《北京折叠》这部短篇小说，比起咪蒙，比起公众号中的软文，虽然饱受争议，但这样的文字怎么说也称得上文学，而不是网络上的文化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