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十二年

  十二年，在短暂的青春里，应该可以算是一个轮回吧?青涩朦胧的爱情，最终保持了纯粹的白色。回过头，我只能用我的文字，来祭奠我那段无法忘记的青葱岁月，阿伟、丽丽，我深深地祝福你们。

  在爱情的舞台上。男人始终做着配角，再怎么激情或者含蓄，成就的总是女人极致的温柔或是无边的哀愁。在友谊的空间里。男人就能够用最宽的胸怀演绎跌宕的情节，每每游刃有余，而我，在这样的轮回里。一直独自坚守着作为男人的防线，沉默着不发一言。

  青春萌动的岁月里，经常听我的好友阿伟提到丽丽的名字，她的美丽。她的才华。我说，这么优秀的女孩应该有很多朋友吧?言辞里多少表示了什么。

  阿伟笑的得意，是啊，不过，她在追我。“你?”我一脸的不以为然，是因为阿伟太平凡的长相，刚够一米七的身高，还有一副笑脸，和没有一丝棱角的性格，以及凡事的模棱两可。我找不出他身上值得女孩崇拜的地方，于是我想，要不是阿伟把那个女孩说的太神了，要不就是那个女孩是个傻瓜。

  我的好奇心终于被阿伟说的浓郁起来，整个4月，我有事没事地往他单位跑，因为丽丽是他的同事，做报关的工作，会说流利的日语和英语。刚好我的英文一直没有显摆的机会，很有表现一下的冲动。

  四月的最后一天，我看到了丽丽，身材高挑，梳着当时流行的百脚辫，圆圆的脸上焕发着阳光，没有一丝的瑕疵，她眼中的热情和纯真在顾盼之间霞光流溢。

  那一刻我发现，学校里学的关于美的描述应该重新认识，因为就算我的知识再丰富，在这样的美丽面前一样变的苍白和无力。

  阿伟是这样把我介绍给她：张三，我最好的朋友。丽丽朝我灿烂地笑了下，礼貌地说，你好。我也说你好，嗓子却干干涩涩的很不自然。

  教科书上说四月是夏天，其实在江南，四月明明是春天。不管春天夏天，都是繁盛的季节，回忆里我更倾向春天的说法。那个四月，我甚至想，我要不是阿伟的好朋友那有多好啊！偏偏事情往我的想法里发展了，后来我真的和阿伟远了，只是时间位置不一样了，什么都已不再是原来的样子了。

  五月，我到阿伟单位的频率又有所增加，慢慢明白了阿伟没有说慌，不知道他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丽丽清脆的笑声仿佛为他而生，讷言的反而是我这个善辩的天才，让我不得不承认爱情的盲目。

  阿伟竟然还在犹豫不决，我知道他也喜欢丽丽，甚至在怎样处理和丽丽之间关系的问题上请教过我这个所谓的情爱高手，在这问题上我罕见地却保持了缄默。

  直到有一天，丽丽很认真地对阿伟说，我要和你谈个事，下班后到花园的石桌那说。阿伟把我叫上了，丽丽并没因为我的存在保留什么，非常严肃地问阿伟，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初夏黄昏的阳光斜斜地把丽丽的脸映得红红的，像是天边的彩霞。阿伟低着头戆戆地笑，含糊地“我……”了一句什么，丽丽又催，你说话啊！阿伟抬头看看丽丽，又看看我，竟然没憋出话来。丽丽眼框发红，转身撒腿要跑，我站在他俩中间。伸手想拦，被丽丽使劲一推,差点倒下，耳边便听到了她的哭身。等我站稳身子，她早跑远了一段。

  我边揉胸口边对阿伟大喝，还不去追啊！阿伟还想和我说什么，被我对着他当胸一拳，你这个憨大！爱情和婚姻有时只差一张纸的厚度，傻乎乎的阿伟受了我一拳，总算不紧不慢地追了出去。

  没多久，他们就在商量着结婚的事，并且很快在10月2号定了亲。我呢，被丽丽的那一推，我的胸口一直不见好，隐隐疼了很长时间。

  阿伟结婚那天，我老老实实地做了车夫，帮他们接送客人，晚上回到家，差点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了。躺在床上，我很是不该地有了一丝淡淡的感伤。

  随后的日子里很快就有了变故，婆婆和丽丽闹了矛盾，丽丽的直来直去没有合婆家太多规矩的拍，偏偏丽丽从来就不肯妥协。阿伟在中间更偏向母亲。丽丽没说二话，回了娘家。

  爱情和婚姻家庭之间，多少有点的距离，爱情是唯美的，家更需要的是彼此的配合。在这件事情上，阿伟痛定思痛，做了我认为是正确的选择，向丽丽认了错。丽丽只有一个要求，和好可以，不能和婆婆一起住。阿伟破天荒地倔强起来，从家里出来搬到了我家住。

  那段日子我陪着他到城里四处找工作，在丽丽坚持下，他们又用所有的积蓄加上朋友的借款买了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当然也有我全部的积蓄。然后租了个门面开了家小饭店,在这个过程中我卖足了力气，有时我甚至觉得阿伟的事就是我的事，同时，丽丽也和我走的很近，把我的当成了自家人。不再有客套的话语。我们在一起做事一起吃饭一起为成功高兴一起为麻烦烦恼，那时我有了个错觉，我们仨就是一家子.。

  阿伟的饭店很快有了起色。现在想来，人是需要有压力的，如果不是丽丽和婆婆的矛盾，阿伟可能还过着那种衣来伸手的日子，还死死守着那一丁点的优越感不肯放手。

  阿伟和丽丽的关系也因了这些共同的努力而更为亲密，我心里的酸意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淡了，和他们在一起的日子感觉特别的满足，有事没事地就去阿伟家一起喝上一杯。在这个过程中，丽丽的厨艺出神人化起来。

  随后丽丽怀孕，我关心的程度超出了朋友的界面，而阿伟母亲的态度因了隔代即将出生的小孩发生了实质性的改变，很自然地又开始来往。在医院时，婆婆细心地换着花样煮汤，然后我和阿伟在医院和乡下来回忙碌，比起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生命明显要重要的多。

  女孩出生是在冬天，雨水特别得多，很奇怪的是每次从乡下出发时在下雨，汽车开到医院，雨就停了，天意有时真的难以琢。.阿伟和我在一起时，自然想起了孩子的名字，那天在乡下我们一边喝酒，一边讨论这个问题。阿伟相信我的文采，但是他说他特别喜欢梦，说女儿的名字里一定要有个梦字，我帮他用了个晴字，我说我很想记住我们这段一到医院天就放晴的日子。

  阿伟连声叫绝，就喝的高兴了，一会说是上个厕所，我等了半天不见他出来，打开卫生间的门，发现他坐在抽水马桶上，头埋在双腿间，呼噜响的惊天动地。这段日子，他真的是累了。

  我不知道生活是凭什么捉弄爱情的，因为生的是女儿，婆婆的态度又有了突然的改变。在冷战的一年多时间里，亲情和爱情在阿伟的心里做的又是怎样的纠缠我也没办法洞悉，在母亲咄咄逼人的压力下，寡断的阿伟的立场忽左忽右，而丽丽始终爱憎分明着，受不得一点的委屈。

  时不时地，他们之间会争吵起来，而我作为他们特殊的朋友，在我面前他们从来就没避讳过，当激烈的言辞表演起来时，我如受针刺。更重要的是他们总是要我为他们评断是非，在种种小事上，是和非又怎么说得明白?

  也奇怪，争吵过后他们往往会很快雨过天晴，我却难以接受这样的折磨，我甚至因此对婚姻产生了恐惧，我不得不开始避免卷入他们的空间，心里又明明想着接近。

  转眼，梦晴长大了，她总是睁着她无辜的大眼睛看着父母亲火爆的战争，莫名其妙地她开始喜欢起我的到来，喜欢坐在我的腿上和我说话。

  有一天，六岁的她对我说。张三叔叔，你怎么没有女朋友?我愣了一下。丽丽像从梦中惊醒似的，说，是啊，张三，你也老大不小了啊！应该找个女孩结婚了，要不我来帮你参谋参谋?谁知梦晴说了句无邪的话，叔叔，我做你的女朋友吧！等我长大了，就做你的新娘！

  这一说把我们都惹笑了，我刚好找到了台阶，说，是啊，我不找女朋友，就是在等小梦晴长大了，娶她做新娘.。

  我慢慢淡出了他们的视线，有时隔个一年半载才聚一次。一次和另外一个好友一起时阿伟喝多了，发了句感慨，老了，咱哥三个一定要在一起，拎个鸟笼。去新公园喝茶。我一时被感动，差点湿了眼眶。

  可是他和丽丽之间的关系不容乐观，争吵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他们像是一只陶瓷的盆子，碎了拼，拼了又碎。阿伟的生意却不受影响，蒸蒸日上，又买了新房换了新车。梦晴在不知觉中不断地长大，每次和我在一起,总是要提起做我的新娘的事，我也乐于像真的一样说要等她。

  阿伟和丽丽最终没经受起时间对爱情的消磨，在梦晴11岁那年办了手续，阿伟给了丽丽一栋房子和数目可观的现金，梦晴由丽丽抚养，似乎这个结果天经地义一样。我突然记起几年前我和他两个喝酒时他给我看的一个女子的照片，阿伟说是他的情人，我没发表什么意见，心里有隐隐的疼痛，好像阿伟背叛的不是丽丽而是我，它很像从前我受丽丽的那一推。我一直守口如瓶，没和任何人说起，包括丽丽，我努力着去忘记这，若不是他们的分手，我几乎真的快把它忘记了。

  我不知道阿伟怎么想，反正后来他很少联系我，或者在他看来，当初丽丽坚决地追他，他的一时柔软，加上我在多年前努力的促成，造成了和丽丽错误的结合，就是现在这个结果的起因。不久后，阿伟又找了个女人，一次在一个酒店喝酒刚好遇上，我端着酒杯去敬他们俩，我叫了她声嫂夫人，或者是因我惯有的玩世不恭的样子，她竟然没应声，我就很是鄙夷起这个女人――平常我很少对别人有看法，可能和我对丽丽那些陈年往事有关系。

  他们离婚后，非常奇怪的是我再没见到丽丽和梦晴，我没和她们联系是因为我和阿伟是好朋友，我又一直没女朋友，我不想在这事上留下什么误会，虽然我是那么地希望她过的好。我也一直没听朋友说过她是否有了男朋友，好像丽丽突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包括梦晴那句童真的话也没有了下文。

  今年的四月三十号，我收到一封电脑打印的信，我太久没收到信了，耐心地用工笔刀剖开信封，里面是一张贺卡，只有一句简单的祝福，张三，生日快乐。

  署名是梦晴，很奇怪，直呼了我名字，但字体娟秀，却明明是丽丽的笔迹。

  那一瞬间，我的泪水突然恣意横流，十多年的沉默，在那一刻，喧泄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