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65期“迟”专题活动。
夜幕降临了，周围一片漆黑。路两侧树木的影子犹如幽灵般诡异，一晃一晃地在出租车窗前忽隐忽现。二道光束径直地射向前方，远远看上去像极了影视中巨蟒的那两只吓人的大灯泡似的眼睛，在夜色中发着亮光。
突然车子如游蛇般在路面上开始扭动了下身躯，既而便传出“咣当”的一声响打破了夜的寂静。黑暗中车头斜着顶到了路边的一棵大树上，车尾瞬间一甩整个车子滑落侧翻在了路边沟内……
看着壁挂石英钟指针都快指向了十点钟，侧耳细听不见外面动静，五十来岁的潘有才开始有些惴惴不安地在屋地上踱来踱去。
二个小时前。城市里的霓虹灯不停地闪烁，一辆往返城乡的出租车正停在车站广场。司机王小虎懒洋洋地抽出一根烟点上，并顺手摇落下车窗，待一股冷空气趁机钻了进来，小王深深地吸上一口，清冷之气直透肺腑，一时脸上倦怠全无。
随着一阵手机铃声响过，小王接通电话便驱车陆续去接仨个约车的返乡人。俩个人是他家在农村的老乡圆适、程全，另外一个是他家附近乡镇的五十左右岁的妇女郭敏。仨个人凑齐了，出租车便开出了城，向农村老家的方向进发。
一路上司机小王不时地打着呵欠，今天精神头不是很足，想着是自己昨晚和别人打麻将睡的较晚，偏巧今天一大早便有人早早打车来城里，弄得自己一直没有休息好。诚是有些困倦，但他不敢丝毫有大意，手搭在方向盘上牢牢地把握。
车内的四个人。那位五十岁左右的妇女郭敏正端着手机看着。她刚给老伴打过电话，说是出租车已经出城了在半路上，差不多九点多钟会到家。她本想要再多说两句，谁知电话那头“哦”了一声，便只说了句“还不算晚”，便挂掉了。
郭敏看了看司机。司机小王面无表情，泥塑般端坐在那里木然地在开着车。她又看了看另外俩个同约车的人，那两个人把双手交叉叠在大腿上，都眯缝着眼睛头后仰倚靠在座背上好象睡着了。
她又偏转头看向外面，车子早已远离了城里的灯火辉煌，行进在寂静的、黑色夜幕笼罩下的乡村公路上。她颇感乏味无趣，便也渐渐地合上眼皮打起盹来……
眼瞅着过了十点钟了，还不见老伴的影子。说好了最晚不过九点多会到家了，可到现在迟迟没有动静，这是什么情况？潘有才不由得拿起手机刚想要拔通老伴郭敏的号码，打过去问下究竟，这时手机却响起了来电铃声。他一看，意是老伴的手机号码。
“喂，潘哥吧。”电话中并不是老伴的声音，而是一个陌生男人的语气。潘有才不禁心里一怔。
“哦，你是谁？”潘有才疑惑不解地问道。
“啊，潘哥。我是出租车司机小王。是这么个情况，你家嫂子坐我车从城里回来，车子在半道快到家时出了点状况，侧翻在路边沟里，还好车上几个人都没啥事。现在嫂子几个人正在咱镇上卫生院作下检查，嫂子现在不方便，便叫我打电话给你。”
潘有才听说心里一急，不知道老伴具体遭遇到什么情形。可以想象的是但凡车出事故，车上的人大抵概率都会不同程度地受伤，胳膊腿，脑袋不一定哪里。电话中看似出租车司机说的轻描淡写，但实际情况如何可说不准。
这样想着，他便匆匆回了句：我马上过去。
潘有才着急火燎地挂断电话，随手拨通了屯中有小汽车的好哥们窦实的电话。
窦实四五十岁，尖嘴猴腮。斗鸡眼，平日里说起话来两只小眼睛在眼眶里叽里咕噜地乱转。此时他接听潘有才的电话，让自己开车送他去镇卫生院一趟，说是郭敏坐出租车出了事正在镇卫生院。
窦实听说像打鸡血一样，正准备睡觉却一下子来了精神头，麻利地穿好衣服，抓过车钥匙快步走出外屋，到院里发动小汽车一脚油门便到了潘有才家。
“哥，怎么回事。嫂子坐出租车出事没啥事吧？”刚进屋斗鸡眼歪着头，瞅向潘有才。
“不知道呢，她刚从城里打车回来。出租车快到家时半道侧翻，现在人正在镇卫生院。”潘有才说着，急忙出屋上了小汽车。
“出租车哪里的，司机跑出租车，出事他有责任，这下咱可得冲他多要些钱。”窦实边开着车边说着这话。两只不大眼球一齐挤向鼻梁鼓鼓着，定在那里一动不动。好象看见一块肥肉正从天上掉下来可以吃到，生怕错过眼神失去了机会。
潘有才听窦实这么一说，双腮缩向嘴角形成酒窝，同时两根手指捏了捏了下巴儿，心里拿定了主意。
两个人赶到镇上卫生院时，另外两个约车人的家属也到了。王小虎看向众人连连点头作揖说着自己的不是。
王小虎的老婆金媛跟在身旁，横眉立目怒怂着王小虎：昨晚叫你早点睡，你偏去和人家打麻将。弄得人困马乏，不知道自己早上还要出车吗？
王小虎听着不敢言语，又碍于自己在众人跟前的面子，只有挠挠头皮苦笑着。
怂过王小虎，金媛又转过脸来冲着众人陪笑。“对不起了，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这么着郭姐，还有我的俩个老乡，刚才在卫生室作了下检查，还好没什么大事。看看这事接下来咱们咋办好。”
金媛的俩个老乡听她说完，一个老乡圆适马上说：小虎以后出车可注意点，早上出车头天晚上必须休息好。今天多悬啊，以后可别再出这样的事。
另一个老乡程全也接过来说：还好人没啥事，只是胳膊腿刮蹭下有些疼，吃点消炎药过两天就好了。
金媛听过俩个老乡圆适、程全的话，有些感激的连连拱手作揖。
潘有才、郭敏连同窦实，仨个人听了却是满心的不欢喜，心里念叨着你们这真是一个屯子的人向着一个屯子的个说话啊。事情结果就要这么简单，怎么着要以你们的态度来影响我们的想法啊！
窦实向潘有才挤挤眼，潘有才向郭敏呶呶嘴，仨个人脸色一齐沉了下来。
金媛察言观色，一见他们仨个人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心里便有些凉了，正寻思着这事要不好办。
潘有才用手悄悄捅了捅郭敏，并向她使个眼色，郭敏顿时心领神会。
见那俩个人说完，郭敏马上递过话来：大妹了，这事咱也不能着急。事既然碰上了谁也不是喜好的，事情出了就出了。现在看没什么大事，也算是万幸。
说到这，金媛觉得郭敏还是好说话的。
没承想郭敏转而说道：不过是眼前胳膊腿哪块都没啥事，但我想筋骨，大脑什么地方再好好检查一下。再说大妹子你也看到了，我这小腿伤的比他们俩个人重，你看你看都有肿多高。说着她欲掀开裤脚给金媛看。
“姐，不用再看。刚才医生检查时已经看到了。”金媛忙止住了郭敏的动作。
“姐，要不这么的，‘你先住院输着液消炎，哪块再作下检查，然后再说别的’。”金媛有些无奈。
“那这样子最好，真是不好意思。”郭敏脸上讪笑着，心里却是“哼”了一声：想轻易地打发我算了，休想！
金媛陪着郭敏办好了住院手续，等她回到家心里感觉堵的慌，摊上这么个事，遇到了这么个人，真不省心。
王小虎也感到了事情十分难缠，自己这回算是摊上事了。看那架势郭敏一家人是想讹笔钱出来才肯罢休。这样的事虽然自己从未经历过，但听别人说起过例子：有车子刮碰到人，对方即使没有受伤，也会要求先去医院做各项检查，花了不少检查费不说，最后还要被索赔给一定数额的钱才算结束。
王小虎有些后怕，便和金媛商量着这事怎么解决好。金媛说不行咱也托托人呗，从中给说说话，在他们屯里有没有咱认识的人呢？
王小虎想起自己的同学于顺和潘有才在一个屯子里住。便和金媛说：我和我的同学于顺说说看咋样。
王小虎买了烟酒找到了于顺，多年不见于顺还是很热情。他听了王小虎的讲述，口里骂着：缺德的人，做事钻钱眼里去了。也没啥事住哪份的医院，明摆着想讹人。
于顺答应王小虎去说说看，并叮嘱小虎：就说咱俩是亲戚，你是我表弟。看看潘有才看在老乡的份上能不能给个面儿。
王小虎去超市买了些水果拎着和于顺来到了镇卫生院。
“咋地有才哥，听我表弟说嫂子坐车出了点事，过来看看。”于顺见到潘有才面开口说道。
“怎么，他是你表弟。”潘有才看见一个屯里人于顺和王小虎过来，多少有些意外，但马上也明白这中间是怎么回事。
“对，咱家表弟。过日子不容易，起早贪晚出车挣俩辛苦钱养家糊口。对了，你家嫂子腿听说肿了，现在好些没？”于顺虚情关切地问道。
“好些了，好些了。没啥大事，多谢兄弟关心。”潘有才假意应和着。
“有才哥，你看这事这么样行不，嫂子在医院输液回家也一样输，在医院输液不如在家输，环境啥的在家得劲舒心，看看能不能让嫂子回家输液。”于顺婉转试探着说。
“于顺，这是你来了。就是你不来咱也该咋咋地。回家行了，不过这刚住进来，要不先观察一两天，没事后天叫你嫂子回去。”
“有才哥，你看这样行不。也不差一天两天，咱还是叫嫂子回家去输液。然后叫小虎拿给嫂子贰仟元钱，买些东西补补身体，也比把钱花给医院好啊！有才哥，你看我说的都是实话。”
“别的兄弟，这不是钱不钱的事。你看让你嫂子在医院输上两天液，没啥事就回去了，也用不着给你嫂子啥钱。”
于顺见潘有才嘴上说的好听，心下明白那贰仟元钱他是不认可，人心可真是贪啊。
王小虎见状，拉过于顺在一边说：“这人也太贪心了，啥事没有给他贰仟元钱也是不少了，还不知足。不干啥叫他们在医院住着呗，反正他们爱住就让他们在这待着吧，看看他们到底能待到啥时候。”
于顺说道：“话是那么说，但那样咱闹个不省心不是。时间一长，中间他们俩口子不一定还起什么么蛾子。再说这事悬着你也不静心。”
“事情是这样，可他们太贪心了，这样的人真是拿捏得你骨头不疼肉疼。”王小虎有些忿忿地说。
潘有才看见他们俩在一边嘀咕，知道他俩在商量着事情，便有意无意地说：上个月邻村的一个人出门被车撞了，车主给人送进医院检查没啥事，后来给拿了捌千元钱了事。
于顺和王小虎听了，互相瞅了对方一眼。于顺右手握起拳头大拇指随即伸开竖起在眼前一晃，那意思是说：看见没，够狠够贪。出数了，向你讨要捌仟元钱呢。
王小虎皱了下眉，心想自己开车跑上几趟才能挣下捌仟元钱，这人也真够狠心的，眼睛完全钻钱眼里去了。
于顺看见王小虎发愁的样子，说：这事怕是不出钱不好办，要不我和他们说说叫咱少掏点，他们要是同意咱就认了。花钱免灾，图个静心你看咋样。
王小虎无奈地点点头，自认倒霉。说，“哥，行了。你给说说看吧！”
王小虎垂头丧气地掏出伍千元钱递给了潘有才，眼见潘有才、郭敏俩口子喜气洋洋地从医院出来回家。
看着他们俩口子的背影，王小虎狠狠地踹了下出租车的轮胎，口里骂了一句：真他妈的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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