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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槿辞 第四章 朱门锦绣霓如画,谁悯朝开暮落花(中)

拾槿辞 第四章 朱门锦绣霓如画,谁悯朝开暮落花(中)

作者: 摇摇摇到外婆桥_ | 来源:发表于2018-07-28 12:08 被阅读3次

    府中上下静的很,未前往参宴的人都抱着各自的缘由在房内忙着或歇着,旧伤复发的沐槿,和月份大了不方便行走的岑姨娘便是其中之二。屏风已经绣了大半,已然绣到了花边的地方,沐槿近来绣艺也愈发见长,岑姨娘乐得见此,绣起来便也愈发积极。这日依然如往常一般,母女二人对坐绣画屏,刚说了接下来要再绣一副百鸟朝凤图待三月后老太太五十五岁寿诞作贺礼用。却忽见岑姨娘放下了针线,扶了腰身道:“阿槿,来帮个忙,扶阿娘去榻上歇息一下。”沐槿抬头,看见岑姨娘蹙着的眉头,忙上前关切:“阿娘怎么了?”听得旁人说,女人怀孕多少都有危险,但岑姨娘现下已然足月,难道还能有事?岑姨娘笑着摇了摇头道:“肚子有些疼,许是要临盆了。”沐槿慌张道:“哦,阿槿这就去喊人帮忙!”“不必!”岑姨娘把沐槿一把拉住了道:“阿娘是生养过的人,明白的很,这腹痛才刚刚开始,要等到生产还要许久呢!急什么。”沐槿挠了挠头道:“哦,这样啊。”岑姨娘微笑着扶了沐槿的胳膊往床榻处走,一壁走一壁道:“今儿个沐澜出嫁,谁人也顾不上咱,这也是好事情,免得再出岔子,这个时候,我也顾不过来了不是。”沐槿将岑姨娘扶上了床榻,又帮着把岑姨娘的鞋子褪了,又把她的双腿抬上了床,然后便就着岑姨娘搁置双脚的空地方坐着,道:“阿槿会尽力看着的。”岑姨娘看着小大人一般的女儿,摇头笑着叹了口气:“唉,阿槿长大了,果然是不一样了。”

    与生产沐槿时不同,生沐槿时岑姨娘足足疼了两天两夜,而许也是第二胎好生养些,也有经验些,这个孩子的生产倒是顺利。婚宴结束时已然天黑,又寒暄一阵,身为新妇父亲的沐璥言自光禄卿府上归来时已然很晚了,但却发觉大房处隐隐约约的仍是灯火通明。老太爷身子不好挨不得夜,早早也就歇下了,而老太太已然来到,正坐在产房的外堂了,牵着沐槿的手一壁叙话一壁等待。沐璥言闻讯忙喝了碗醒酒汤便赶了过来,里屋还算平静,但也可想见产妇正在经历的煎熬,是以竟也没有不耐烦,也坐在外堂里默默等着。这一坐便又是一个半时辰过去,沐璥言还担忧的想着,许是这一胎依旧折磨人,如沐槿一般难以生产。茶又接连着换了好几趟,老太太与沐槿说了太久的话,不断饮茶也仅能保证不觉口干而不能说让人嗓子不哑,幸好沐槿年纪小嗓子扛得住,便又自告奋勇给老太太唱歌听。这些尽是岑姨娘教她的,岑姨娘的娘是舞女,是以原先便是个能歌善舞的,也喜欢这些,只不过因着旁人皆瞧不起伶人一类,所以才不常于人前展露。歌声悠扬,沐璥言静静听着,这是他头一回发现,自己的这个庶出的小女儿,原来不是如自己想象的那样,只是胆小,见人便躲,那般,或许只是对自己才有的罢。

    或许是遗传岑姨娘天生的美妙嗓音,不仅那沐槿的歌声轻柔而动听,半个时辰后,那初生的婴儿方出了娘胎,便张大了一张小嘴,猛地深吸了一口气,怒吼着哭了出来,响彻了大房院中的角角落落。欢喜爬上了谁的面,嫉恨又钻进了谁的心。

    房内的稳婆大喜着来报:“恭喜老太太和大少爷,姨娘这一胎,是个小小少爷!”

    天际红日初生,晨曦那赤红混合着玫瑰粉红的色彩,透过敞开着的窗照耀进来,洒了满地,犹如那高山上的红色山茶花,开了漫山遍野。沐槿静静的瞧着,喃喃道:“太阳初生的时候,便是晨曦。”沐璥言笑着抚了抚沐槿的肩,道:“小槿儿,不如你这小弟弟的名字,便取昕字,日斤昕,寓意便是这太阳升起的时辰。”沐槿点了点头:“阿槿代弟弟谢过父亲。”沐璥言笑着点头,看着老太太大喜过望的抱着新添的孙儿乐的合不拢嘴。初生的小娃儿睁着一双顶大的眼睛,神采奕奕,厚厚的被褥里伸出来的双手紧紧握着小拳头,却不似一般的孩子合抱胸前,而是四处挥舞着,漂亮的脸蛋儿一点儿新生婴儿的皱皱巴巴也没有,虽算不上平滑,却已是难得的好看了。

    沐槿初见刚出生的孩子,很是新奇与欣喜,她轻轻的摸了摸沐宥昕的脸颊,在心底默默道:小昕儿,你要快快长大,阿娘将来,还等着你我一起去守护呢。

    太和十九年十一月廿一,沐宥昕生,是为卫将军府长房第四子、沐府五少爷,庶出。

    也许是因着沐宥昕出生之故,这一年的除夕宫宴,沐璥言竟圈了沐祎、沐槿及沐棉三人一同前往。沐祎也就罢了,毕竟沐祎的生母崔环为老夫人心腹,且一直以来都极为受宠,又有儿子傍身,所以沐祎虽为庶出,但身份也算不得低下。而沐槿就不同了,莫说那岑家早已败落,单说岑姨娘在这长房里的地位,可不比那张姨娘的光景好,张姨娘仗着女儿沐澜嫁的好,而岑姨娘现下里若不是有了个儿子沐宥昕,还不知要低到哪里去。

    除夕的宫宴一向是极为盛大的,沐槿也因此被接去了老夫人那儿,亲自教导了七日。吃住亦全在老夫人处,说是也顺带着担去岑姨娘一些琐碎事情缠身,能好生休息,但谁人不知,这更是老太太在表达自己对沐槿的重视的举措,意在点醒众人,也要对这位长房的六姑娘,多上些心。

    太和十九年这年发生了许多事情。这年为乙亥年,洛阳金墉宫修建完毕,帝与后妃、夫人、嫔御等及内外文武百官迁京都于洛阳。设国子、太学、四门小学。圣上崇尚佛教,为安顿敬仰之印度高僧跋陀,辟寺庙于与洛阳相望的嵩山少室山北麓,因坐落于嵩山腹地少室山茂密丛林之中,故名“少林寺”。魏军与齐交战败逃一事不说,但起先进攻时候,大军离作战地点还有百余里便已将齐军主帅吓得举步不前一事却是可说。二月里行军时,文帝与军士共登八公山乘兴而作诗,途遇大雨,帝令去伞盖与兵士淋雨共苦,后见生病士兵,还予亲自慰问。司徒长乐元懿公、乐安长公主驸马冯诞与孝文帝同年而生,儿时相伴读书是为挚友,闻冯公死讯文帝悲痛至极,下命依晋齐献王厚礼安葬。同月,太皇太后娘娘之兄、太师京兆武公冯熙于平城去世,文帝遣太子亲至参加丧礼。文帝到达鲁城时,亲去孔子庙祭祀次日下命封孔子后代四人、颜渊后代两人官职,并择孔子嫡系后代长子一人封崇圣侯,奉掌祭祀孔子之务,又命令兖州修缮孔子的墓,重建碑铭。加强鲜卑与汉族的融合。同月二十六日,皇太子元恂于太庙举行加冠之礼。次月初,文帝下令,朝中不得讲鲜卑语,违者免职。改用长尺、大斗度量法,具体依照《汉书》。九月,迁洛阳。十一月,文帝于委粟山祭天,大赦天下。十二月,文帝宣布在官员中实行九品之制,大选群臣。并颁赐冠服,易去胡服。

    魏朝不比前朝燕、邻国齐,女子参政之况并非大忌,想来许也是文明太皇太后冯氏之功。是以这两日里老太太时不时便也会与沐槿交流些许政事,既为了让沐槿于宴上表现不至于太过呆痴愣傻,也为了沐槿的将来。

    除夕当日清晨天犹未明,老太太便派了人来唤沐槿起身梳洗。妆容依例是闺女儿家的略施粉黛,梳双平髻,簪新择下的槿花于发髻间,耳悬一对两粒银质小珠之下垂挂一枚银质镂雕叶子的耳坠,走起路来悠悠摇着,阳光灿烂中明灭生辉。

    果然殿外便凉爽清新许多,即使现在是在这一年里头最冷的时节,那徐徐而杳来的微风也似乎不是那么刺骨了。除夕夜无月,只余点点浅浅繁星,但宫中四处灯火通明,红绸耀目,彩灯明灭,好不漂亮。沐槿一路瞧着竟不知觉行至偏僻,本就是顺着宫墙走的,更是不容易到人多处。这不知哪处宫殿的杂物房附近四下无人,沐槿便忽然玩心大起,在再三确定无人后,便爬上了屋顶。站得高便看得远,屋顶上的景致更不一般,也能瞧见远远的锣鼓声声抑或乐声悠扬。然好景不长美景不久,沐槿正无拘束的笑出声来,便忽听得屋顶底下有人猛地抬头,厉声道:“谁在上面?”

    坏事了!被发现了!沐槿赶忙缩成一团挤在底下人瞧不见的角落里,慌忙寻找着逃跑的路,却不想底下人轻松两下便攀了上来,现下里就站在她的面前。

    高枲华。沐槿松了口气。

    沐槿嘟囔道:“为什么两次遇见你,我都这么狼狈,都要被你吓一大跳。”高枲华笑道:“是你不经吓,还来怪我?怎的出来了,你不在宴席上待着,跑出来还爬上了屋顶,算哪门子爱好?”“里头太闷了,不适宜今天这样的好日子。”“你这话说的,倒像是,皇上不该办这宫宴一般。”沐槿笑起来:“皇上办宫宴,其中最重要的目的之一,便是加强鲜卑人与汉族人的文化融合,本来就与欢乐没什么特别多的关系。而且,我说的好日子不是除夕,而是我的生辰。”高枲华挑眉:“你生在除夕?”“对啊,听阿娘讲,我是在父亲参加除夕宫宴的时候生下来的,刚哭了一声,天上的礼花便忽然齐齐盛放。所以呢,即使我的到来十分不受人欢迎,他们也依然得为我庆贺。”沐槿昂首,笑起来:“而且呢,每年都得庆贺,以千万束礼花绽放来庆贺,我就当它们是为我而开。”高枲华亦笑了:“你倒是看得开。”“我阿娘说,人如何都是过日子,越是难过越要快乐着过,否则便是教坏人开心。而且,别人的生辰与除夕撞上会觉得不高兴,是因为除夕里亲人会顾不上他们的生辰,他们就失去了纪念生命中一个很重要的日子的仪式,而我不同,我是因为生在了除夕,才拥有了生辰,我因此得到,更该欢喜。”

    “你在家中,很不受待见?”“你说,一个家里头女孩子一大堆而男孩子稀有,这个家里的一个姨娘生的庶女,境遇能好到哪里去?况且,我刚一生下来便有算命的来说我命格不好,会让父亲仕途不顺,而后,父亲的确许久都未能升官,不过这倒也没什么,是我两岁的时候,父亲上朝莫名其妙的挨了批,回来以后大夫人便苦口婆心的劝说,把我送去了庄子上,阿娘在祖母门前跪了一个时辰苦苦哀求才得以伴我同去。我一直不知道,既然家里头不喜欢女儿,也不在意女儿,干什么不在我刚生下来的时候就掐死我?”高枲华抿唇,一本正经道:“那可不成,如若你一生下来就叫你父亲掐死了你,那这些年家家户户的烟火不都白放了?”沐槿笑着哼了一声:“我小时候住的那庄子在那时候的京城、就是平城的边上一座县里,穷的很,每年除夕有个福字再弄副对联就已经不错了,倘若还能搞到,什么县长写的对联就很不得了了!哪里有什么烟花。除夕夜里家家户户的关了门吃团圆饭,我就会爬上屋顶或者很高的大树,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些京城里灯火,但是要想听见鞭炮声就难了,得跑到离县长家或者京城与县城临界的地方去。县长那么凶,他家我可不敢去,所以就只能趁阿娘和那些凶神恶煞的臭婆子们不注意往临界那儿跑。要是他们真的想放烟花给我看放鞭炮给我听,那怎么不到我跟前来放?不过是我自欺欺人罢了。在庄子上过了六年,回来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回来就被罚跪、挨打,不想我好,干嘛还留着我。”高枲华默了半刻,道:“你在庄子上待了六年?”“嗯,差不多,有六年半的样子。你呢?你从小就在京城?”“嗯,迁都的时候,我也是一起跟着来的。”“那你多大了呀?”“十二。”“你已经定亲了吧?那你现在跟我在一处,是不是不太好啊?”“我还没有定亲呢。”“嗯?可是太子殿下很早之前据说就在选亲了呀?”

    高枲华抿唇微笑:“我是寻常人家的儿子,与太子殿下怎能相比?况且,太子殿下现下也只是在选亲,不也没定下。”沐槿微笑:“是啊,其实我觉得啊,做寻常人家的孩子也挺好的,至少不用早早的定亲,或许还可以拥有自己选择的权力。嗯,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亲事非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原先住在庄子上,莫说那些奴婢,就单说邻里的普通百姓,他们即使不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也都是早先便见过面打过交道的。我不能想象,和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结婚,二人平生第一次见面,便已经是夫妻,一辈子都不能改换这样的身份,好的赖的都得过一辈子。尤其是女的,如果遇上不好的,也只有委曲求全,因为男的,可以休妻。我几次想和我阿娘说,倘若她给我选夫家,一定要让我瞧上一瞧,哪怕偷偷摸摸的比如说,让我躲在屏风后看上一眼,也成,也好啊!可是,每次刚刚提及选亲,阿娘便会掉眼泪,便会说,她别无所求,只要她的阿槿能嫁给人做妻子,能穿大红嫁衣戴金凤冠,从正大门儿抬进去,不必伏低做小,不必给正妻献茶被泼一身,孩子也是尊贵的嫡出子女。阿娘常说是她连累了我,让我只能嫁入官位平凡的人家,可我不觉得,没有阿娘又哪里来的我?而且阿娘也没有想过,如果她的阿槿的确嫁给人做了妻,可是却不能做到举案齐眉呢?夫妻离心,还不如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做妾呢。”

    高枲华看着沐槿,抿唇道:“也不一定,凡事都有两面,为妻,有与丈夫举案齐眉的妻,也有……你们俗称的下堂妻,为妾,有宠妾,也有不受待见的妾,所以你说,下堂妻和不受待见的妾,哪一个好呢,沐槿?”“这么说来,好像还不如做人下堂妻。高公子,其实我觉得你也可以叫我的小名,我小名叫……”“阿槿。”高枲华抢道。沐槿惊异道:“你怎么知道?”高枲华微笑:“你刚刚同我说的啊。”沐槿忖了片刻,蹙眉道:“我刚刚说了那么多句话,你竟然都听着了?”高枲华抿唇:“既然决定听了,便要用心听,不是吗?”沐槿笑了,当她回头欲再赏灯火辉煌时,看到的却是一行提着宫灯的太监正在行来,而此时他们已然看见了屋顶上有人,神色惊慌,仿佛见了刺客一般。沐槿暗叫不好,忙慌张道:“有人来了,高公子,随我一同跑吧,我大概知道路!”“大概知道?”高枲华失笑,摇了摇头:“你赶紧去吧,这儿我有办法。”沐槿不放心的望着他,高枲华微笑,道:“放心好了,快去吧。”

    沐槿点了点头,随即跳下屋顶逃走。她方逃脱没片刻工夫,便听见那领头的太监尖细的嗓音,他拿着手里的拂尘,指着高枲华,道:“是谁人这般无礼,跑到屋顶上去,欲意何为?”高枲华不予理会,反而微微颔首,道:“本宫在这儿欣赏美好的夜景,”高枲华低头,微眯着眼睛,目光淡淡扫过他们每一个人的脸,看着他们方才的威风尽无,以及一点点渐渐发白的脸色,依旧是淡淡的语气,道:“碍着你们的事儿了?”众太监慌忙跪下:“奴才不敢。”

    远远却闻见一声轻笑,优雅高贵的年轻女人扶着侍女的手缓步走来,道:“本宫道是谁,原来恪儿啊,现下里赏夜景的怎都这般不俗了,今夜又无月,恪儿还要跑上屋顶去,又不知,是怎样新鲜的雅致?不如下来,咱娘俩儿好好说道说道?”高枲华叹了口气,认命的跃下屋顶,跪地请安:“恪儿给母妃请安。”高枲华正是元恪,当朝二皇子。枲华是容贵妃曾为他所想的名,但因皇子之名依例循单字,便做表字罢了。他非太子,并不如何受人注意,朝野上下并没几个人知晓他的表字,是以当时同沐槿交谈需用化名时,他也就放心着借了枲华二字为名。

    容贵妃高氏照容笑着看着儿子,临了点了点头:“起来吧。”继而拉着儿子的手,硬要元恪陪她散步,元恪自知逃不过,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心里则盘算着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拾槿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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