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王一诺早早的起来,昨晚他痛哭了一夜,或许只有这样,他才觉得自己心里才多少会好受一点,当然,他并不觉得自己委屈,他觉得她们教育他是对的,但是他也没有什么错。他的精神看上去很是不佳,用清水抹了把脸后,就如往常一样,继续向着工地上走去。
他的心里五味杂陈,甚是难受,他不知道姐姐和姐夫接下来会如何来安排他的命运,如果真的把他转到市里来,那她会伤心死的,他说过他要照顾好她,他要一直陪着她,异地恋,这不是他希望看到的结果,他还从来没做好这样的准备,因为他爱上了她,他认定了她一生,即使有着再大的艰难,他也不会抛下她,他说过,这一生他永远不会抛下她,虽然这时候的他仅仅只有十八岁。
王一诺决定将这件事汇报给他二姑父,他二姑父是一个很有文化的人,应该会同意他的意见的,想到这里,他就开始给他远在宁夏的二姑父发信息了。然而,实事确实没有给他任何解释的余地,坚决同意转校,果断分手。这是他等到的最终答案。
这一刻,王一诺才感觉到自己是多么的孤独,他觉得他已经没有了任何依靠,他觉得他们都不懂爱情,他们都不懂他和高文静的爱情,他也不敢将这个决定告诉高文静,他怕她伤心,这一天晚上他一个人躲在院子里的大树下再次偷偷哭泣,他竟然就那样睡着了。
生活啊,生活,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一个少年,你既然将他心爱的人交到了他的手中,又为何让他做着离她远去的决定,为什么总要将这么难的决定交给他来做。
他想到了他的父亲,这几天他都没有敢和他的父亲通个电话,他不敢给他说,他知道这打击对他父亲来说有多重。他想了许久,终于还是鼓足了勇气,他拨通了他的电话,父亲没有想象中那样对他大发脾气,也没有凶他,在他的记忆里父亲从来就没有对他吼过一次,哪怕是和他大声的说。
这一次也是一样,父亲其实早已知道了他的成绩,他很温柔的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让他照顾好自己,要好好吃饭,不要伤着累着。
他挂了电话,他的眼泪在这几天里流的实在太多太多了,但还是忍不住再一次痛哭起来,他多么希望父亲能够对他猛发一顿脾气,哪怕凶他一点也好,他会觉得这样他会好受一点。可父亲,从来都是那么无条件的支持他,当全家人都在反对他早恋,只有父亲,什么事都相信他,他决定了,他要回家。
他再一次乘上了那辆熟悉的班车,向着家的方向驶去。
王一诺回到了家里,他的父亲正在街畔上给羊槽里添加着新鲜的草料,有苦菜呀,打碗碗花,几只老绵羊带着它们的孩子在槽里吃的可谓是津津有味,很是舒坦自在。
一只老绵羊突然抬起头来,“咩”的叫了一声,随后其他的羊也抬起头叫了起来,老人顺着羊的叫声抬起头来,他忽然看到他的宝贝儿子正在他家的小路坡坡上下来。老人赶忙将手里的所有草料仍进羊槽,用手遮挡了一下刺眼的阳光,再次确认了一下,便急匆匆的迎了上去,很是欣慰的问了句:“回来了”。
王一诺看着自己的老父亲,顿时一股委屈和自愧涌上心头,他感觉自己想要放声哭泣,他好想扑在父亲的怀里,告诉父亲自己对不起他。但他没有,一来他已经不是个孩子了,二来在他的记忆里,自从渐渐长大以后他就好像从来没有在父亲的怀抱里呆过了,即使是两人间的对话也从来没超过五句,他的委屈呀,开心呀,以及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他都不习惯再讲给他的老父亲听了。
老人今年五十一岁,庄稼人嘛,这个年纪看上去已经很是苍老了,岁月的痕迹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无尽的皱纹和沧桑。但老人好在健壮,总有一股使不完的劲,看上去又很是硬朗。
王一诺的泪花在眼睛里打转,他轻轻的回应了一声:“嗯”,便不敢在看他的父亲,他大踏步的向着家里走去,他家的大黄狗看着他回来了,摇拽着那一撮小尾巴,屁跌屁跌的向着他跑了过来,在他的脚底下蹭来蹭去,像是在讨好着他,这半年多未见了,它还认的他。
王一诺的母亲,这个农村妇女正在屋外洗着衣服,她也赶忙走了出来,“一诺,你回来了,也不说给家里打个电话说说,还没吃饭吧”她一边说着,一边撩起围裙,搽了搽手上的洗衣粉沫,伸手就要接过儿子背上的背包,小跑的走在前面,为儿子揭起门帘,打开家门。
老两口前前后后忙的拾掇着柴火,母亲突然来了句:“这以后没得书念了,你以后可咋办哩”
农村人有时候对这种学习上的事其实并不懂,她们知道王一诺没有考好,就以为他没得书念了,已经开始担忧起他的以后了。
“谁说我没的书念了,只是去了一个稍微差点的学校而已”。王一诺有点生气的说道,但随后他又后悔自己这样说了,他感觉他的语气有点重了。
父亲瞪了母亲一眼,他似乎抱怨老伴在孩子面前说这样的话:“一天到晚就听人憨说六道”,他嘟囔了一声。
王一诺有点后悔回来了,他想着自己回来惹着父母们不开心了,倒不如在工地上赚个学费还是不错的,他不敢呆在他们的面前,他也不敢和他们对话,他悄悄的走出屋外,他家的大黄狗正在门口卧着,见到他出来,它再次摇起它的尾巴,欢喜的爬了起来,抖了抖土,向着他蹭来。
院子里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远处山上的青草迎着夕阳下的一抹微风摇摇晃晃,他突然感觉山间田野竟然是这般的美好,安宁清静。
晚上,听说王一诺回来了,老苗也匆匆的来串门子了,老苗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头发胡子一片花白,他就住在王一诺家的旁边,家中就他和他的老伴两个人,娃们都在外地谋着自己的事业去了。
农村人白天虽然忙碌,但到了晚间,他们就开始四处串门子了,他们从来都看不出劳累,他们总是那么斗志昂扬,总是有着使不完的力气,老苗就是一个特别爱串门子的人,尤其是喜欢到王一诺家,在这里他总能找到共同的话题,他们也爱听他讲。
老苗虽然也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村人,但是说话总是头头道道,说的很是在理。
他尤其是爱讲那些个家国大事,王一诺的历史学的不错,所以他们两人就能谈的来了,他们每次都能从秦皇汉武一直能谈到明清琐事,更能讲述一些目前的时政格局。
“鬼娃子,回来了?”老苗见了王一诺开口便问道,脸上笑呵呵的。
“怎么就你一个啊?没带着尾巴来”王一诺没有回答老苗,他开玩笑的问着他。
所谓他的尾巴说的就是他的老伴,两人总是形影不离,几十年了,每次都是一个走在哪里,另外一个总会尾随而到。
“我倒是想甩了,关键是甩不掉啊”老苗一边笑呵呵的说着,一边已经挪到了炕拦边上。
他这边说着,那边他老伴也早已进了门和王一诺的父母老两口相互打着招呼。
“在外面打了一个月工,感觉怎么样啊,看看把你娃娃受成啥兰,年轻娃娃们一定要好好吃饭啊”老苗拍了拍王一诺那瘦弱的肩膀关心的说道。
“灰小子,工地上是你现在能去的?不听话”他父亲也是生气的接着说道。
“娃娃也是压力大了,打一个月工也强过山里半年了,不过嘛,回来就回来了,回来可以帮帮你爸锄地了”老苗看着王一诺的父亲,随后又看向王一诺。
“其实嘛,四中也并不是那么差,哪里都有好的,哪里也有不好的,关键还得看自己”老苗接着说道。
“话三对着了,关键就看他娃娃这次有改没,一门心思放在学习上,还是能考个大学的,就现在这样掉儿啷当的,放哪里也不行。”他父亲给老苗泡了一杯茶,随即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接着老苗的话说道。
“娃娃是个好娃娃,每次都能和我老汉聊在一起了,这次你要听老汉的了,你们这一大家子还就全指望你了,以前就听说你娃娃在谈恋爱着了,我还常给你爸说了,让不要管的太严,娃娃们都大兰,都有自己的想法了,有时候管的太严,反而适得其反。但是不管嘛,你们年轻人管不住自己啊”老苗接过茶杯,放在嘴边轻轻吹了一下,随即抿了一口,然后语重心长的说道,说完之后再次抿了一口茶。
“你这次回来怎么没把女朋友带回来啊,没考好就没考好,带回来把婚结了,这以后小日子就过起来了”坐在前面床头老苗的老伴半开玩笑的说道。
老苗恨恨的瞪了自己的老伴一眼,“你以为现在还是我们那时候,现在的年轻人没点学历,出去打工都没人要,就在那胡说八道”
“他们要是懂这些道理就好了”王一诺的福父亲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娃娃们会懂的,以后的日子还长着了,初中并不是决定命运的关键时刻,上了高中才重要了,娃娃,你要记得一次失败并不是失败,上高中了你娃娃要把心收回来了,老汉我虽然有时候说话并不着边,说的你也不喜欢听,但是呀绝对在理的,你们都还年轻着了,一定要以学业为重。千万不能三心二意的了”老汉一边拍着他的手背一面慢慢的说道。
王一诺慢慢挣脱了他的手,他偷偷的溜出了家门,几个老人还在家里絮絮叨叨着,月光倾洒在大地上,那些翠绿的庄家泛着点点光芒,甚是好看,远处山间的小路也是忽明忽暗。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里,将会有无数的人过来给他指点这条路,他虽然知道,他们的说教其实都是为了关心他,可他总感觉,他们都不懂他。
爱情是可贵的,但从来都是不被理解的,尤其是年轻人的爱情。
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转学的事基本已经定形了,王一诺为了准备开学的事宜再一次来到大姐家,然而就在这天的上午,姐姐回来对着姐夫偷偷的说道,“唉,学校换校长了,转学要交十万块转学费,这可怎么办”。
姐夫听后,默不作声,十万块,对现在的家里来说那简直就是天文数字,哪里能随随便便的拿出。
得知这个消息,王一诺暗暗的欣喜了一把。他向他们保证,他一定会以学业为重,即使在四中,他也会努力考一个好大学的。
他这话说的信誓旦旦,大姐看着他满脸的坚定,也是无奈的重重的点了点头,如今,除了这样,还能有更好的办法吗?她相信他这个弟弟,他总是那么聪明,只要肯学,终究是会有所成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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