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天】回故乡（二）

【第512天】回故乡（二）

2018.12.30    周二  晴天

昨天夜里九点多，姨父和表哥才卖完了玉米，回到了家。

等他们回来，我们才开始生火，洗菜，准备吃火锅的材料。

六姨在厨房里低头洗菜。水龙头上的水，流得很细。六姨是个十分节省的人，从这细细的水流上，就能窥出一二。

我站在六姨身边，像一块口香糖，时时黏着六姨。六姨一会儿抬起头对我说：“你坐沙发上看电视去，我一个人能行。”这话她接二连三地说了好几遍，但我假装充耳不闻，依旧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她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就像小时候一样。

在厨房里，六姨絮絮叨叨地和我说起家里的事，说起她的儿媳，她的小孙女。说起她的亲家，说起家里近来发生的种种事情。

听六姨讲这些家里长短，真的，比看一部有情节的小说还要生动得多，有趣得多。有时候，我就在想啊，也是那时家里的贫困耽误了六姨，如果当年六姨能上几天学，认几个字，她讲故事的能力，也许会远远地超过现在。

生活，是最好的练兵场。苦难，也是成长最便捷的脚手架。六姨这大半辈子，在清苦的日子中摸爬滚打，生活给了她不可胜数的考验和磨难，她的心永远都澄澈而干净。她的态度永远都谦卑而平和。

和六姨在一起，是说不出理由的舒适和惬意。

六姨的厨艺很好。简简单单的胡萝卜、黄瓜和粉丝等食材，经六姨之手，就成了一盘盘色彩搭配得当，味道相当鲜美的小菜。就是最普通的白菜粉条和土豆，六姨烩出来的也要比别人烩出来的好吃好多倍。

晚上，母亲和六姨和六姨父几个人坐在客厅里聊天，絮絮叨叨地聊了很久。六姨父也是一个十分健谈的人。他和我婆婆年龄相当，两个人忆苦思甜，说起当年种种，又感慨唏嘘一番。

听他们聊天，我这个小辈心里想，难道所有人的老年都是用来回忆的吗？有回忆是好的，最好都是温暖而美好的回忆，不是冷峻而痛苦的回忆。

六姨父把刚刚卖了玉米的零头一分不少地交给了六姨。六姨接过钱后笑着说：“就这么点儿，买一条金项链哪里够啊？”六姨父知是打趣他，也不说够，也不说不够，只是微笑着看着在座的人。

买两件首饰，是六姨多年的心愿。

从前，日子很苦很累的时候，六姨和六姨父两个人，起早贪黑，没日没夜的耕耘劳作，一年到头，也就是温饱，几乎没有多少闲钱。

两个儿子先后结婚成家，他们也慢慢地都上了年纪，日子比从前强了一些，但六姨和六姨父把挣来的钱，一多半都补贴给了儿子们。

六姨的金首饰，似乎遥遥无期，只是一个念想。但它又是那么执着地像一粒种子，在六姨的心里扎根，成长，从来都不曾枯萎，零落成泥。

今年的粮食收成还不错，但愿春节前后，六姨这个家庭“财政部长”，对自己也大方一回，买一条金项链戴戴。

风风雨雨半生，劳劳碌碌半生，六姨也该对自己温柔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