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灯泡,当今已经真正普及,似乎没有啥大惊小怪,就连村子里那些孤寡老人或贫困户也用上了电,还有国家按月的电费补贴,真是一个好的时代。
可是,我的记忆里,却有很长一段日子,在煤油灯下,不,准确地说应该算柴油灯下(因为每次都是灌柴油来点灯),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夜晚,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一直到爷爷奶奶去世后的那个冬天,才算接了电有了灯泡,我也已经过了十八岁的年纪。
当然,这一切都要从父亲的脾气和性格及与弟兄关系相处谈起。
打我记事起,家里的墙壁上,还能看到一些老化的电线、灯泡、开关等,起码说明家里曾经接过电,后来还是母亲告诉我缘由。
原来在我不记事的幼年,由于家里的电灯总是很晚才关,才被大伯家掐断了电线(和大伯家公用一个电表),并为此两家吵过架。
随着时间推移,我也逐渐地接触知识,家境也愈来愈差,曾一度连一百块学费都凑不上。
好事的乡亲们总是少不了的,每每看到我家还点着柴油灯,总不免好意地对父亲说。
“三叔啊,还点着油灯啊?我看这娃们大了,不如就拉上电,读书写作业也方便,其实也不比油灯费钱!”
父亲大声地笑着。“家里现在这个样子,拉个电还得找电工,给装哩不装哩,麻球烦,还成天大的人情!我看以前没电,点油灯,那北头不是也出几个大学生么?成材料树不用扩!”
后来也就不了了之。
记得还有一次,村子里换了新的电工,一个二三十岁的乡亲,他挨家挨户地收电费,收到了我家。
出于礼节,父亲让他进来坐坐,但当他说明来意,父亲忍不住笑着。
“我好几年都木使电啦,啥电费!”
那个乡亲也略带尴尬地说。“额,我以为都使电了,就挨家挨户收,看你外墙上挂着电线,就跑过来了。那你还点哩油灯?”
估计八九十年代电费应该不贵,应该普通家庭能支撑这点电费支出吧,否则也不会让这个年轻的乡亲尴尬。
“自打那边的婆娘说俺使电使的多了啥的,就直接掐断了,看看离了他们那个夜壶,我还不信就不尿尿了么!就算要饭吃,都不去他们门口……”父亲一边指着大伯家,一边气愤地说。
年轻人自然不愿意掺和这种家务事,他准备离开,打断了父亲的话,一脸笑容地说。
“三哥,还有几家电费还没收齐,我要先去忙着啊,看啥时想装电了,你吭一声!”
随后,我问了父亲。
“人家都用电了,咱也用吧?何必跟大伯家计较?反正一个月也用不了几个钱!刚人家电工不也说,你想装了吭一声!”
“用,用,也没见你读书这么钻机,没几个钱?你鳖娃能给我挣回来几个钱?!你以为我计较?我是咽不下这口气,争的就是这口气,人要没囊没气,还不如死了去球!你以为人家会白白给你装?都是无利不起早!”
父亲在气头上,又继续对我说着。
“老子费心费力的图啥,还不是想让你多读点书,好多挣点钱,改变家庭面貌,扬眉吐气!我只管给你学费读书,至于其他你将来自己贪挣,没本事的话,点油灯都可惜了!”
因为这点家庭琐事,让父亲耿耿于怀,他所谓的争口气,是傲气还是傲骨在作祟?我以为应该算傲骨。
对于不太了解父亲的其他乡亲们看来,我家不用电,实际是因为穷,太穷,所以才使不上电。
用电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一拖再拖,一下子就拖走了我十八年的青春,不过油灯下的一切都依旧有滋有味地在脑海里缠绵。由于我并不太懂这些七扭八绕的电路物理技能,还是堂哥负责买线和各种开关灯具才装上电的,电表还是两家公用。
后来的这些年,我家和大伯家分分合合好几次,拌嘴吵架也不是啥稀奇的。
当初堂哥帮忙装的电线及灯泡等,因为父亲弟兄们不和,自然又被拆了。只是因为种种原因,主要是我二十多岁了,为了照顾我的面子。
父亲一向不愿意找人求情的,这次只得硬着头皮,买了烟酒去求电工帮忙把电接上。
其实,很多时候有求于人或者外行的话,大多都是被动的,吃亏自然不可避免的,父亲也不例外,因为父亲既不懂电又人微言轻。
那电工表面说着客气话,手却实在地接下烟酒,也笑着答应可以把电接上,但是需要先交给他一百多块,要重新买电线还要上户换电表。
就在此时此刻,去年做了手术的父亲还在争口气,在故乡为我分忧,做着临时的轻活,贴补他自己的生活。
用他的话说。他希望自己现在能挣得钱顾住自己,够买药吃,让我自己贪挣钱规划自己的将来,过好过坏,全靠我自己了,他是使不上劲了也不干涉!
我近三十年走来,家里的亲人一个个走了,油灯也仅存在记忆里,电进了家,灯泡已经亮了,可是,我的父亲,我却更了解。
是的,灯泡亮了,父亲的傲骨越来越清,只是变了样子,更加设身处地的为我考虑,顾及我不以为意的面子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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