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犯

作者: 骆木 | 来源:发表于2016-02-19 17:10 被阅读69次

    1.

    浦东机场的联合航空居然提前40分钟就停止值机了。

    离登机时间还有37分钟的时候,我站在了取票窗口前。旁边一个超美的姑娘梨花带雨地在说:“让我们进去吧,就差几分钟,何况飞机还晚点了。”

    取票口的哥哥头也不抬:“不是我不让你进,是系统关闭了,没办法。”

    旁边还有一个牵着孩子的阿姨(?),另一个比我还要小几岁的妹子。冷不防,妹子忽然蹦出一句:“普他尅呦!”竟然是韩国人。

    而我当时在想:呵呵哒,感觉要被开除了呢。

    只请了一天假,却回不去了,整个人都想直接在机场躺倒求下葬……

    查第二天合适的航班,居然只有商务舱_(:зゝ∠)_

    恩,于是:我是买3000块的商务舱然后吃土?还是再请一天假?——然后可能就永久性吃土了……_(:зゝ∠)_

    忽然觉得自己变成了哈姆雷特: to die or to die?(╯‵□′)╯︵┻━┻

    人生中第一次商务舱因为太过心痛(3000个大洋啊啊啊啊啊),完全没感觉到享受。

    下了飞机,机场巴士再转三班地铁,感觉每一块肌肉都达到了疲倦的顶峰。然而,到了单位——啊咧(⊙v⊙),难道我已经累到产生幻觉了?人都去哪儿了……

    哦,原来当天是年度表彰会大家都开开心心去吃饭了呢!微笑.jpg

    (╯‵□′)╯︵┻━┻

    我想,那个瞬间我没有倒下放弃人生,原因大概是因为在飞机上读的那个故事。

    2.

    那是一个被放在《纳兰词全编笺注》中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叫吴兆蹇,江苏书香世家,年纪轻轻便载誉江南,顺治丁酉年轻松得仕。

    本来,这个人除了与纳兰容若的父亲同朝为官外,二人几乎毫无关系。然而丁酉年,发生了清初哗然一时的“丁酉科场案”,牵涉极广。吴兆蹇的才学世所公认,然而他平时为人太过恃才傲物,结怨太多而被牵连。

    狱中其书律诗两首,有言:冤如精卫悲难尽,哀比啼鹃血未干。若到叩心天变色,应教六月见霜寒。

    这两首律诗终于为他得到一个辩白的机会。刑部审讯中,主审官要求其限韵作七律一首,以证才华(限韵非常考验诗人的才能)。吴兆蹇片刻写就,可见其才思之敏。

    死罪终免,全家流放。这样的结果,就是之后吴兆蹇20年的人生。

    吴兆蹇被很多人同情,然而在这诸多士子的同情中,唯有顾贞观承诺:“在知命之年,一定将你设法救回中原。”

    20年过去,毫无头绪的顾贞观在无计可施之时,想到了当时的丞相之子纳兰容若。以两首《金缕曲》投之。

    而纳兰的成名作《金缕曲 赠梁汾》,正是和顾贞观的两首词而作。

    是的,虽然当时他已经写下“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这首现在姑娘们都会背的诗,但当时那样一首小儿女的词并未得到广泛传播。当世之时,为他赚取才名的,是这些政事词与应康熙要求而作的诗词。

    生前事、身后名,个中差异与滋味,正如纳兰性德《金缕曲》中所写:

    “一日心期千劫在,后身缘、恐结他生里。”

    词既出,明珠出面,吴兆蹇得归。一切看上去那么简单。简单得,折了才子的二十余年大好光阴。

    吴兆蹇的故事,我能读到,也只是因为苏樱教授在编写《纳兰词全编笺注》这本书时格外用心,几乎将每一首词背后的故事、典故、世事,讲得清清楚楚。

    3.

    读完这个故事的时候,我还在商务舱的枷锁里——那个座位真的好像一个锁的![认真脸]

    而从飞机窗看出去,能看到远山不动,澄江如练 ,屋舍鳞次栉比,田圃成畦。甚至,我仿佛看到:蒲耳齐似剪,沙石净于筛。

    那一瞬间,我想起了很多很多年没有想起过的东西: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世界多大,只是坐在天边的河岸上,屁股下面的土块还颇硌人。看着夏天一点点涨起来的湖水,发傻发呆;或者愣着看夕阳想,真的和语文课本里写的一样,是橘黄色不是红色诶~

    “短短蒲耳齐似剪,平平沙石净于筛。”就是那个时候看到的。

    但就像梅尧臣下一句说所说:“情虽不厌住不得,薄暮归来车马疲。”

    那儿虽然曾经是我的家——现在也是。可我心里清楚,接下来的至少20年,那都不再是我的家了。

    我会在某一个城市,有一个比田野、比院子都小很多的空间,在那个空间里,没有土块、河流,也许,都没有橘色的太阳。

    4.

    登记前一天晚上没有睡好,下午2点的时候,脑子已经晕得像进了大号失重室。想事情跳得不行。

    我想起希腊神话中的那些美丽得发昏的悲剧,想起来小马说:我现在觉得命运不由人。

    想起来去年的时候,阿炳某天晚上跟我说,她要睡在机场里了,因为机场周边的酒店太贵了。那个好姑娘,转机到纽约的姑娘。

    虽然她当时一直在说:没关系的,很安全的。可当我自己也说出同样的话时,才发现,即便真的“道理都懂”,内心却依然萧索极了。

    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羁旅行役全是诗”。

    想起来zza做的那道清蒸鲫鱼,清淡却不失滋味。

    于是我关了纳兰词,打开汪曾祺的《五味》,接着上次,刚好看到汪先生说“大肉”的部分,讲的是“东坡肉”“腌笃鲜”……zza唠叨最多的两样菜……然后忽然发现眼泪就出来了,止都止不住,一直到我用完了一整包纸巾,再哭下去,鼻涕只能用衣服擦了,才勉强止住(好吧还是用衣服擦了两下……)

    看《五味》都看得这么凄凉,自己很觉得哭笑不得。

    心里好像有两个人在说话,

    一个道:“君试觑。满青镜、星星鬓影今如许!功名浪语。便似得班超,封侯万里,归计恐迟暮。”

    另一个回答:那又如何?生命不就是明知要归去,还是要在归去前,演一场功名利禄、七情六欲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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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犯”,犯桃花,犯小人,犯理想……反正,总要犯点什么的,才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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