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和石头使时光流逝。有一首纳西民谣这样唱道。
十年前,我们去过一次丽江,那时候的丽江宛一个少女在清晨时的梦,安静、祥和,没有人忍心去打扰。一场小雨滋润了古城的青石板路,载满普洱茶的马帮悄然而至,马蹄轻轻的踏在斑驳的古道上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在屋顶上切切私语的鸟群大胆的飞到牵马人的肩上。纳西妇女串着一篮子鸡蛋在街上叫卖,悠闲的老人弹奏着千年古乐,四方街上美丽的纳西少女手拉着手跳起了欢快的舞蹈。太阳出来了,我们看到了光芒四射的玉龙雪山,一种来自圣界的神力使我们热泪盈眶。
十年后,我们再一次来到丽江,这时候的丽江已经是一个少妇在午夜时分的梦魇,鬼魅、杂乱、恐怖。安宁已经是丽江的奢侈品,成千上万的外地人像潮水一样侵入这块狭小的土地,他们恬不知耻的把丽江的原住民纳西人挤到了边缘地带,于是花枝招展的摩登女郎、任何一个旅游地都有的假古董、从纸醉金迷的酒吧里传出来的流行音乐充斥了大街小巷,再也看不到一个身着民族服饰的纳西人,再也欣赏不到免费的纳西舞蹈,丽江已经不再是纳西人的丽江,一觉醒来,纳西人怅然若失的感觉,像是来到了别处。成千上万只脚同时践踏在丽江柔嫩的肩膀上,处在钢筋水泥夹缝中的丽江,被蹂躏得面目全非,丽江不能承受之重,丽江已经奄奄一息,丽江正逐渐的死去。
丽江的传奇人物宣科,这个曾经使丽江名声大噪的鬼才,像当年陈逸飞把周庄介绍给世界一样,在一次纳西古乐的演奏会上,忧愤而痛心的说:“丽江已经死了。是我害了丽江。”
抬头望,依然是神圣的玉龙雪山,但我们看到了它流淌下来的泪水。
小桥,流水,人家
丽江,顾名思义,就是一条美丽的江,丽江古城就是一座躺在水上的小城。
中国人对水有一种特别的情结,水乡一直人们魂牵梦萦的地方,丽江虽然没有水乡之名,却有水乡之实。丽江古城始建于南宋末年,选址独特,布局上充分利用周围山川地形及自然环境,依山傍水,巧夺天工。来自象山脚下的玉泉河水分成三股顺流而下,途中又分成无数股溪流穿城绕巷,它们唱着欢快的歌儿,流经每一户人家的门口,洗去尘埃,带走烦恼,它们用温柔而灵动的身躯,滋润着古城的万物生灵。家家门前绕水流,户户屋后垂杨柳。这就是丽江古城的生动写照。因此,丽江被称之为“东方威尼斯”,又称为“高原姑苏”。其实,丽江就是丽江,她不需要借助别人的光辉来照亮自己。
在高山雪水的孕育下,这座躺在水上的城市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水文化。
纳西人经常说的一句祝福就是:愿流水满塘。可见水在纳西人心中的份量。水是古城的灵魂,纳西人把水当作圣物。纳西人信奉东巴教,东巴教的每一个仪式中都少不了水。对于水的源头,纳西人更是把它当作神灵来顶礼膜拜,绝不允许污染源头的每一滴水,绝不允许砍伐源头的每一棵树,甚至在源头大声喧哗都是禁止的。
纳西人像呵护自己的身体一样呵护着古城里的水,不准往水里扔垃圾,上午十点之前不准在溪水边濯洗衣物,在全民护水的情况下,流经每一户人家的溪水清澈见底,可以清楚的看见鱼儿在水里游动的每一个细节,很多居民直接饮用天然的溪水。
水与纳西人的生活息息相关。聪明的纳西人借助水的冲力来提升生活的品质,比如,用水磨石来碾米磨面。勤劳的纳西妇女用黑龙潭的水或者井水酿出清冽甘甜的水酒,丽江最著名的小吃丽江粑粑在制作过程中,需要用来自源头的泉水,这样做出来的粑粑才正宗。如果要做丽江粑粑,天边刚刚泛出鱼肚白,纳西妇女就起床了,她们要走很远的路,去玉泉河的源头挑品质最好的泉水。
丽江古城有五口著名的三眼井,所谓三眼井,就是一眼流冒出来的水用来饮用,二眼冒出来的水用来洗菜,三眼冒出来的水用来洗衣物。三眼井旁边有一定的活动空间,大人们在这里一边洗衣洗菜,一边说说笑笑,孩子们就在一边追逐嬉戏。天气炎热的时候,三眼井边又是纳凉的好地方。
丽江的水文化中,最亮丽的一道风景莫过于纳西人用水洗街的传统了。溪水从纳西人家的门口流过,纳西人家的门口都有活动的闸门,傍晚时分,纳西人自觉的把活动闸门往溪水中一放,就切断了溪水的流动。溪水就会慢慢的溢出,溢到街面上,冲洗街道的尘埃,也洗去古城一天下来的疲惫。这个时候是纳西小孩最快乐的时候,他们会赤着脚,跑到街面,和伙伴们打起水仗。金色的阳光涂抹在纳西小孩天真活泼的脸上,那是一幅多么动人的画卷。偶尔也会有调皮的金鱼游到街面,纳西小孩把它捉住放回溪水中,他们说,那金鱼是龙王的子民,不能吃。
凡是有水的地方必有桥,如果说水是丽江古城的血液,那么桥就是丽江古城的筋骨。据说,丽江古城各种各样的桥梁有354座之多,廊桥、石拱桥、石板桥、木板桥遍布古城。最著名的要算大石桥,年代最为久远,桥下的溪水已经流淌了四百多年。大石桥为明代②万历年间所建,是一座双孔石桥,因为桥下的溪水可以映出玉龙雪山的雄姿,所以大石桥也叫映雪桥。走过四百多年风雨的大石桥如今已经是失去了青春活力,蜂拥而至的游客在它的身上涂抹刻划,把大石桥弄得遍体鳞伤。
在古城里漫步,你会走过一座又一座的桥,或简易、或精致,或坚实、或轻巧,或厚重、或纤细,形形色色,各有千秋。石拱桥的坚实,像一副忍辱负重的肩膀,默默无闻的承载着过往的行人和车辆。木板桥的沧桑,是丽江古城几百年风霜的写照,也是多少代纳西人在古城生活的见证。廊桥的优美与浪漫,像纳西姑娘手中的绣品,纳西姑娘和纳西小伙子在这里书写他们的爱情故事……
水上有桥,桥的旁边就是纳西人家。纳西人的传统民居有自己鲜明的特色,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三房一照壁,四合五井天。”屋基用石头堆筑,中段用土坯或砖头砌起,上段用木板围封。房檐外伸,在桥梁两端各装置一条“风火板”,以保护出水桁梁。有些人家还在“风火板”上角装一叶状木片,上面雕饰吉祥花纹,或干脆刻成鱼形名曰“垂鱼”,以祈“吉庆有余”。正房多为楼房,上下各三间,门窗多雕镂花草、鸟兽图案,玲珑剔透,美观雅致。纳西人喜爱种树养花,素有“丽郡从来喜植树,山城无处不养花”的美誉。院子里,常用鹅卵石铺砌成各种图案的花坛,栽上奇花异木。纳西人偏爱梅花、桂花、菊花、兰花一类品性高洁雅致的花卉,所以遍地栽植。
纳西人有着很深厚的宅院情结。他们对房屋的渴望与追求是一辈子的,纳西人一生下来就为建筑宅院而劳苦奔波,一旦拥有自己的宅院纳西人便不再有所奢求,宅院是纳西人最重要的精神寄托,是纳西人灵魂的归宿地。如果一个纳西人一辈子也没有建造自己的宅院,他将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也会被当地人看不起,小伙子找姑娘,如果没有宅院,成功的几率非常少。
纳西族东巴文
居住在这样的屋子里的纳西祖先创造了属于自己的东巴文化,他们唱自己的东巴歌谣,跳自己的东巴舞蹈,用一种像图画一般的符号交流。这种符号就是震惊世界的东巴文字,东巴文是一种十分原始的图画象形文字,从文字形态发展的角度来看,它比甲骨文还要原始,属于文字起源的早期形态,最早是写、画在木头和石头上的符号图象,后来有了纸,才把这些符号图象写在纸上。东巴文是目前世界上唯一存活着的象形文字,是人类社会文字起源和发展的“活化石”。纳西人的祖先用东巴文创造了一部《东巴经》,在这部煌煌巨著里面,包括了东巴人在各个领域内所走过的足迹和创造的文明,被誉为“纳西古代生活百科全书”。
纳西妇女的勤劳一直为外界津津乐道,中国传统的家庭生活是男主外女主内,而在丽江,纳西妇女不仅要在外耕种,还要在内纺织,而她们的男人们则修身养性,舞文弄墨,研习诸艺。这是纳西人一道独特的风俗,在外地人看来简直不可思议,一个家庭的重担怎么都落在一个女人身上?但纳西妇女们并没有怨言,她们认为自古都是如此,只要她们的男人不拈花惹草,在艺术或者其他方面有所成绩,她们就心满意足了。现在的纳西古乐名满天下,与其说是纳西男人的智慧创造了它,不如说是纳西女人的勤劳成就了它。
纳西妇女的勤劳在她们的服饰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纳西妇女为了适应高原地区的农牧生产,一般以自织的麻布或粗棉布做衣料,她们身穿大褂,着长裤,腰系多褶围裙,在劳动或出门时再披上羊皮披肩。纳西妇女的这种坎肩有一个非常美丽的名字叫“披星戴月”肩部缀有两个大圆布圈,背上并排钉着七个小圆布圈。纳西妇女披星而出,戴月而归,这种服饰就象征着纳西妇女的勤劳。对于纳西男人来说,能娶到纳西妇女这样勤劳的妻子,则是上辈子修来的福。
洛克,宣科,里氏七级地震
丽江的两个男人:洛克和宣科。丽江的一场灾难:1996年发生的里氏七级大地震。
洛克与宣科毫无瓜葛,洛克与地震没有关系,宣科和地震也没有关系,但为什么要把两个男人和一场地震放在一起?看似风牛马不相及,实质上这三者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成就了丽江,也毁灭了的丽江。洛克和宣科使丽江名声远播,他们是丽江的福星,但随之而来的游客又一点一滴的毁掉丽江。1996年发生的里氏七级大地震是纳西人的一个噩梦,但是巨大的灾情引来世人关注的目光,丽江这尘封多年的世外桃源一夜之间名扬世界。
洛克是美籍奥地利人,一位天生的探险家和摄影家,美国《国家地理》的资深记者,对中国这一古老的国度有着浓厚的兴趣,对云南滇西北的奇山异水情有独钟。1922年,洛克离开家乡,远涉重洋,由缅甸进入云南,在原始村寨思茅寨呆了一个月,然后顺澜沧江而上,来到了滇西北茶马古道的重镇丽江。当时,洛克就站在映雪桥上,一抬头就望见了气势恢宏的玉龙雪山,那一瞬间,洛克被一种说不出的力量震住了,他情不自禁的朝着玉龙雪山的方向一直往前走,目光定格在玉龙雪山上,生怕一眨眼玉龙雪山就消失了。就这样一直往前走,走到玉龙雪山的脚下,洛克就在一个叫巫鲁肯的村子定居下来。
安定下来后,洛克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国家地理》杂志写信,他在信中说:“我们居住的巫鲁肯,是一个环境优美、坐落在大雪山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子,大雪山主峰扇子陡,犹如保护神似地保护着巫鲁肯。美国国家地理学会云南省探险队的总部就设在这儿。”
洛克在玉龙雪山脚下一住就是二十多年,在这二十多年里,洛克以巨大的热情和无穷的精力深入丽江的每一个角落,拍下了数以万计的珍贵照片,写下了上百万字的旅行札记,出版《中国西南纳西古王国》、《纳西语英语百科全书》等巨著,洛克是把丽江民族文化最早最全面介绍给西方世界的外国学者。
晚年的洛克居住在美国夏威夷,弥留之际,洛克满含热泪的说:“我是多么想死在玉龙雪山的白雪和鲜花丛中。”
洛克离去,但他的文字和拍摄的照片还在,这些文字和照片刊登在美国最有影响力的《国家地理》杂志上,立刻引起西方世界的轰动。墙内开花墙外香,当丽江在国内还是默默无闻的时候,在洛克的推介下,在国外先火了起来。于是,大量的外国学者、实业家、探险家、旅游爱好者等纷纷涌入丽江这块寂寞的土地。
丽江的另外一个男人:宣科。洛克已经作古,宣科还在。今天有幸的游客依然可以看见他在纳西古乐演奏会上激情飞扬的身影。他常常穿一件朴素的青布长衫,高高的颧骨,黝黑的皮肤,说话时手舞足蹈,幽默诙谐。而其他的乐师通常穿的是洋红或宝蓝底、金色团花的汉族长衫,华贵而眩目。在这样的反衬下,其貌不扬、矮小干瘦的宣科往往成为演奏会上的焦点。
宣科是一个传奇性人物,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出生于一个牧师家庭,精通音律。文革时,含冤入狱二十年。出狱后,经过多年的努力,终于让“音乐的活化石”——纳西古乐重现人间。
丽江唱经人宣科是个鬼才,他用他的奇思妙想大胆的把“丽江洞经音乐”改名为纳西古乐;宣科是个奇才,他让“消失的地平线”从东方升起,提出了香格里拉在迪庆的论断,然后又自我否定,把香格里拉定位在以丽江为中心的滇西北高原;宣科是个人杰,他用独特的人格魅力吸引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客人;宣科还是一个至情至性的男子汉,敢做敢当,敢爱敢恨,他甚至是一个可爱的愤青,在演奏会上把流行音乐贬斥得一无是处。
宣科是聪明的,他宣传丽江,不宣传丽江的全部,他只拿出丽江最夺目的一张名片——纳西古乐。于是,纳西古乐出名了,丽江也跟着出名了。然而,就在丽江越来越出名的时候,就在纳西古乐演奏现场越来越热闹甚至一票难求的时候,宣科却说出了让全场人震惊的话:“丽江死了。是我害了丽江。我知道你们当中很多人并不是来听古乐,而是来瞧瞧我这个糟老头子到底是啥样的人。”宣科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剑,直刺游客的心灵,他们突然感到无地自容,他们内心深处的秘密被道破了,是的,很多游客不是来听古乐,而是来凑热闹,看看宣科,以满足自己猎奇的欲望。所以,宣科为自己感到悲哀,为古乐,为丽江感到悲哀。假使洛克泉下有知,他或许会和宣科一样发出无奈而悲愤的感叹:丽江死了。
在洛克的推介下,丽江在国外出了名;在宣科的推介下,丽江在国内出了名。于是,丽江政府趁热打铁,一份丽江古城申报世界文化遗产的文件提交到了联合国。然而,就在联合国准备批准丽江古城为世界文化遗产之际,一场灾难突然降临到整个丽江。
1996年2月3日,丽江人们永远无法忘记的日子,这是所有丽江人一辈子的痛。那一天,一声巨响,整个丽江伤痕累累。那一天,丽江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那一天,丽江成了一个哭城。
中国古老的一个寓言故事说的是,塞翁失马,焉知得失?丽江就是一个塞翁,地震破坏了她美丽的家园,但是却给她带来另外一种意想不到的好处,那就是连宣科和洛克都比不上的宣传效应。成千上万的记者涌入丽江,他们在报道灾情的同时,也用文字发出惊叹:丽江是他们见过最美丽的城市。这种不带功利性自发的宣传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丽江这个名字刹那间与灾难无关,而成了世外桃源的代名词,在全国各地的媒体频频亮相。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丽江开始沸腾了。
地震像是上帝对丽江的一个忠告,丽江脆弱的肩膀实在承受不了那么多的脚步,但是丽江并没有吸取上帝的忠告,地震过后,丽江迎来了貌似辉煌实则万劫不复的时代。这个时代有两样对丽江最具有杀伤力的武器,那就是喧嚣和物欲。
丽江之死
丽江正在死亡的途中,这并不是一句危言耸听的话。
现在的丽江每天都是人头攒动
有一个游客这样比喻丽江:以前的丽江是一个美丽的村庄,村庄里的人们过着平和的生活,突然有一天,鬼子来了,他们闯进了村庄,烧杀抢劫,无恶不作,村庄里的人们为逃命不得不背井离乡,把村庄让给鬼子。但是,这个村庄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村庄了。对丽江来说,成千上万的游客就是闯进村庄的鬼子,他们把丽江的老百姓一个个逼走,逼到更遥远,更偏僻的束河,然而束河,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变成另外一个丽江。
在这个夸张的比喻之后,我们看到了这样一个残酷的现实:一批又一批的外地人侵入丽江这一片狭小的土地,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不仅仅是观光,他们还在丽江定居。丽江的空间是有限的,当有限的空间容纳不了那么多的外地人的时候,入侵的外地人开始打起了当地纳西人的主意,他们采取的方式就是花钱买下纳西人的房子。在金钱的驱使下,当丽江已经不再是他们的精神家园的时候,纳西人不得不把房子卖给外人或者租给外地人,而他们自己则迁到丽江的郊区。就这样,丽江的原住民纳西人越来越少,原本属于纳西人的天堂,现在却成了外地人栖息之所。丽江的街道上再也看不到穿着民族服饰的纳西人,再也看不到免费的纳西舞蹈。我们看到的是金发碧眼的老外,我们看到的是浓妆艳抹的摩登女郎,我们看到的是西装革履的时尚先生,勤劳的纳西妇女,你们都去哪里了?
外地人反客为主,把本地人都赶走了,这在丽江是一个奇怪的现象。纳西人原本就是一个对宅院有着很深厚情结的民族,但是他们仍然不得不离开,由此不难看出,被外地人占据的丽江已经是怎样的一个丽江。
也有继续留在丽江古城的纳西人,在外地人的影响下,他们改变了自己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他们开始觉得钱是一个好东西,于是勤劳的纳西妇女不再披星戴月,不再早出晚归,她们开起了客栈,摇身一变,变成了精美能干的老板娘。这些纳西老板娘和汉族老板娘没有任何区别,她们甩着唾沫星子和顾客讨价还价,并想着法子欺诈顾客,从顾客身上赚取更多的银子。纳西男人也不再修身养性,研习古乐,他们开起了出租车,拉着顾客兜圈子,原本只有几里路的目标被他们拉出几十里路。于是,纳西人不再是纳西人,他们变成了伪纳西人,纳西古城不再是纳西古城,它变成了伪纳西古城。
中国城市最大的缺陷就是千篇一律,当一座城市失去其特色的时候,它就丧失了生命力。丽江原本是有特色的,它的特色是纳西民居,但是纳西民居被大量拆毁,一座座钢筋混凝土垒建起来的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外地人把古朴的民居装修成时髦的酒吧,在酒吧门口挂上毫无意义的红灯笼和黄玉米,他们把酒吧的名字取为“小巴黎”、“小上海”、“小香港”,灯红酒绿,夜夜笙歌,他们把这些在任何一座物质城市都可以看到的糜烂景象当作丽江的特色。这就是入侵丽江的外地人,一方面他们丽江当作自己心中的世外桃源,另一方面,却不接受丽江本地的生活方式,亲手把自己心中的世外桃源一点一滴的毁掉。
丽江的特色是古朴和宁静,然而现在这种情致只能在梦中寻找了。以前的四方街也很热闹,但是那里的人们在交易的时候从不吵闹,一切有条不紊,像一首诗。现在的四方街摩肩接踵,到处都是兜售假古董的小商贩,悲哀的是每个小商贩前都挤满了人群。
丽江越来越令我们失望,可是在我们失望的同时仍然没有停止对丽江的侵略。很多的游客为了比表示不虚此行,当他们从丽江返回家乡的时候,给身边的人依然传达这样一种意念:丽江真是一座宁静的世外桃源。于是,又一大批游客被骗到丽江,他们被骗之后回去又骗其他人:丽江真是一座宁静的世外桃源。如此恶性循环,丽江在人们的践踏下日渐衰弱,最终死去。
丽江在外地人永无休止的入侵下已经面目全非,精致细腻的小城怎能负载如此多的喧嚣和浮华。热闹的背后是一种背离,背离了丽江寄托世人心灵,消解世人心灵不快和羁绊的本质。宁静、和谐、恬淡永远是丽江的本质,剥离了本质的丽江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只能在失落的途中越走越远,直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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