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余金秋
经过各种打脸和调整之后,我还是以每周分享一本书的节奏聊书。废话不多讲,本周推荐《知识的边界》。
不得不讲,这本书绕来绕去,举的例子也繁复冗长,读得我心烦气躁,节奏缓慢。这是一本不怎么好读,但又不得不读的书。为什么呢?原因很简单,这本书对我们这个时代无法绕开的问题:网络真的会让我们变蠢吗?给出了颠覆且合理的答案。
几年前我给共识网投过稿,审核都很快。我亦相信,复杂世界需要共识,人们需要一个集中发声的渠道。不过很久没关注,前几天搜索这个网站,已经关闭。共识网的思想虽然前卫,但是关停,却让人意外。
我们曾经对书籍和杂志,甚至是某些网站有某种独有的信赖。可是,现在我唯一订阅的杂志只有《书摘》,因为这本杂志曾经是我读书的方向。但是现在,共识网也许无法有共识,书摘也未必是读书指南。
我要读的好书太多,《书摘》的品味也与我渐行渐远。我正在读或将要读的书,在我每一天阅读的大量文章中,也在我正在读的书里。比如这本《知识的边界》,我一定会对斯蒂芬·平克好奇,也一定想读读凯文凯利的《失控》。可能读完《失控》,就会再读他的其他几本书,比如《超预测》,比如《必然》。如果我要深究,必然就会阅读现代科技,人工智能,甚至生物演化的历史。
而《知识的边界》这本书是我在得到APP“每天听本书”听到的。从这个角度来讲,我们应该庆幸互联网,特别是4G技术带来的移动互联网的普及。让我们从狭小到“Too big to know”(大到不可知)。在知识的海洋里,轻而易举地获取我们想要的东西。
但是,也不得不承认,网络上充斥着各种声音,而且分歧巨大。因为我们不再只拥有一个或少数固定的知识提供中心。现在人人都是记者,人人都是摄影师,人人都可以发声。如果内心没有一种甄别机制,我们将被一浪一浪的信息淹没,“迷失在一个不同观点织就的漩涡”。
之前就有一本书叫《浅薄》,副标题是“互联网如何毒化了我们的大脑”。作者认为,互联网使我们不能再深度思考。总之一句话:网络让我们远离真正的知识,而变得浅薄又愚蠢,而缺少专注力!
正如《浅薄》提到的,我们对互联网抱有固执的偏见:
1.纸质书比网络好?
我现在读很多书,都会同时买纸质和电子版。有时候是试读电子版,发现不错,买纸质回来可以涂涂画画。不方便携带的时候,可以读电子版。而且,利用网络可以查到各种独特的评论,从书的外围了解一本书,是读书的可行步骤。电子版可以利用零碎时间,保证阅读的连贯性
但是我认识的很多人,仍然觉得只有读纸质书才代表读书。因为纸质书具有权威性,纸质书的写作结构有严密的论证,形成知识体系。而网络化的阅读则不必具备,碎片化时间的碎片化阅读导致阅读难以形成知识体系。
很多人对待读书也依然停留在读多少页,多少本,读纸质书也更有质感,读书就应该一杯咖啡一本书。纸质书给了他们怀旧的美好念想,网络却正在摧毁阅读。
2.我们陷入了信息过载的焦虑?
我大概被“信息大爆炸”这个词吓了十几年。前两年我们还在讨论什么是互联网思维,转眼间,第一批00后都已经参加高考,对他们和更晚出生的孩子,从来不存在什么互联网思维,因为他们的生活从来没有进入或者离开互联网过。
我们一方面每天刷抖音,刷今日头条,刷微博,这些短刺激,像吃鸡游戏,一分钟能让你爽几下。感觉上,很难再有人会认认真真阅读一篇超过5000字的长文,读完一本书;另一方面,我们每过几分钟就刷下朋友圈,生怕错过什么,关注上百个微信公众号,上百度,上知乎,买了很多从来学不完的网课,存量N多G从来没有打开过的电子书,害怕错过一切。我们似乎陷入信息或知识过载的焦虑。
3.中年危机的“回音室效应”?
而且像抖音、今日头条,甚至百度搜索,淘宝和京东的算法,也都只展示我们喜好的内容。朋友圈更是,都是我们熟识或者未打过照面的“熟人”,这就形成了一个“回音室”,就像步入中年危机的人们,既感力不从心,也不再关注“回音室”以外的知识和信息。“回音室效应”让我们对网络上其他有价值的东西视而不见,屏蔽了与自己意见或见识不一致的信息,对世界的复杂缺乏敬畏之心和探索未知的好奇。
《知识的边界》作者戴维·温伯格却提出了与《浅薄》一书相反的观点,首先是破除了以上偏见。
1.纸质书不一定更成“体系”
纸质书的物理性质决定了书的装订是按照某种逻辑顺序一页一页展开的。温伯格打了个比方,作家在写书的时候,论证一件事的思路就像一条小路,他会带着你从A地到Z地,这么一路走下来,每一步都要仔细推敲。如果有什么和这条小路不同的观点,或者从主观点分支出来的小观点,都会因为怕干扰了你的注意力而被删掉。这样得到的知识应该是一个链条,要说“成体系”,恐怕还要自己搜罗更多的资料。
不过我觉得,这个观点只是讲一本书未必成“体系”。就像你读1本书,读100本书,对世界的理解可能都是片面的,如果读到1000本,10000本,你读的所有书的点,就会在你的大脑里形成一个复杂的“网”,这个网也就像互联网一样错综复杂。
2.信息过载其实是伪命题
在人类历史上,一直都有信息过载的问题。早在公元前4世纪,古罗马哲学家赛内加就说过,“一个人拥有他穷尽一生都读不完的书,有什么意义呢?”18世纪,第一部现代大百科全书的编者狄德罗也曾忧心忡忡地说,“只要时间世代延续,书籍的数量就会一直增加。总有一天,人们从书中学习东西,就像是从浩瀚的宇宙中直接学习一样困难。”
所以,信息过载的问题一直都存在。就像每一代都有人对下一代忧心忡忡,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但是,纵观历史,人类的发展一直是持续向更高层次发展的,道德也好,科技也好,政治也好,艺术也是。人越来越自由,有更多的选择,去获取知识。
3.回音室未必没有其他声音
看上去“回音室效应”是屏蔽了那些和自己意见相左的声音,孵化了极端主义。实际情况未必这么糟糕。有两位美国经济学家跟踪调查了人们上网时浏览的网站,发现情况和我们想象的恰好相反,那些常光顾极端保守主义网站的人,也会浏览自由主义网站,反过来也一样。
回音室虽然四面高墙,但是因为网络的存在,高墙是很容易渗透的。
只要我们有一颗好奇的心,不固守成见,就不存在回音室,也不会不读那些写得好的长文。举两个我经历的例子。
2015年“故事书”公众号策划读书内容分享活动,当时其他几位策划都觉得把一本书的精华浓缩成PPT,或者金句,短内容干货会更吸引读者。当时我觉得未必没有人不读长文,就写了一篇《从0到1深度阅读笔记》,5000字的读书笔记,阅读和转发量大大超过其他干货文章,网络上到处都是这篇文章的盗版。
我侄儿6岁半,有一次他问我一个我不会读的字,他对恐龙世界的着迷程度超乎我想象,因为我给他放了一部《侏罗纪公园》,先是害怕,后来的问题全是关于恐龙。当然,他还在读幼儿园,只认识几个字。我就习惯性地打开百度,搜索这个字以及解释。第二次我回家,他就跟我讲,他在奶奶手机里下了一个圆圈有一朵云的东西(QQ浏览器),我就好奇,问他下这个干嘛。他说用来找恐龙动画片,我稍微震了一下。问他,“怎么搜?你又不懂字。”他说按着这个(指着语音图标)讲话就出来了啊,还说,“你怎么那么笨。”
我的天哪,我在想,现在的孩子都这样吗?我6岁在干嘛?他现在利用这个技能,可以在网络电视上帮爷爷奶奶找他们想看的电视剧。
网络的确正在强化“回音室效应”,但却为有好奇心的人同样提供了突破壁垒的途径。我们说互联网思维时,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因为过去我们获取的知识来源于某些权威的中心。而现在,就像我侄儿,是以探索达到他想要的目的为中心的,网络就是一个存在,通过一个接口,任何人都能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知识正在网络化
这种变化让我们反思,知识的根基在哪里?边界又在那哪里?我们从小学读到大学,一直在学习几门固有的知识,这些知识似乎是有着严密的框架和逻辑,一环扣一环,除了制度不允许,没有一个人从小学直接进入大学。我们从小就认为知识就应该是一个地基扎实的宫殿,自有其结构,这种知识的地基就是事实。
而互联网时代,事实已经不再稀缺。达尔文曾经花了7年时间研究藤壶类生物,最后确定是甲壳纲动物。达尔文的演化论就是基于他对事实细致的研究。
但是,仅有事实是不够的。演化论还得益于他深刻的洞察力,同时,这种洞察也是在前人的基础上得来的。如果没有拉马克的工作,达尔文根本不会想到进化论,如果没有查尔斯莱尔的《地质学原理》,他可能不会有“生命在漫长时间内逐渐演化”的想法。
可见,即便是达尔文时代,达尔文的观点也是在一个丰富的网络中发展出来的,这个网络里有他的同事,与朋友的书信往来,亦有前人的知识准备。
但是达尔文时代的这个“网络”,相比现在,已不可同日而语。
网络已经成为知识的来源,因为,网络连接了更多的人。而且,互联网也打通了传统专家们细分领域的圈子,因为网络的存在,能让更多不同领域的人来解决相同的问题。
书里有个例子,有一名电力工程师,帮高露洁公司解决了一个难题。氟化物能有效预防龋齿,但是在装进牙膏管的时候,很容易扩散。这个电力工程师想到一个办法,只要在往牙膏管里注入氟化物的时候,加一股电流就行,因为在电流作用下,氟化物颗粒会紧贴牙膏管壁。
过去,我们一直以为,专家都是处于每一个细分领域金字塔顶端的人。是因为过去每个领域都是稀缺的,而且驻有高墙。现在,基于以解决问题为目标,网络化反而更能推动问题得到解决。在互联网的条件下,“传统专家”正在向“每个人都是专家”转变。
因为世界如此复杂,每个人穷尽一生,也不可能拥有浩瀚无边的知识。
知识的传播也不再相同
过去,有权威机构替我们做筛选。比如杂志,有多少写作者写的文字,最终石沉大海,因为没有得到编辑的认可,很多著作都曾被埋没,比如《哈利波特》。而现在,像微信公众号这样的平台,有太多。“再小的个体,也有自己的品牌。”
没有一个时代像今天一样,每个人都能发声。任何一部作品,都不再因为是权威而需要得到认可,它们与我们正在经历的任何一个点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网,我们不再经由权威理解这个复杂的世界。
我们应该怎么利用网络
我6岁的时候,还在玩泥巴,既不知道世界如此复杂,也无从找到一个可以探索未知的接口。而今天,像我侄儿这样的小孩,已经可以利用互联网,主动探寻恐龙世界的奥秘。不再像过去,电视台放什么就被动接受什么。
父母们当然也担心,孩子过早接触网络,了解到未经过滤的信息,对他们可能是种伤害。所以,利用好网络的第一点,是在开放的网络生态里,找到像过去出版社、期刊编辑一样的过滤器。我们之所以抗拒网络,是因为我们宁愿相信权威,他们是复杂世界的过滤器,网络却在让这种过滤器失效。
第二,在未来,连接才是王道(凯文凯利《失控》的观点)。因为连接能让我们找到一切感兴趣的知识,不管是石头、青蛙,还是人类,都连接在了一起,它们之间是打通的。过去我们一直在自己的范畴里理解自己,想想看,网络已经突破我们理解世界的方式,网络上一个一个的超链接,让我们知道更多,不只是从更多维度理解世界,也更理解自己。
第三,学会拥抱不同。网络时代,再难像过去那样达成共识。任何一件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一直觉得,无谓的争辩其实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帮助。学会甄别是非是第一步,与此同时,也要避免“回音室效应”,学会包纳不同的观点,不要只关心自己熟悉的、与自己意见一致的观点。世界从来都没有分过科目,过去我们学文科还是理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拥抱不同,以解决问题为目的,“抓到耗子才是好猫”。以这种心态拥抱互联网,拥抱互联网的知识,我们才会变得越来越聪明。
实际上,不是网络让我们变蠢还是变聪明。写这篇笔记之前,我问我媳妇,“你觉得,网络真的会让我们变蠢吗?”她说,“傻逼有没有网络,都是傻逼啊。”这句话才是这篇文章的主题。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