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浸透了整个世界。
你若不知什么是苍凉,在冬日,来一趟我的家乡吧。独自一人,张开双臂,仰望灰色的的天空。周遭,没有一个人,甚至没有一掠飞鸟。但你拥有的,却是整个空旷,沉沉的低矮的灰色的天,远远地近近地连稀疏也早已分不清的山林,仍旧是空旷的绵延连环,浮着厚厚的雪,连白色也灰霭下去。
我出生在中国最北端的小镇。但小时候,我并不知那里是何处的。多少年之后,我才知道,哦,原来那就是地理课本上被叫做祖国边疆“漠河”的地方。然而,自小土生在那里,也就并不觉得那里是什么边疆;自小土长在那里,小时候也不觉得那里要比其他地方更寒冷和苍凉。总还是一无所懂的孩子吧,谈不上天真,而是真的以为全世界都是这样的生活:冬去夏来,夏未走,霜已至。绿叶和黄叶一同被霜冻在河面的冰层里,深林处那些黑色、紫的、红色的浆果抽抽着皮囊地挂在茂密的灌木丛的树枝上,与白雪交相掩映。
风雪,大概是小时候最深沉的记忆吧。没有任何灯光的街道,下午5点,成了早早黑透了的夜。我钻在父亲的皮大衣下,双臂像年糕一样,紧紧环着父亲的腰,不肯露出一点脑袋。父亲厚重的皮大衣外,是刺骨的寒风,我刚刚从那儿逃也似的找到了这温暖的避风港。将脸埋在父亲的腰间,闭着眼睛,跟随着他一步一步朝着家里走。那夜,那条路似乎特别长,特别长。我听着父亲的鞋和我的鞋踩在雪地上嘎吱嘎吱的雪粒声,这其中,还夹杂着父亲不停歇的喘息声。那喘息,是与风雪的较量,也是对越走坡度越高的道路的轻蔑。走着走着,随着父亲的脚步,我开始顺拐起来,继而我就听到了父亲的笑声。雪路上,鞋子拖沓着雪,吱吱作响。
想来,离开漠河也有十几年了。近几年,也有身边的友人以羡艳又猎奇的神色向我表达他们对那一方黑土的向往。家乡,也在毫不意外中,大兴着旅游的热潮。每一个游人的印记,就是在黑龙江边那块比人还高的石碑前留下一张合影。石碑上,以红色印刻着“神州北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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