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曾艾妮 图/曾艾妮摄于中国最北
故事的开始要从四五年前说起,因为一段奇妙的缘分,我认识了一个叫“漠城”的姑娘,还有一个叫“小龙虾”的少年。
初识时,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点亮了当时我并不光鲜亮丽的高中生活。
当时的我们,相约三年后西安见,因为他们都知道,那是我最喜欢的一座城市。
而那个叫“漠城”的姑娘,我们彼此欣赏或者喜欢着,因为她的名字,让当年的我写下了一篇关于《漠河》的文字,我和她也约好,如果有机会,多年以后,一起去中国最北漠河。
多年以后,旧人不见,约定不再,想去的地方我都去过,陪在身边的人却不是当初的人们。不知道是我放弃了他们,还是他们放弃了我。
也许,是我放弃了我的过去。
几个月前,我辞职孤身一人在来上海的火车上简单规划了一下今年的行程,长沙——上海——北京——哈尔滨——漠河。
当时的我并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太想去兑现自己的承诺,即使我知道,不会在那里遇见那个叫漠城的姑娘和那个叫小龙虾的少年。
生活总会给你很多意外的惊喜,在我来上海之后,我结识了两个善良而有共同话题的南方姑娘,巧和宝。
我无意间提起的,今年我要去中国最北漠河,却被她们带着我实现。
说实话,其实我并没有孤身一人去漠河的勇气,特别是在今年,在心理和生理上我都没有做好准备。
如果不是临行前公司的变动,导致我们放下一切,说走就走,上午说要去旅行,下午便买好了机票。
我喜欢这种感觉。
在我出发之前,我写了一段文字,其中一句是:生活到底有多残酷呢?就是它会让你知道,并不是你不够努力,而是你连努力的机会都没有。
黄渤唱:如果你不喜欢当下的生活,不如一路去大理。
既然我失去了方向,那我就去找北吧。
对哈尔滨的初次记忆便是出机舱那一刻的寒冷大风,让我彻底凌乱,一件大衣单薄的发抖。
然而当我看到这座五彩斑斓的冰城时,看到它与俄罗斯建筑一模一样的暖色系时,我忽然觉得心里也暖暖的。
没有看到哈尔滨的大雪,没有看到它的冰雕,但在我们走在冷风嗖嗖的东北大街上时,修鞋摊的老大叔看到我们迷茫的徘徊,操着一大口东北音热情的给我们指路。
卖烧烤的东北大娘知道我们要去漠河,一句“哎呀妈呀,那里可冷了,你们三个小姑娘可别冻坏了”,彻底逗乐了我们。
马迭尔冰棍配着眼前五彩缤纷的城市,让我们暂时忘记了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忘记了它的喧嚣嘈杂,忘记了人性存在的算计和斗争,忘记了或许存在的所有肮脏。
俄罗斯风情小镇的异国风情,枝桠密集苍凉的道不出名树种,松花江寒冷凛冽的风,慈祥而热情的环卫工夫妻帮我们留影。裹着厚重的围巾,未施粉黛的三个南方姑娘忽然只能记得那首歌了。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唉……”
东北的天黑的格外的早,三点半太阳落山,四点半华灯初上。
我们一直安静的等待在圣索非亚教堂的外面。待到教堂外的鸽子吃腻了游客的食物,盘旋在灰蒙蒙的天空,一片安详。
中央大街行人匆匆,每个人都与身边的人谈笑风生,未曾有人拿出手机看一两秒钟,见不到专属于大城市的钢筋水泥冰冷无情,哈尔滨的风情,太过于璀璨和真实,有着更多生活的气息。
可是从未走体验过的零下十度的温度,还是让我们冷得发抖,不得不去地下商城买保暖衣裤。
说一句题外话,我最喜欢东北的地方就是,每个房屋里面都有暖气,每个人脸上都有笑意。
而我神奇的发现,他们的房屋,不管是饭馆,酒店,火车站,机场,网吧,公共厕所,全部都是双层门。
房子风格都是俄式风格,五颜六色。
我们奇怪的去问当地人们,他们说这是因为这边太冷了,起到防寒作用。
热情的东北大妈推荐我们吃当地的特色美食,炒冷面。我居然天真的以为,这冷的面,哈哈。
在哈尔滨呆了几天以后,我们踏上了去中国最北的漠河的火车。
带着一丝紧张不安,一丝急切期待,一丝未知的忐忑,我们出发了。
北方的天格外的低,或许是因为纬度太高的原因,触手就可以摸到天空和云彩,尤其是在火车穿越大兴安岭和小兴安岭的途中。
大片大片的白杨树、白桦树、樟树、针叶树、阔叶树……
这些我们只能通过课本看到的地理环境,我从未想过在某年某月某日,我竟然会踏上去。
光影斑驳,透过车窗折射到我的脸上,我看到了纯白的积雪,除了动物的脚印,还保留着最原始的洁白。
18个小时的车程,伴随着越来越低的温度,越来越少的乘客,越来越不一样的风景,我们终于到了漠河县。
虽然没有大雪纷飞,但这沉厚的积雪依旧让我们三个南方姑娘兴奋得不行。
提前约好的司机师傅——漠河老李如约接到了我们,也带着我们三个南方姑娘开启了这场奇妙的寻北之旅。
老李是个很我们父亲年纪差不多的大叔,话不多,但能说得恰到好处,为人也是老实本分,很靠谱。如果有去漠河游玩的朋友,大可以直接联系他,电话13555489006
去的第一站便是九曲十八弯,因为支流多,如同蛇一般,弯弯曲曲,形成一道极美的风景。
照片都已经上传,对于我而言,我只记得观景台下碧蓝的天,纯白的雪,还有蜿蜒曲折的河流。
当然,最深刻的,还是漠河刺骨的冷。
老李却告诉我们,这是漠河冬天最温暖的时候了,因为漠河的冬天还没有正式开始。对了,当时我看了一下天气,显示当时的温度,零下20……
最让我们无语的是,拿出手机不久,它就自动关机了。因为天气太冷,它有一个自我保护的功能……
每当拍照时,我们就跟做小偷似的,生怕它关机,一旦关机,又得赶紧摘掉自己的手套,把它往暖和的身上捂,等他回神再开机。
走过的所有公路全部是白色,而这白色,都是厚厚的雪。马路两边,全是大兴安岭的树种,因为我们本来就是穿梭在其中。
一路基本是无人区,手机全然没有信号,这让我们难得有了脱离手机,安静看风景的心情。
公路旁难得冒出一栋护林员的低矮小房子,涂得热情的红红绿绿,为这苍茫大地枯萎树林增添了一丝暖意。
不光是护林员,他们这边的城镇,村庄,全部都是低矮而看上去比较原始的房子,五颜六色。
不知道走了多久,甚至都只有我们一辆车在这丛林深处奔驰,夕阳西下的格外早,暮霭沉沉,温度越发的低。
天空太低,云朵呈现条状,如同飞机轨道一般,别样的美。
老李告诉我们,今夜要宿的是一个原始村落,北红村。
说起这个村庄,实在是寒酸。2012年才通电,之前的那些年,都是点灯度日。虽然它位于国界线黑龙江边,却连纬度也不曾有人测量过,因为它实在是太偏僻,而且没有利用价值。
正因为如此,北红村在2012年以前,都没有钢筋水泥的房子,许多基本生存都受到限制,没有电没有网难以施工,所以全是木房子。
即使听到老李这样说,在我心里,还是难以想象出这个北红村究竟如何偏僻,或者破旧。
当我伴随着来得格外早的黑夜和摇晃的车子,在同伴的交谈中醒来时,已经进入北红村,我的手机也终于接收到了信号。
的确是原始的村落,实在是小,实在是破旧,实在是冷清。
即使这几年,许多年轻人和我们一样来到这里找北,但还是没能飞快的带动北红村的经济发展。
然而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村落,还有一个小学,一个校长,一个老师,村民的孩子们。所有的一切,都要自食其力。
据说,有找过支教老师,可惜,没人熬得住这严寒。
民宿老板娘给我们做好了饭菜,贵得吐血,味道也不怎么样。她的手机还一直响,似乎是有人叫她打麻将,她以为我们是上海人,特意做了清淡的饭菜。
说句实话,就是嘴巴里淡出鸟了。男主人和司机们坐在旁边的桌子上喝酒吃肉,甚至还特意给我们三个姑娘倒了一杯自家酿的蓝莓酒,可惜酒精浓度太高,我只小抿一口。
吃过晚餐,各自回当休息。居然连到了老板娘说的无线网,这倒是让我惊讶了一下。
夜里的北红村,实在是太安静,安静的让我觉得有些可怕。这个时间点,晚上六七点,魔都的夜生活也才刚刚开始。
而这个中国最北的静谧村庄,却如同无人一般,只能透过惨白的积雪,看到厚重低矮的对面房子屋檐,不远处村民家微弱的灯火,黑龙江对岸轮廓模糊的俄罗斯山,还有一望无际的黑夜。
我甚至可以听到积雪结冰的声音,心跳声,淡淡的呼吸声。
第二天一早,早早起床吃过大饼,匆忙上了车。看到昨晚跟老李一起喝酒的东北爷们开着拖拉机,“嘟嘟嘟”的无比拉风的驰骋在雪白的马路上,他们透过车窗,裹着军大衣,热情的告诉我们,他们是要上山去拉柴火。
我们的车很快抛开他们,我震惊的回头去看,身后的风景,我曾经在关于东北的电视剧里见过。
老李说,到了夏天,北红村的牛会成群结队的去第一湾的湿地吃草,村子里就派一个人过去看着,吃完了就带回来。
我突然在想,这要是在南方,得多争议啊,凭什么要我一个人帮你们看牛啊!
沿途的白桦林哗哗作响,雪地白的太过纯洁,我惊奇的发现,途中竟然还有一个村子叫图强,是不是还有一个村子叫发奋呢?果真是好名字。
因为这是在大兴安岭,许多地方都是无人区。北方司机如果在马路上,看见路上有人的车停了,便会下车询问是否需要帮忙。
没有信号,冰天雪地,除非有人经过,不然只能等死。助人为乐,这是漠河车队的默契。
接下来我们去了日月江山,名字是很美,也够冷。周围便是黑龙江,山顶还有着黑龙江最好的观景台。
我还在爬山的过程中见到了朵朵红梅,散落雪地,红白相印,美得触目惊心。
可惜手机一直处于自我保护功能,动不动就关机,我无法把这里的雾凇,雪景,一一展现出来。
黑龙江,一半属于中国,一半属于俄罗斯。真正的国界其实是在黑龙江的中间,但是因为游客不可能去江里,边自发把岸边视为国界线。
黑龙江,被俄罗斯称为阿默尔河,在中国被称为黑龙江,因为隶属于两国,没有任何工厂敢去污染它,否则这家工厂可能会引起两国制裁……
然而这个日月江山,带给我最大的震撼,却是它的山顶观景台,让我看到了椭圆形的黑龙江。
大气磅礴,而又雪白,其实这样的温度,江里已经结冰,一片雪白,如同一条银龙。足够承受我们去踩踏,但因为是国界,我们还是不敢去试探。
穿越大兴安岭,沿着黑龙江,我们又到了乌苏里浅滩。这个地方立着经纬度,还有国界碑,可以说是官方认可的最北点。
而在乌苏里浅滩,还有一个最有意思的说法。当你背朝南方时,你背后便是整个中国!
一路游玩,一路嘻戏,一路伴随着茫茫白雪,我们仿佛回到了孩童时代。
当我们去到北极村之后,看到黑龙江对岸的俄罗斯村庄炊烟袅袅,我们的脚底下是深厚的积雪,冷得渗透了鞋子,进到了雪地靴。
可我透过沉沉的云雾,看到旁边的哨所,江岸的俄罗斯村落,突然觉得这才是生活原本的样子。
可能是我被嘈杂太久,可能是从来没有感受过冰天雪地里的温柔。
早上在北极村醒来,天空纷纷扬扬的飘起了雪花,松松软软,我第一次发现,雪花居然真的长这样。
相对于北红村来说,这北极村却是商业化了不少,所以昨晚的住宿环境还是好的。当然,新修的房子太多,五颜六色太多,却失去了原始村落的味道。
经过北极村的广场时,老李让我们下去看看那块大石头。我说为什么?
他说:南到天涯海角,北到神州北极。
那块碑上刻的就是神州北极,你们的北。
那一刻,我的内心忽然涌上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怀。怀着虔诚的心走向那块大碑,看它立于黑龙江边,背对俄罗斯的山,眺望整个中国。
如果它有神识,它应该是自豪的。
这场关于旅行的故事说到这里时,我已经不想再说下去了,许多的美,许多的细节,可能我已经记不太清楚。
唯一清楚的,是茫茫的白雪,绵延的大兴安岭,挺拔傲骨的树木,热情的人们,我喜欢这里,但是,它却并不适合我生活。
我喜欢北方,我也找到了最北,即使这个过程,我曾经迷失在高大的森林,曾经深一脚浅一脚的也无法找到正确的道路,曾经在零下20多度的低温里瑟瑟发抖,但是我还是喜欢这里。
它让我见到了不同的生态环境,不同的人生态度,不同的人情冷暖。
在我的记忆里,满满的都是对于这半个月来的暖意,没有丝毫不满。
但当我感觉到越来越温暖的气息,越来越冰冷的大城市时,我知道我又要回去了。回去了,便又是新的开始。
我做了一场梦吗?
也许是的,一场北国雪景的梦,一场天寒地冻的梦,一场五彩缤纷的梦,一场青春中说走就走的梦。
而我,还有更多的梦,也许我这一生真的放荡不羁爱自由,也许定论为时尚早,也许……
大千世界,万般姿态,我只要家人平安,自己开心就好,不想去在意他人的看法。毕竟,还能做几场梦呢?
南有天涯海角,北有神州北极。
穷极一生做不完一场梦,大梦初醒荒唐了一生。
再见,东北。再见,漠河。
今生不悔入华夏,来世还在种花家。
【文写于2015年11月】 旅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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