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我给姐姐讲需要一份证明,要姐夫给我去办,办好后再给我寄过来。今天一大早收到姐夫的微信,问我收到快递没有。因为平时有什么事一般都是跟姐姐联系,看着微信,我想姐姐肯定批评姐夫了。
果不其然,一会儿,姐姐的视频就过来了,问我收到材料没有,我赶忙说收到了。姐姐松了一口气。我让她不要责怪姐夫,时间一点也没耽误。姐姐说,你在外边,要啥东西都不能拖,不能叫你着急。.
一直以来,姐姐总是把我的事放在首位,从不“让我着急”。
如果我回老家,还没有出发她的电话就过来了,要我们高速上开车要慢,不要赶,中午到她家吃饭;中间会问到哪里了,提醒我们过服务区时记得休息下;到了她住的小区,她或者姐夫必定在楼下等着我们,并且早早把她的车停在别处,腾出车位;在她家里,我什么也不想干,也不用干,就跟在她的后边,看她忙进忙出,顺便先尝尝刚出锅的菜,等着吃饭;晚上,我和她像小时候一样,睡在一床,家长里短,天南海北,能聊个通宵而不知疲倦。
有一次,聊到我们小的时候,冬天的晚饭照例是汤面,母亲在案板上擀面,父亲抱着我烧火。姐姐那时在那里呢,我记得不是很清楚,清楚记得的是我蜷在父亲怀里,而父亲每天必要从灶火中为我烤一块焦黄的面皮吃。姐姐说:那时她站在父亲身边,想着什么时候父亲也能为她烤一个面皮吃才好。我当场吃惊羞愧得叫出声来:原来童年的姐姐就站在我和父亲的身边呀,那时的我,天天吃烤面皮,竟然从没有想过让姐姐也吃一块。
姐姐比我大五岁,比小哥小两岁,我们三个人从小在一起的时间较多。听小哥说,小时候,那时家里很贫寒,他和二哥曾抓到一只竹鸡,收拾干净后给我熬了汤喝,他们一个人负责喂我,一个人看着姐姐,不让她喝。这些事我是没有一点印象的,但想着因为我最小,在享受全家关爱的同时,比我大一点儿的姐姐肯定受了不少的委屈和冷落。
姐姐个性要强,小哥经常讲,小时候的姐姐是村上孩子中的霸王,“恶名远播”,邻居家的妹妹到我家,要小声小气先讨好她,赶紧声明“我是来跟你玩的呀”,要不然,姐姐一个侧身就能给人家顶个骨碌。小哥和姐姐年龄相近,两个人正是够得着打架斗嘴的年龄,有时一言不合就吵起来。记得有一年暑假,吃过午饭后,大人都已退场,小哥姐姐我们三个继续坐着闲聊天,用过的饭碗摞在一起,准备收到厨房。不记得小哥的一句什么话让姐姐不高兴了,她搬起那摞碗摔在了院子当中,当场碎了好几个。当时大哥的孩子已经会说话了,跑近前看了后说:我的那个碗没烂。小家伙用的是搪瓷碗,当然烂不了,多少年后回忆起这件事,我们还忍不住直笑。
饶是爆脾气,姐姐却无条件地疼爱我,在我的印象中她从来没有打过我,也没有闹过什么别扭。我小的时候,她还要负责每天为我梳头扎辫子。在我上小学时,上初中的她竟然还为我做了两双鞋,一双粉红色的,一双军绿色的,我没有关心十几岁的姐姐花了多长时间,只是对这两双鞋印象深刻特别宝贝,让我高兴了很长一段时间。姐姐上高中后的一个暑假,我一时兴起,要为她剪头发,她竟然任由我拿把剪刀在她头上比划,最后姐姐的后脑完全是一块一块的白头皮。那是多么爱美的年龄啊,我当时走在她后头,心想如果她照一下镜子,应该揍我一顿也不冤,而姐姐竟然也没说什么。
姐姐高中毕业,没能上大学是她最大的遗憾,一直以来都不能释怀,她羡慕我,天天表扬我,说我是“高材生”,这话让我很惭愧,因为我清楚自己只不过是运气比她好了一点,面对生活的风风雨雨,她比我可强多了。她自学了会计,在一家建筑单位从事出纳工作,后来又白手起家承包工程,从一窍不通到能准确预算出工程量,承包了几个项目,风里雨里在工地上跑,吃了很多苦,但也终有收获,听她与人打电话,我能深深感到,她的单位领导、合作方和下属工人对她的信任和敬重。
2010年,父亲突然离世,给了姐姐很大的打击,那时她的经济条件刚刚开始有所好转,总认为在父亲跟前尽孝少了,有好长一段时间每每说起来就泪流不止。于是她把全部的孝心回报在母亲身上,经常接母亲到她的小家长住,每天下班回家必要给母亲带些新鲜吃食。在母亲由于骨折而卧床的八个多月里,她长时间呆在老家,陪在母亲病床边,为母亲擦屎刮尿,端茶倒水。母亲个子很高,可由于天天服侍,她总结方法后,一个人竟然能把母亲从这个床抱到另一个床上,再换上干净被褥,而母亲在她的抱来抱去中,也少受了很多罪。那时,外甥还在上小学,他经常看不到妈妈,而姐夫上班很忙,外甥只好经常在小摊上解决吃饭问题,衣食不周,人瘦了一圈,头发也长得很长,看着让人很是心疼。姐姐告诉外甥,她是外甥的妈妈,而外婆是她的妈妈,外婆身体不好了,不能让外婆受苦。外甥竟也听懂了,从没有闹着让她回家。
在父亲离开我们六年后,母亲也走了,我们一下子没有了精神上的核心,感受到父母去人生只有归途的悲凉。姐姐经常做关于母亲的梦,特别会梦到自己未出嫁时,还在与母亲顶嘴的情形,给我打电话时还不禁哽咽难忍:我们多么怀念在父母身边的日子,多么希望双亲能多陪我们一段时间啊。六姊妹中我远离家乡,她怕我心里孤单,每逢节假日必打电话问我回不回家,向我通报冰箱里为我备下的各种东西,她给我晒槐花豆角,买枸杞百合,央人托友买土蜂蜜、土猪肉,只要一回家,后备箱总是放得满满的,让我深深体会到,父母已逝,但来自亲人的关爱却一点也没有减弱。
前年,先生突然工作调整,我们开始了两地分居的生活,这让我一下子措手不及。姐姐知道我晚上怕黑,冬天怕冷,不爱下厨,于是经常打电话或视频叮嘱我,要照顾好自己,不要懒,要好好做饭、好好吃饭,天气冷时记得加衣。我竟然在四十多岁时,又变成了她眼中的小小孩。
我有时有些疑惑:我有这么好吗?值得姐姐这么心心念念?但听着她的叮咛,看着她给我备的各样东西,一丝甜蜜的自得渗透了我的心底:也许我真有那么好呢。
谢谢你,我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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