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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愁(五)

清愁(五)

作者: 慧聚人生 | 来源:发表于2020-05-18 09:15 被阅读0次

           在大同我是看不到太阳落山的情景,只有在路上簇拥得人群,这是人们下班的时候。或许是我有点想家的缘故,想起牛群下坡,羊群回家的奔跑。在这儿看不到山,也看不到那番情景。而在这个时候看到得却是城市的人们,自行车排着不规则的队形从我身边涌过,我稍等片刻,一眼看去,这满街的人们,仿佛带走了我羡慕的眼神。

           我回到大门口,光听着一伙大呼小叫的年轻人横在台阶上,就让我低下三分。我习惯了承认自己的卑懦,总是想躲开那伙光着膀子的人,他们同在饥饿中,竟然长了一身肥膘,他们胆敢蹲在昔日的佛门圣地撒野。初来乍到的我,不敢冒失进门,自认为他们有欺负我的可能。看他们用极其霸道的眼神在看我,我胆怯地从他们身前走过,他们竟然友好地给我让开一条路,这道是出乎我的意料。原来我所有的卑懦,都是由自己而来。

           或许是地点的不同,让我的眼睛有了仰慕别人的目光。在这个小院里,出来进去的不经意间,我打量过东房的四儿子,他与我年龄相仿,看见他就有让我产生一种比较。他正在念书的那种自信,就让我最容易失落。我初来大同时的兴奋,全都成了嫉妒别人的目光。忘却了自己本来就深埋得卑微。于是,在这些日子,最让我烦心的,恰恰是我最不应该有的心思。我是怎么了,与人不争,不辩,却在自卑自贱。还是认识自己吧,好好地干活,来剥除那些非分之想吧。

           正是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妈妈来了。妈妈这一路走得实在是费难了,从口里,到口外,再去集宁。还拿得不少东西,给二姐带来坐月子的鸡蛋,白面,红糖的,都是好吃的。妈妈和四姨相跟着来到大同的,妈妈和四姨是从姐姐家去了集宁,四姨的二女儿找了个开的火车的司机,他们是去集宁相看这家人家的,而后才来到大同的。四姨和妈妈一同相跟上来了,她们到了火车站就顾了个三轮平板车,可是走到了大西街,没想到这车夫怎么也不送了。无奈的妈妈让四姨照看东西,自己先到二姐家叫人。妈妈在好多时候,还是能拿出主意的,她就凭鼻子底下的一张嘴找到了。

           我们看见妈妈穿戴整洁的来了。妈妈多会儿都是给人一看就有体面的感觉,衣裳永是干净的,说话常是平和的。而今天妈妈却是急急匆匆的走进门,一看,多半是受妈妈有着急事的。妈妈一进家门,就气喘吁吁地说,‘快接你四姨去吧,她还在大街上等着来。’二姐赶紧推上自行车去接四姨。四姨一见二姐就哭了,哭着,骂着。‘你看哇,你那个妈妈丢下我就不管了,这黑茫茫的大同,叫我去哪寻呢。’二姐看着四姨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鼻子一把,泪一把的哭着,‘你当我在新平堡大街上来,丢下就丢下。’二姐哭笑不得的说,‘四姨,怕什么,这大白天的没事儿。’

            要说四姨还真得是连个怕梦都没梦过的人呀。她可是从来也没离开过新平堡一步,享着清静日子。四姨不喜欢四处乱转,她过着安安稳稳的日子。我妈妈可比不上四姨了,这辈子,妈妈在风里雨里瞎跌打,那双比四姨小的脚,却走着坎坷不平的路。或许她们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命运,或许是她们源于不同个性的造就,姊妹俩才有了各自不同的家庭,这就是命。

           妈妈一来,二姐就踏实了。我们好像盼了妈妈好久,要把一切要操心的事都推给了妈妈,就连我那无端的瞎想,我似乎也忘记了。让我觉得妈妈在哪,哪就是家。闲不住的妈妈要帮二姐缝帽子,这是妈妈要求做得事情,二姐哪能扭过妈妈的个性。妈妈每天缝着帽子,四姨却不想在了,她觉得不如在新平堡自在,站在街门口,能津津有道地说上一顿,那才是四姨的日子。没在几天,她就回去了。

           妈妈把那缝帽子的活儿拿在手上,她是一脸的喜悦,一脸的慈祥,妈妈盘坐着腿,二姐坐凳子,娘俩相对一笑。说,‘坐的,也是干坐的,不如做点儿快过。’妈妈又说,‘做点儿,给家里不添个斤,也添个两来。’二姐说,‘妈妈走到哪,都不歇着。’娘俩就是在静静地缝着帽子,那种母女的情感,那种早就达到的默契,在这一瞬间又熨贴在心中了。那是二姐在贫穷与困苦的磨练,让她重新唤起那些过往的日子。那是个靠近年尾的寒冷日子里,那是隔着一盏温晕的煤油灯下,母女俩头顶头在衲着大鞋底,那是二姐就要挣脱绕在手上那根绳子的日子。娘俩只顾着低头做活儿,妈妈没有安顿二姐一句如何居家过日子的话语,或许那是在困苦中的日子,妈妈无法说出怎么过日子的方法,只是让二姐领悟了做人的善良和勤劳。

           妈妈伺候过不少坐月子的人,听到过多少婴儿的最初的第一声啼哭。今天,二姐的女儿出生了,孩子的第一声啼哭,还是让姥姥首先听到了。这是母爱的传承,这是幸福的时光。忙碌中的妈妈脸上洋溢着喜悦,她拿出打包好的鸡蛋在汤斗里,妈妈小心地打开,慢慢地取出一颗颗鸡蛋,取出得鸡蛋竟然个个都好。妈妈喜欢地说,‘你们看,走了那么远的路,还真是放好了。’二姐吃了妈妈拿来的鸡蛋和红糖,享受坐月子的喜悦。二姐喂我一口红糖,她说我嘴馋的。让我还真觉得,这满家的喜悦,还真的让我吃上一口甜蜜。我发现日子并没有那么难熬,总有在默默地期许中,会得到一份心灵的慰籍。

           我喜欢闻到婴儿的乳香。天天干活儿回来,进门先凑到外甥女儿跟前,感受带着乳香的气息,只觉得这甘甜乳香,就是母爱从这里开始的。这是孩子最初的一份甘甜,有了这份甘甜,就有了一辈子为你托起一生的幸福,这个人就是妈妈。二姐女儿的出生,给家里添了喜庆,这日子是幸福的。我感到幸福的日子过得快,或许是有妈妈在陪伴,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秋天。

           忙碌之间,菜园子里已是一片枯黄萧条的乱摊子。没有要卖的蔬菜的时候到了。菜地全腾空了,露出一块块令人怜悯的容貌,往日的绿没有了,只有枯乱发臭的菜叶子,慌乱的在风中来回瞎窜,看去让我心中一阵凄凉。我想,看来我们回家的日子就要到了。

           没几天,天气一冷,园子里干活儿的人被解雇了。解雇后居然把我落下了,剩下的就是场子里的老职工。这时候的我,实在是他们的小兄弟了,他们喊我的时候总是那么的粗鲁难听。一夏天,人多得那会儿,我并没觉得他们这样逗我。这阵子,或许只剩下我这一个孩子了,逗我能让他们开心。于是,那有跑腿的活儿几乎都是我的,几个人收拾起西红柿的插杆,扎实捆好,准备明年再用。一看,我也呆不了几天,这放假解散的日子说到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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