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

作者: 窈漫妮 | 来源:发表于2022-01-21 22:46 被阅读0次

    深冬的夜,漫长且冰冷,刺骨的北风,鼓着劲儿地吹,沉淀了一天的喧嚣。陈东慢慢地往巷子深处走去。漆黑的巷子,伸手不见五指,走过全凭感觉。分不清是哪个方向传来几声狗的吠叫,偶有几声老人的轻咳。

    摸黑穿过巷子便来到一处平房,这是陈东的家。门外北风呼啸,陈东站在门外,久久不入家门,猜不着他在想些什么。他望着紧闭的窗帘透出一抹朦胧的灯光,任凭北风将风衣吹得簌簌声响也不为所动。这时,屋内几声女子压抑地咳嗽,猛地将神游的他唤回神来。

    他略微急切地掏出钥匙,扭动门锁推门进入。屋内留着一盏小灯,电饭锅的保温还亮着,那是妻子阿兰给他留的晚餐。他没脱外套,身上顶着外面带进来的寒气,径自走向房门,轻轻推开门,望着安睡中的妻子,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再轻轻将门掩上。他重新走回客厅,将锅里的饭菜端出来,坐在桌边沉默地吃了起来。

    阿兰听到响动,从房间走出来,看见正在吃饭的陈东。她出声说道:“回来啦?饭还热吗?”

    阿兰拉开陈东对面的椅子坐下,陈东看了她一眼,见她裹得严实,没有让自己冷着便也没说什么,继续吃着碗里的饭菜。

    饭吃完,阿兰抢着要将陈东的碗拿去洗,被陈东挡了回去。“水冷,我来。”

    说完便麻利地将碗拿进厨房洗,阿兰跟着走进厨房,她像是闲聊一般说起今天的事情:“今天去医院,医生建议去市中心医院做个检查。听医生的意思是不能拖,要尽快检查。唉,我觉得吃了药便能缓一缓疼痛,也没有医生说的那么严重。本想再拖一拖,咱们就周末去。但医生当时听我这样说当时就呵斥了我,原本是要我下午去的,但我想到自己要坐地铁,又拖了一会儿,明天是必须得去的了。”

    阿兰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串,其实意思也就是想让丈夫能陪她去一趟医院。阿兰从老家来到城里后,除了陈东带着她一起坐过几趟交通工具,其余时间她都是在家附近的地方活动。尽管后来为了打发时间找了一份工作,也是在隔了两条街巷的小店。在阿兰的印象中,那些纵横交错的路线图,还有那密密麻麻的站点名称,便犹如那天书一般地令人看不懂,她一看就会觉得整个脑袋瓜子疼。

    陈东听到这些话,也知道妻子在担心什么,于是说道:“我明天早上回公司处理一些急的事,交接一下就请假陪你去。身上的痛哪儿能拖的?你不能处处为我着想,再忙也没有你的身体重要知道吗?”

    “知道了。”

    “你先去睡觉吧,我洗完澡就去睡。”

    话落,陈东便扶着妻子回房间。

    南方的冬天,总是湿冷的,带着猝不及防的细雨。

    次日清晨,六点的天空阴阴沉沉的,屋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隔着窗往外看,细雨缠绵,伴着暖橘的灯光,雨丝缥缈又迷离。

    阿兰做好早餐便去叫陈东起床,陈东也没赖床,麻利地起床洗漱。听见屋外的雨声说道:“今年又是一个大寒冬呢,冬天下雨可不好受。”

    “是呀,你待会儿把那件毛衣背心穿上。”

    陈东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要去上班。走到衣柜前把阿兰说的那件背心穿上,穿戴整齐后,轻轻拥抱了一下阿兰说:“兰,我先去请假,吃完早餐你再回去睡会儿,我很快回来。”

    “路上注意安全。”

    “嗯。”

    陈东匆匆赶到公司,迅速投入到工作中,他打算把手上昨晚加班没做完的项目先做完,然后再去请假。

    可惜,他刚忙完手上的活,便被叫去开会。会议十分钟不到就结束了,都是在职场混迹二十多年的“老油条”,一般会议时间越短,事情越紧急,毕竟事情紧急多开一分钟都是耽误。

    陈东等会议室的人都走完后,走到主持会议的林升面前,十分抱歉地对林升说:“老林,我今天想请个假。”

    林升和陈东有二十年的老交情,而且这二十年一同为这家公司卖力。而林升因为能力出众,一路晋升至经理级别,成了陈东的顶头上司。虽是上下级关系,但时间久了,仍习惯像老朋友一样称呼。

    林升一听陈东要请假便连连摇头,大家都知道这次项目如果出了错,要追究起来谁都负不起这个责任。而陈东属于技术人员,还是小组组长,少谁都不能少了他。

    林升是万万不可能同意他的请假的:“老陈,你知道这事的紧急,啥事不能往后放一放?”

    “唉呀~阿兰下午要去市中心医院做检查,我也实在不放心,万一有个什么事呢?你这……唉~”陈东实在没有办法,他狠狠地挠了一把头发,发泄一下心中的无奈。

    “老陈,我当什么事呢,这样,我让我家阿娟陪你家阿兰去行了吧?”

    “唉,也只能这样了,替我先谢谢嫂子,我现在去给阿兰打个电话解释一下。”

    “行了,行了,赶紧去,解释完赶紧工作,争取这一周完成任务。”

    林升摆摆手催着陈东赶紧去,陈东拿着电话走出门外给阿兰打电话。

    阿兰去到医院直接就被通知要住院,这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当陈东接到阿兰打来的电话时,他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说什么都要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跑到她的身边去。

    在路上,林升的媳妇可能也多嘴说了一下陈东公司的事情。阿兰知道自己病情的严重性,但更不想陈东这种时候还让他担心。于是,她安慰陈东道:“没事,医生说确认是乳腺癌,要切除。现在还没到手术,就是先住院。你工作忙,所以也先别急着来。你把手头的事先处理了,我一个人可以,医生说我这只是一个很小的手术,用不上人来照顾。”

    “但是,我是担心你一个人在医院害怕。”

    阿兰在电话那头,心态还挺乐观,听着电话里陈东那担心的语气,她宽慰道:“哈哈,没事,我这不是有娟姐陪着嘛?好啦好啦,就听我的,你先安心工作,晚上下班你再来看我。”

    阿兰没再听电话那头陈东说什么,她知道陈东的性格,你越是说得多,他就想得越多。要直接堵住他的嘴,就必须强势一点,不然他还得在电话那边犹豫不决,所以阿兰直接帮他做了选择。

    阿娟看见阿兰挂断电话,也不由地佩服她的勇敢,刚听到医生说要住院和动手术时,整个人慌得都站不稳。现在竟然为了丈夫的前途,毅然拒绝丈夫的请假陪同,独自面临这生死的考验。

    晚七点,夜色撩人,灯红酒绿。大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忙碌了一天的陈东可算是下班了,他赶紧回家拿了几套衣服和洗漱用品,饭也顾不上吃便直奔医院去。

    陈东到医院,他看见穿着病号服在床上看视频的阿兰。阿兰面容虽然苍白,可能看的视频有些搞笑,所以脸上带着笑容。她看见陈东来了,还非常高兴地和她分享今天的事情:“来啦,辛苦你了。医生说现在吃一些药,过两天就动手术啦。但是……”

    阿兰想起动手术的事情,面露担忧,神情突然变得有些许尴尬。陈东见她突然止住的话题,不禁好奇:“怎么不说下去啦?”

    “就是,医生说我的胸里面长了东西,要把长了癌的那个胸整颗切除。这样就很奇怪了,你,你会不会嫌弃我啊?”提到即将要少一个胸,她不免有些担忧,比起身体的怪异,她更害怕遭到丈夫的嫌弃。

    陈东坐在她的床边,将阿兰轻轻拥入怀中:“以前因为家里的事情,我欠了一屁股债,有个瘫痪的母亲,还有两个需要上学的弟弟。条件如此不堪的我,你都未曾嫌弃过我半分。你身边所有人都劝你不要跟我在一起,跟我在一起你会吃苦的,你却义无反顾地选择我。比起身体缺少了哪个部位,我更害怕失去你。”

    听到丈夫的深情告白,阿兰先前的担忧之色一扫而空。

    窗外,雨丝翻滚,路灯恍惚。长风侵袭,寒意丝丝缕缕,无孔不入,室内一片温暖祥和,偶尔一两声婉转的低语和低沉的应和。

    次日,天未亮陈东便出门给阿兰买早餐。陪着阿兰吃完早餐,这才匆忙赶去上班。

    陈东原本打算等阿兰动手术那天,他再请假陪着的。结果,话还没说完便被阿兰给拒绝。理由是她动手术要花钱的地方很多,让陈东不要请假,到时候浪费的时间,既耽误项目,又要扣工资,这样很不划算。而且手术那天有林升的媳妇陪着,女人更懂得照顾人。陈东这才作罢,千叮咛万嘱咐阿兰,要是害怕还是不舒服一定要告诉她。

    之后阿兰住院的那段时间,陈东公司和医院两头跑。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八卦,公司的同事不管是认识陈东的,还是不认识陈东的,都对他的行为有所谴责。

    毕竟妻子重病在床,作为她最亲近的丈夫,却每天像个没事人一样来上班,半点没表现出忧伤和疲倦的神态。

    于是,便有人开始谴责他冷漠无情、有人责怪他得到了便不懂珍惜、更有人说他想要抛弃重病的妻子。

    跟陈东同一个巷子里的一个清洁工大姐,她在阿兰住院后的某一个早上,亲耳听见陈东对着电话那头的人温柔说着一些诸如“亲爱的”、“宝贝呀”、“下班马上来见你”、“今天也会很想你”、“要乖乖”这一类的话语。

    清洁工大姐当即便认定这陈东必定是出轨了,因为在此之前她认识的陈东是个沉默少言,木讷且还有些古板的人。就算平时见到陈东与阿兰两人一起出门,他们之间的相处并不像如今打电话这般讲出一些掉鸡皮疙瘩的话。而且,他们都结婚二十多年,老夫老妻,这些哄小年轻的话,陈东肯定不会对阿兰讲,所以她认为陈东出轨了。在别人茶余饭后谴责陈东的八卦里,也有她的添油加醋。

    公司流传陈东的风言风语,而陈东本人却没听到半分。主要是上班工作太忙,压根无暇顾及其他,下班后又匆匆忙忙赶去医院照顾妻子。

    一个月后,项目的事情逐渐步入正轨。陈东这才有空闲的时间去向林升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期,他打算接阿兰出院,顺便在家好好陪一陪阿兰。

    阿兰出院在家的第二天,陈东的一些同事,出于关怀,买了一些水果便上门去探望。阿兰看到他们的到来,开心地邀请他们进屋坐。

    陈东和其他男同事在客厅里坐着聊天,阿兰看他们聊得兴起便也不打扰。一起来探望的还有两个女同事,其中一个是那清洁工大姐,另一个是曾经也来家里吃过饭的小花。

    她们两人为了不让阿兰蒙在鼓里,打算悄悄提醒一下她。小花拉着阿兰的手走进房间,还张望了一眼在客厅陈东,确定他没注意到这边后说:“兰姐,你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啦?”

    “好多了,现在出院后还得要按时吃药。”

    “哦,这样,所以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那你现在工作呢?”

    “唉,我这身体都这样,一时半会也上不了班,辞了职在家养病呢。”

    小花还打算继续拉家常,而一旁的清洁工大姐打断她:“哎呀,你现在都没工作了,那可不行,女人还是得经济独立,不然哪天被抛弃了,那可惨了。”

    阿兰没听出其中意思,笑着回答道:“不会的,陈东不是那样的人。”

    “那可不一定。”说这话是清洁工大姐,小花在一边点头表示赞同:“对,大姐说这话有一定道理的。你看,你生病住院,他陈东也没说要请假陪你。”

    阿兰哭笑不得:“那是我要求的,那不是公司的事比较急嘛,我就不想耽误到他,我不让他请的。”

    清洁工大姐说:“我那天早上可是亲耳听到他对着电话那边人一口一个亲爱的哄着人呢,你们这二十年夫妻关系还能这么腻歪?再说,就陈东那老古板能说出这些话?打死我都不相信。”

    阿兰听完清洁工大姐的话,从一开始的迷茫,现在是彻底听懂了,敢情她们这是误会了陈东。

    她解释道:“小花,大姐,你们都误会陈东了。陈东他和我私底下相处就那样。虽然他对外人冷冷淡淡的,但在家他可不是这样的。你们这误会可大了。”

    小花和清洁工大姐面面相觑,场面尴尬不已,幸得阿兰善解人意,不再揪着这话题继续,将话题引向了别的地方去。

    直到陈东的同事离开,阿兰将此事和他讲起,陈东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难怪前段时间同事们看他眼神都有些怪异,有时候说话,说着说着看见自己靠近就不再继续了。敢情这背后都在讲他的坏话呢,这误会可就大了。

    莫名背了一个多月的黑锅,竟是这般解开误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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