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

在我的印象中，二娘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往常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总会给我端点过来解解我的馋。我上次吃到二娘做的葱油饼应该是前年的这个时候了。

二娘

01

“乖，吃饼吗？今天你姐一家回来了，我多做了饼，给你端点过来，赶快趁热尝尝”，二娘边说边把裂了口子的老瓷碗放在了桌上。我也放下手机，洗了把手，趁热吃起来了。“二娘，今儿姐回来得多住几天吧。上次，姐上午回来，下午就急匆匆地回家了。听说，那时她男方的父亲生病了，家里走不开，才赶回去的。”“是啊，刚进门，你姐就说这次回来住一个星期，正好你姐夫也放假。”“好，二娘你赶快回去吧，不然饼冷了。”“好好好”，二娘笑得合不拢嘴。那几天，我经常吃到二娘做的饼。今天是葱油饼，明天就是杂粮饼，后天又会换个口味，就好像把毕生所学全献出来了。

02

二娘的女儿在一周后就匆匆忙忙地回家了。我记得是早上离开的，因为狗吠声吵醒了睡梦中的我。二娘打着电筒在最前面引路，姐夫走最后面打着电筒，这样小侄子，姐姐就不用摸黑回家了。“芳啊，这次回去了，尽量少往娘家跑，车费太贵了，三个人花不起，留点钱给我的外孙孙买点好衣服穿。”“妈……”“去吧，妈就不送你们了。阿峰，多多照顾他们两母子。”“嗯，妈，您放心吧。”一前一后的对话声消失在家后面的竹林中。第二天，我家里没有饼再送来了。后来，我去外地上大学也没有吃过二娘做的饼了。

03

听年轻的老一辈说起，二娘的命很苦。当年地主的傻儿子强行要娶二娘，她家里人拗不过有钱的地主少爷，悄悄地把她藏进了米缸里。等风声过后，她从米缸里爬出来，爸爸妈妈全都瘫坐在湿漉漉的地板上，家里也是乱糟糟的，值钱的全被地主给抢去了。爸爸妈妈见她没事，环抱在一起大声哭泣。那种声音，她现在都还记得。所以二娘后来很努力地干农活，因为想多挣钱，不想因为还不上钱，又要被地主拉去当媳妇。幸运的是，国家取消了我地主这个制度，土地都是大家的了。二娘家日子稍微过得好些了。

04

二娘在18岁的时候嫁给了同村木匠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姑爷，姑爷虽然腿瘸了，但对二娘好啊，打心里的心疼二娘。

二娘

二娘19岁的时候生了姐姐，姐姐小时候生得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惹得同村很多大人喜欢。二娘很高兴，姑爷也高兴。在姐姐18岁的时候变弃学跑去广州打工去了。二娘想着年轻时候家里没钱供我读书，想着怎么我也要供出一个大学生来吧，谁知姐姐直接弃学了。据说，姐姐和大他10岁的男人谈恋爱了，男人说要对她好，给她好衣服穿，供她吃好的。姐姐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跟着那个男人去广州了。走得时候放了一张纸条:妈，我和阿峰去广州打工去了，不必来寻我，到了时间自然我会回来的。二娘拿着一张纸条瘫坐在地上，痛哭起来。姑爷去年离开了二娘，现在姐姐也去了看不到的广州。家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05

那几年二娘的白头发长得非常多，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四十几岁的脸像六十岁的老婆婆的脸一样。后来姐姐一共回来了两次，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姐姐最后那次回来，二娘其实已经是癌症晚期了。再后来，姐姐给我打过电话问了二娘怎么样，我回答说，二娘去年就走了，你们那次回来她已经是癌症晚期了。姐姐笑笑便挂了电话，在电话那头哭了起来。

现在每当清明节，春节我都会随家里的长辈去给二娘烧烧香，慰问她在天堂过得怎么样，还孤单吗？

二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