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影婴杀

作者: 小说教坊 | 来源:发表于2016-03-22 16:28 被阅读226次

    39号公路在淡淡的水雾中延伸向漆黑的夜里,公路两边是荒凉的农田,远远近近地散落着孤零零的坟头,边上站着干枯的老树。

    刘炳良点上一支烟,踌躇地朝远处漆黑的夜里看了看,心里估摸了一下离目的地的距离,然后无奈地收回视线,重新审视着面前的车子,那是一辆宽大的路虎,舒适豪华,可是进口机器没了国产的油,一样是堆废铁,而且,是更大一堆。

    汽车的应急灯明灭闪烁着,照着边上申姿那一张妖娆的脸,描眉画鬓,妆容精致,深秋的天气穿着短裙丝袜,小腹微微隆起,哆嗦成一团。

    她抬起脸来,看着刘炳良:“现在该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老子有什么办法?我怎么知道车子会漏油的?”刘炳良没好气地顶了回去,申姿吐了吐舌头,赶紧闭了嘴。

    “唉……”刘炳良长叹一声,“只有求救,看路过的车有没有愿意帮咱们的。”

    话刚说完,远处的雾里有车灯刷刷闪了几下,申姿就像抓到了救命的稻草,连忙从包包里摸出手机,打亮了屏幕,摇晃着蹦到路中间去:“停车!停车!”

    瞬间,刘炳良血凝成一团,一边扑过去一边吼:“你不要命了?这是国道!”

    对面的司机显然已经发现了这个忽然出现在道路中间的女人,刹车几乎已经来不及,他狂鸣着喇叭,一脚将刹车踩到底,汽车轮胎和地面摩擦出浓重刺鼻的橡胶味,黑色的轿车前栽了几下,终于在离他俩还有十几米的位置停住了。

    黑车上的司机摇下车窗,伸出一张瘦骨嶙峋的脸,愤怒地骂了起来:“你tm不要命了?作死也别连累别人!”

    “对不起啊师傅,女人不懂事,这不,车抛路上了……”刘炳良赶紧赔着笑,然后转过身来训斥申姿“你tm能不能长点脑子?这是能随便拦车的地方吗?你以为市中心拦出租呢?要不是这位师傅眼力好,换一般人就是看到你也来不及刹车了,喀嚓一声直接就过去了,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要不是怀着孩子,老子拉都不拉你了,让你死个痛快……”

    在外人面前,申姿的脸色多少显得有点难堪,却拼命压抑着不敢露出丝毫的不满,只好扁了扁嘴说:“不是你说看路过的有没有好心人……”

    黑轿车的司机也不好再说什么,正要打开车门下车,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忽然,身后一道刺眼的光射过来,随之是更响亮的一长串喇叭声……

    “我草……这下完了……”黑车司机心里一凉,只听得车后面“轰”的一声巨响,巨大的冲击让他的后脑重重地撞上靠背,黑色轿车被撞得朝前猛窜出来,斜着插进路边隔离带的树丛中去了,后面那辆追尾的白色本田前车盖高高地掀起像只要打鸣的公鸡,喷出浓重的白气。

    然而一切还没有结束,所有人都还没回过神儿来,后面浓雾中就又冲出一辆银灰色的大众,虽然极力刹车,却仍然是重重地撞在了白色本田的右后方,发出巨大的声音,白色本田被撞得前撅后翘,塑料片横飞,吓得刘炳良和申姿退出好几步,惊恐地抱在一起。

    空      车

    刘炳良和申姿连滚带爬地跑向第一辆车,那辆被拦下来的黑色轿车后半部分已经被撞毁,车头死死地卡在道边的万年青丛中。

    两个人还没跑到地方,车门就打开了,车上的精瘦男人捂着胳膊跌下车来,就地跪着,大声咳嗽了几声,然后愤怒而暴躁地站起来,一脚踢在车后门上,骂道:“我草!”

    “你没事吧?”刘炳良不敢靠前,只是站在三五步外,大声问。

    “能没事吗?胳膊脱臼了!”瘦脸男人愤怒地吼,冲着躲在刘炳良身后的申姿大声骂,“你这人怎么TM办事的?”

    “对……对不起啊……”刘炳良赶忙拦下话来,“她也不知道会这样的不是?”

    “赶紧去看看后面的车,死了没,人要是死了咱们都TM倒大霉了!谁也跑不了!”瘦脸男骂骂咧咧带头朝第三辆白色本田冲过去,刘炳良窜到驾驶位,一把拉开车门,就见到车厢里鼓囊囊地,塞满了弹出来的银白色防撞气囊,而卡在座位上的,是跟那气囊几乎没有区别的,一个肥胖的卷发女人。

    “你还好吗?”

    “啊?啊?我吗?哦……”显然那胖女人被吓坏了,语无伦次地挣扎着,想从车里下来。

    刘炳良从身上找出钥匙,划破了气囊,那女人得了空隙,连忙大声喘着气,手忙脚乱地解安全带,还好她够胖,被安全带死死地固定在座位上,又有防撞气囊的缓冲,基本没有受伤。

    四个人缓了一下,又赶忙去查看最后一辆银灰色大众的情况,  车门被卡住了,几个人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车门撬开,却赫然都呆在原地——那车上,根本没有人!

    “奇了怪了……”刘炳良呆呆地看着空无一人的驾驶室,又回头看了看身边的几个人,“这人哪去了?”

    “不知道……”大家面面相觑,似乎没有见到有人从车里出来。

    “难道他下车走了?”刘炳良看了看两头无边的公路,“可是又能去哪呢?这里离最近的镇子也有40里,车祸的主要责任也不在他,干吗要跑呢?”

    “不会的,这车两边车门变形得如此严重,咱们几个合力才能撬开,若是一个人困在里面根本出不来,除非……”瘦脸男接过话来。

    “除非什么?”申姿连忙追问。

    “除非这是一辆鬼车,它本来就没有人驾驶……”瘦脸男惊语一出,吓得刘炳良也后背发毛起来。

    “我听人说,有些在国道上出了车祸的司机,因为人在外地出的事,魂魄找不到路回家,便会飘荡在附近,开车一辆鬼车到处找替死鬼……一旦遇到有车祸,他就会开车撞上去,车祸中死去的人便会替他在原地飘荡,而他才能前往轮回……”

    “我怕……”申姿惊恐地缩在刘炳良的身后,哆嗦成一团。

    “别瞎说,这怎么可能呢?”胖女人也有点害怕,却依然嘴硬。

    “那你说,这车根本没有人开,怎么会撞上我们的?”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一层鸡皮疙瘩冒出来……

    “不管你怎么说,我是不信有鬼,鬼还能开车?他有驾照吗?”刘炳良提到驾照两个字,忽然来了精神,“找找看有没有驾照,有驾照和行车证不就知道开车的是谁了?”

    于是他又钻进车里去,翻找了一大堆,也没找到有任何可以证明车主人的证件。

    “算了,也许早就是辆废车了……”瘦脸男还坚持传播着自己的有鬼理论。

    “先回我车上去吧,这天儿太冷了,等会儿都冻僵了。”刘炳良指指自己那辆没油的路虎,“打电话报个警,等警察来了再说吧,幸亏人都没事儿。”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只好点头,于是一起朝前走去,胖女人要求回车上拿点吃的,几个人刚往前走了没两步,却忽然听到身后的胖女人“呀”一声惊叫起来……

    “你们看,我的车后窗上……好象写的有字?”

    原来,胖女人大概没有勤洗车的习惯,后车窗积了一层灰,而现在,上面竟然留着一行字!

    四个人簇拥着跑过去,打亮手机去看……

    “我要去转世了,你替我在这里吧……”

    争执与选择

    四个人几乎是争抢着上了路虎,将车门锁死了,然后一脸惊恐地互相看着对方,车外是荒郊野外漆黑的空气,浓稠得好象四面漆黑的墙一样压过来。

    没人知道在那样的夜的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

    胖女人哆嗦着掏出手机报警,凝着眉毛听了半天,又把电话挂了,垂头丧气地说,拨不通,这里没有信号。

    刘炳良也拿出自己的手机,拨了半天,依然是同样没有结果。胖女人手快,一把抢过去,我打打看!

    哎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刘炳良气急败坏地想抢回手机,胖女人用胳膊一挡:“你打不通说不定我能打通呢……”

    车子里空间小,刘炳良根本够不到手机,只好气鼓鼓地坐回去,胖女人拨了半天,又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会儿,才把手机还给他,拨不通。

    “怎么办?”胖女人一脸凝重地看着大家,“在这等死吗?”

    “没事没事,只要我们都在一起,就不会有事的。”瘦脸男检查了一下车门,是不是真从里面锁死了,“等会儿有路过的车会救咱们的。”

    “要是没有呢?”申姿小声嘀咕着。

    “那还不都TM怪你,大半夜的站到马路中间去做什么呢?”瘦脸男爆发了,这倒是让刘炳良显得有些难堪。

    “好了好了,都少说一句吧,谁也不想出现这样的结果。”胖女人赶紧说。

    “你少装好人,大晚上的开那么快,看到前面有车不知道躲吗?”瘦脸男转头朝胖女人吼了一句。

    “你还倒来怪我了?鬼知道你会大半夜的把车横在路中间?”胖女人的嗓门也是天生的高八度。

    “不是她拦车我怎么会停下来?”

    “够了!”刘炳良忽然大声打断了争吵,“车子是小事,都有保险公司呢,人没事不得了?现在问题是我的车没有油,你们的车又都撞坏了,这样的温度,如果我们坐下来等,等不到天亮可能就冻死在这里了,这个区域前后四十里荒无人烟,路过车辆的可能性很小,我们只有靠自己!”

    所有的人都静下来,看着刘炳良:“怎么靠自己?”

    “下车徒步朝前走,找个修车厂,帮我们求救!”

    “那岂不是要走很远?”胖女人首先对自己的体力表示出了极大的怀疑。

    “那你自己选吧,是坐在这里冻死还是继续朝前走,至少,走几步还会暖和一点……”刘炳良从座位后面翻出几瓶矿泉水,装进随身背的包里面。

    “你们走吧,我是不会去的,鬼知道外面有什么东西等着你们,锁住车门坐这里还安全些,说不定……过几分钟就会来一辆车呢……”瘦脸男将单薄的衣服裹了裹,索性靠在椅背上不动了。

    “那好吧,我车上也没有什么贵重东西,你要是遇救了,就把车门锁好走人就是了。”刘炳良带着申姿下了车,胖女人看了看他俩,又回头看了看瘦脸男,似乎被刚刚争吵的气氛影响着,加上天气也极为寒冷,只好大不情愿地下了车。

    瘦脸男隔着车窗看他们三个缩着脖子朝前走,没几步就消失在浓重的雾里,嘲讽地一笑,又紧张地四下检查门窗是否锁死了,才舒舒服服地靠进路虎那舒服的大沙发靠椅里打起盹儿来,相比于外面寒冷的天气,车里多少还温暖一些,只是逐渐的,感觉有些憋闷,从他口中呼出的热气慢慢在车窗上形成了一层水雾,挡住了外面的一切。

    “当,当当……”瘦脸男忽然被一声轻轻的敲击惊醒,猛然坐了起来,“什么声音?”

    他侧耳去听,好象是从车底传来的,像是有人在敲打汽车的排气管,顿了一下,又敲打起来:“当、当当……”

    “是……是谁?”瘦脸男的声音也哆嗦起来,与其说是问外面,倒像是自己问自己。

    他把脸悄悄朝车窗靠过去,努力想辨认清楚外面的世界,可是那一层讨厌的水气挡住了,于是抬起手肘,在车窗上画了一个圆,擦掉了中间的一部分……

    车窗外,一双青灰色死人的瞳孔,正好奇地朝车内张望着,那,竟是半张瞪着眼睛的婴儿的脸……

    预    谋

    刘炳良垂头丧气地带头朝雾里走着,身后跟着一胖一瘦两个女人,胖女人重重地喘着粗气,像头拉套的骡子,口鼻中喷出浓重的白雾,申姿的的身材在她的映衬下显得尤其娇小,要紧迈着步子才能跟上队伍。

    “好冷哦……”申姿在后面小声的嘀咕着,她上身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线衫,线编的窟窿个个大得出奇,透着迎面的风吹起来,里面仅仅是一件米黄色的吊带儿。

    刘炳良的步子慢了一下,心里确实有点不忍,申姿毕竟是自己的女人,跟了自己五年,百依百顺,两个人也曾经有过如胶似漆的岁月……

    但是自己也就穿了件西装,就算是抱紧了胳膊也冻得瑟瑟发抖,胳肢窝里刚捂出来的一点热气也像是无价之宝,怎舍得脱了?他咬了咬牙,继续快步朝前走去,脑海里,渐渐回忆起三个月前申姿和自己的那次谈话来。

    “我怀孕了……”申姿把一张化验单递到刘炳良的面前的时候,他正伏在桌子上看着当月的财务报表。

    “嗯!”他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什么叫‘嗯’?你要当爹了,你就没有一点点开心吗?”申姿娇嗔着扭动屁股,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刘炳良的反应。

    “怎么会呢?我这不是忙嘛,我很高兴,真的……”刘炳良赶紧祭出一个迟到的笑容,仿佛刚听明白申姿说的是什么。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结婚了?我并不是想勉强你……你也离婚了四年了,你自己说,我是不是也没有催过你……”申姿尽量寻找着合适的字眼来陈明自己的立场。

    “那是当然了,你就看着操办吧,尽可能的隆重一点,不要舍不得花钱……”刘炳良嘿嘿一笑。

    “万岁!”申姿高兴得跳起来,刘炳良连忙站起来按住她:“你呀,都怀孕了还这么上窜下跳的,吓到我们的宝宝怎么办?”

    申姿一脸的娇羞,连忙做鹌鹑状,一只手轻轻地抚摩着平坦的小腹:“是啊是啊,我大大咧咧习惯了,竟然忘记了自己要做母亲了,以后一定要注意哦……”

    她一脸幸福地退出办公室,在半掩的门后抛出一个飞吻,刘炳良伸手接住,香喷喷地捂在嘴巴上,一汪深情地看着她消失在门口,然后,笑容刷地收了回去,伸手将办公桌上的电话拿起来,拨了一个号码:“喂,张大夫,是我……嗯,我的那个检查结果出来了吗?嗯,嗯,我知道的,我一定会积极配合治疗,毕竟不是着急的事儿,放心吧,将来有了儿子,一定头一个请您喝喜酒……”

    挂了电话,他露出阴冷的一笑:“这小丫头,跟我玩这一套?哼!”

    申姿大概怎么也没有想到,刘炳良的前妻之所以带着孩子在离婚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就是因为他一直把自己不能生育的秘密藏得天衣无缝,还每次都像模像样地准备避孕措施,这一个长长的阴谋后面,恰恰等的就是猎物露出马脚的一天……

    而此刻,刘炳良的心像是在冰天雪地里暴露着的一块石头,更加的硬冷,他默默地祈祷着,冻吧,冻死你个小妖精,还有她肚子里那个小孽种,也免得我煞费苦心亲自下手了……

    而倘若不是因为汽车意外漏了油,恐怕现在两个人已经到了自己的那幢别墅,那里有铺好了满屋的塑料布,锋利的刀,煮肉的锅,天亮之前一切都会处理停当,就像前妻和她的孽种一样,在这个世界上蒸发掉,除了飘溢在空气中煮熟的人肉香味,不会留下一点点痕迹……

    刘炳良正在出神地想着,忽然,眼前的雾中竟隐隐地现出一道围墙来……他惊喜地朝前踉跄两步,发现那是一个类似厂房状建筑的外墙,而前面不远处的大门口,还隐隐有暗黄色的灯光照过来……

    老    头

    三个人站在砖墙的外头踮脚张望,大门是暗绿色油漆的铁门,经年雨水的腐蚀,已经班驳破落,右下角还破落出一个野狗可以进出的口子。

    院子里有灯,即使暗淡昏黄,但在这漆黑的旷野中对于他们三个来说已经非常难得,刘炳良上前去拍了拍,铁门轰轰地巨响,引起院子里的狗汪汪叫起来,叫声传向漆黑的旷野远处,空洞得令人心慌,申姿害怕地躲在胖女人的身后,眼睛紧紧地盯着那铁门上破出的洞。

    叫了一阵门,才听一声沙哑的应答,随即是呵斥狗的声音,那凶猛的狗叫渐渐低了下去,脚步声朝这边走来。

    “哗啦啦……”铁锁落下,“吱噶”一声,铁门被挤出一人宽的缝隙,一个戴着八角帽的老人探出脑袋来,眯着眼睛打量他们:“怎么了?”

    “我们是路过的,车坏路上了,所以……”刘炳良连忙上前一步,掏出口袋里的烟递上去。

    老头摆了摆手,没有接他的烟。

    刘炳良那递烟的手就尴尬地卡在半空中,半晌才抽手回去,赔着笑说我们就借地方休息一下,打个电话,影响您休息了,回头……

    话说了一半,老头不耐烦地抬手制止了他,看了一眼他身后的胖女人,然后用肩膀把铁门朝敞亮扛了扛,缝隙更大了,然后招呼他们:“进来吧!”

    “好,得嘞……多亏了您老人家,要不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进了院子,才发现这是一个类似农村厂房型的建筑,一排二层砖房紧贴着院子的北墙,,贴着白色的瓷砖,房子的正中间是和大门相连的水泥路,可以并排过两辆汽车,路两边修着砖砌的花坛,所谓花坛,其实只是填了些土,插着几支干巴巴的万年青。

    几个人跟着老头的背影朝亮灯的房间走去,院子西面角落里的狗叫声又吼起来,老人弯腰捡起半块砖头,斥骂着砸过去,狗叫声瞬间停住,留下一阵不情愿的“呜呜”声……

    已经是快立冬的季节,屋子里生着火炉,暖烘烘的,三个人一进屋便累得东倒西歪,累倒在沙发上起不来了,老头子看着他们呵呵地笑:“这大半夜的,你们这是折腾个啥呵?”

    刘炳良便把车祸的事说了一遍,老爷子一听,皱了皱眉头:“我这里的电话也打不出去,老板怕我一个老不死的用他的电话费,所以他不在的时候都掐了线儿……”

    “都饿了吧?”沉默了一会儿,老头忽然站起来,“我给你们四个捣鼓点吃的去……”

    “嗯,谢谢啊!”刘炳良倒是真的有点饿了,索性也没有客气,等老头出了门,胖女人却忽然来了精神,噌地直起了腰,把头微微压下来,对他们两个人说:“咱们走吧……”

    “走?”申姿不干了,刚找到个歇脚的地方。

    “为什么?”刘炳良有点不解。

    “我总觉得这个地方怪怪的,混身不舒服!”胖女人的声音小得几乎连她自己都听不到。

    “是错觉吧?很平常的地方嘛。”申姿左右看了看,屋子里的摆设也很简单,看不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那老爷子,不对劲呢……”胖女人唆了唆牙花子,一副极不情愿的表情,“我觉得我们还是走吧,这个地方待久了会出事的……”

    “你发现什么了?”刘炳良话锋一转,问道。

    胖女人捋了捋长长的卷发,神秘地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你难道没听出来,他刚刚说,我给你们四个做饭去……”

    刘炳良混身一抖,和申姿不禁一同朝胖女人身边的沙发上看了看,那个位置上,空空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空位子

    已经是午夜时分,老头非常热情地在厨房忙活了半天,炒了一大碗鸡蛋,还有些青菜,切了一大盘的猪头肉,连带着自家烙的大油饼,热热乎乎地端了上来。

    刘炳良早已经饿坏了,不由分说抓起一个油饼就吃,申姿看他吃得那么香,也用两根手指捏起油腻腻的饼端详了一阵儿,又放下,拿起筷子吃了些鸡蛋。

    令人不得不佩服的还得是那个胖女人,刚刚还神神秘秘地怀疑这怀疑那,这会儿看见吃的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伸手将一整个油饼卷成筒子,咔嚓一口下去一半,然后不顾一切地往自己盘子里扒拉猪头肉,一副见了亲人的模样。

    老头儿也跟他们坐在一起,殷勤地抱着暖水瓶给每个人沏茶,茶叶不是很好,几片焦黄的叶子漂浮在浑浊的水面上。

    刘炳良三下五除二吃了个半饱,节奏逐渐慢了下来,吃饱了,身上也感觉暖和了许多,他点起一支烟,靠在沙发上,准备跟老爷子聊点什么套套近乎,却忽然一惊,手里的烟也掉在了地上……

    那老头佝偻着身子,正把一碗沏好的茶水放在小四方桌上!

    刘炳良,申姿,胖女人,三个人刚好围坐在四方桌的三个方向,惟独空出来了一个面,可谁也没有注意到,从吃饭开始,那老头就已经在那个位置上摆了碗筷,更可怕的是,不知什么时候,他竟然也给那个空位子的碟子里,夹了一筷子的菜,冷冷地就那么摆放着……

    就好象那里坐着一个看不到的“人”,正和他们三个一起用餐!

    刘炳良看得背后发凉,恍惚间似乎看到那个碟子里的菜竟然隐隐地动了一下,好象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捏着它,摆动着,摆动着,他惊慌地抬头,却看到老头没有任何异样,沉默地抽着烟……

    难道在老爷子的眼里,我们从进门开始,就是四个人?难道有一个人混在我们中间,跟着我们走了一路?而我们却看不到?想到这里,刘炳良倒抽一口凉气,却害怕吓到那两个在车祸中惊魂未定的女人,不敢声张,于是趁老头收拾桌上的碗筷的时候,主动说我帮您端去厨房吧,于是跟着老头一起出了堂屋。

    “大爷,有件事我不知道该问不该问?”刘炳良紧张地措着辞。

    “说呗!”老头佝偻着身子走在前面,并没有回头。

    “您刚刚说,给我们四个做点饭,可是我们只有三个人……”

    “哦?”老头顿了一下,缓慢地反问:“你刚刚在门口不是跟我说,你们出了车祸,还有个脸很瘦的人吗?”

    “可是他并没有跟我们一起过来啊?”

    “哦……”老头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看看,我这老眼昏花的也看不清楚,脑子咋也不管用了呢,一直以为你说的是四个人,我还专门多备了份碗筷……”

    刘炳良这悬着的一颗心才放回肚子里,他的确跟老头提到车祸的时候说到有四个人,可能是夜里黑,他们一窝蜂地闯进来,老头又怎么会点点数,他那老花眼,一直就没搞清楚数字而已。

    他感觉一下坦然了,继续跟着老头往厨房走,刚走到厨房门口,忽然,院子里的狗疯狂地吠吼起来,寂静的夜里忽然出现的狗叫吓了刘炳良一跳,手里的碗也差点掉在地上,还没回过神儿来,那大铁门竟然咣咣地被凿响了,一个人声嘶力竭的喊叫声伴随砸门声回荡在院子里:“救……救命呀,有鬼,有鬼……”

    爬出来的婴儿

    老头子和刘炳良连忙放下碗筷朝院门口冲去,老头哆嗦着从腰里扯出一根长长的绳子,绳子的一头栓着哗啦哗啦响的几把钥匙,借着院子里昏黄的灯光,他费劲地打开了大铁门,门刚一开,一张惊恐到变形的脸就撞进来,一头撞到老头怀里,差点把他推个跟头,刘炳良连忙托住老人,回头一看,竟然是独自留在车里的瘦脸男!

    “你怎么了?不是留下来等救兵吗?”刘炳良看他现在这个状态有点好笑,半嘲笑地问他。

    “我……我……”瘦脸男大口喘着气,看得出来他是一路跑下来的,满头大汗地喷着白气,“我刚坐了没多大会儿,就听见有人敲车,然后,就见了鬼了,那个地方真的有鬼!他就跟在我后面,就在我后面!他跟着我……他,他差一点就追上我了,我能听到他的脚步声,我听到那孩子在哭,叫我别走……”

    老头和刘炳良听得糊涂,却也感觉到了一丝紧张,老头用手里的手电筒朝门外的小路上比划了两下什么都没有发现,干脆缩回身儿,一把将铁门推上,三个人互相看着对方。

    三个人最终决定不告诉那两个女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惊慌,目前来看除了在这里等到天亮,也没有别的好办法。

    胖女人倒是表现出了对瘦脸男极大的鄙视,一见面就唠唠叨叨地说个没话,满嘴的片儿汤话,揶揄他说不是个男人,自己说出来的话不给话作主,不是要坚持等救援什么的,瘦脸男被噎得一楞一楞,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申姿倒是好心,一边悄悄地拉胖女人的衣服,让她少说两句,一边打着呵欠说好累,大家都早点休息好了。

    还好这个幢楼里有几间民工宿舍,虽然阴暗了些,却有铺有盖,都是在工厂里干活的工人留下的,最近天气冷,工人都放假回家了,刚好给他们几个人住。

    于是,刘炳良和申姿住在第一间,依次是胖女人和瘦脸男,各自回屋。

    刘炳良一进屋就感觉到天旋地转,好象几天几夜没有睡觉似的,他脱了外套,合衣躺下,眼睛就已经睁不开,申姿穿得单薄,也钻进被窝里,靠外坐着玩手机游戏。

    刘炳良睡得模模糊糊间,听到申姿跟他说去个厕所,然后就掀开被窝,披着他的衣服出去了,院子里的狗叫了几声,随后传来的是无边的沉寂……

    过了不知多久,一声惨烈的嚎叫划破夜空,刘炳良瞬间惊醒,才发现身边的申姿没了,门外走廊上胖女人的惨叫还在继续,他窜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走廊里,瘦脸男已经先他一步出来了,正在安抚被吓到的胖女人,而地上,躺着的正是申姿!

    她已经气绝,整个人蜷缩起来,蜷成一个团,身子下面是殷殷渗出的血,正在逐渐缓慢地扩大,申姿的脸上是一副惊恐的表情,仿佛某种疼痛扭曲了她的神经,刘炳良顾不上那么多,一把将申姿扶起来,却感觉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僵硬了,申姿的小腹部开了一个巨大的血窟窿,鲜红的肉朝外翻着,汩汩地流血……

    “怎么回事?”刘炳良死瞪着眼睛问胖女人。

    “我,我半夜起来上厕所,就看到她躺在厕所门口,吓死我了,我也是刚刚看到……”

    “这院子里又没有别人,我和刘哥都是刚从屋里出来,你最先发现她的,肯定是你下的手!”瘦脸男恶狠狠地说。

    胖女人一看怀疑到她,瞬间慌了神儿:“怎么会是我?怎么会呢?我也是比你们早出来一步,我上个厕所不行吗?我……我怎么会杀她?杀她对我有什么好处?再说,不一定谁想让她死呢……还想赖在我身上!”

    刘炳良低声吼道:“你们俩别吵了,不是胖姐干的,她也没有杀她的动机,你们过来看看……”

    两个人一听这些,连忙凑过去,却见申姿的衣服朝上掀开,短裙也被扒掉了一半,露出中间洁白的小腹,除了一个恐怖的血窟窿之外,在她的腰上,赫然印着一个血手印儿!

    “这个手印儿不可能是胖姐的!”刘炳良果断地说道,“你们看看这个手掌的大小,不到五厘米,这,这是一个婴儿的手印儿!”

    刘炳良慢慢地卷起申姿的衣服,那血手印竟然不止一个,而是像走过的脚印一样朝上发展着,逐渐到了胸部,而就在胸部的位置,还留有两个浅浅的唇印!

    “她肚子上的伤口朝外翻着,不像是别的东西捅进去,倒像是……倒像是从里面冲出来的,再加上这些血手印……那个唇印,不正像是一个沿着她的身体向上爬的小婴儿,在她死了之后,爬上去,找奶吃……”

    胖女人和瘦脸男同时长大了嘴巴,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恐怖的画面,申姿刚从厕所出来,就感觉肚子里隐隐地疼,还没来得及折头回去,却感觉肚子一下撑大了,一只稚嫩的小手撑破了她的肚皮,随后是一个血淋淋的婴儿爬了出来,顺着她的身体爬上去……

    一阵劲风忽然扫过大院儿,灌进没有关好的窗户缝里,呜呜地响,鬼叫一般……

    夜啼的婴儿

    “报警!”刘炳良把申姿的尸体放下,“必须要报警!”

    “怎么报警?我的电话刚刚车祸的时候就撞碎了,就你和胖姐带了手机,还都打不出去,这儿又没有个电话!”瘦脸男那本来就干巴的脸因为愁苦揪巴成了一团。

    刘炳良心里暗想,申姿的电话打不出去是因为欠费,带她来这个鬼地方本来就是想除掉这个背叛自己的女人,所以故意没有给她交话费,自己的手机打不出去原因不明,可是那胖女人的手机……

    “胖姐,你的电话拿来再用一下?”刘炳良问道。

    “啊?我的……我找找……”胖女人支支吾吾全身上下摸了个遍,“刚刚在车上你不已经打过了,这里没信号的!完了,刚刚打不通,我顺手放在你车子的置物架上了……”

    “那只有等天亮了,等来了人!”刘炳良说着,招呼瘦脸男找来一张床单,把申姿的尸首盖好,“现场不能动,等警察来了,自然能找到谁是凶手!”

    三个人收拾好了一切,忽然瘦脸男想到了什么:“那老头子呢?胖姐刚刚叫那么大声,他也应该听到了,怎么没见他出现?”

    刘炳良和胖女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样表示不理解,而几乎是与此同时,院子里传来一个奇怪而嘹亮的声音吓得几个人浑身一机灵:“嗯嗷噢……”

    紧接着是老头子闷闷的一声惨叫,似乎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般,只喊了半声就又陷入死寂,随即是一个陶瓷罐子啪嚓摔碎的声音……

    瘦脸男抢先一个箭步窜出去,朝老头住的西屋跑去,刘炳良和胖女人尾随着,刚踏进西屋的门,就闻到一股剧烈的恶臭,看更的老头半个身子耷拉在床边,地上已经满是鲜血,他的脖子被某些锋利的东西划开,几乎可以看到白色的骨头了!而他的床前,散落了一地瓷片儿,像是一个小小的腌菜的坛子在慌忙中被碰落。

    “我们来晚了……”瘦脸男惋惜道。

    刘炳良一声叹息,忽然,袖子被胖女人拽了一下,她颤抖着声音说:“刘哥,我怎么感觉那么不对劲儿呢?”

    刘炳良经过这么一提醒,才忽然发现老头的屋子里,四面墙上钉满了木头架子,每一个架子上都密密麻麻地摆满了木偶!

    那些并不是什么制作精良的玩具,倒像是老头自己雕刻的,这些木偶大都是用一块整木刻出来的,都有一个不成比例的大头,模糊的五官,粗糙的身体,每一个木偶表情都极其痛苦,咧着一张大嘴,有的还刻意留出半截舌头,像是一群嗷嗷待哺的婴儿。

    而靠角落的小木桌上,还摆着许多半成品,有一些已经刻出了形状的小孩子的手和脚,七零八落地散放着。

    “想不到这老头还有这爱好?”瘦脸男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弯腰研究着那木桌上的雕刻,忽然,他指着其中一个叫道:“刘哥,你看这个像不像胖姐?”

    刘炳良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发现诸多未完成的木偶当中有一个非常粗壮的娃娃,大大的肚子,胖得像一个木头的球,但却隐约可以清晰地分辨出来,那木偶还留了一头长长的卷发!

    不得了!刘炳良按顺序看下去,边上的那个木偶,刻着一张瘦骨如柴的脸,再边上的木偶,方方正正,还打着领带!胖女人和瘦脸男不约而同地看着刘炳良,他衣着正统,而脖子上,也系着一条鲜红的领带!

    刘炳良沉思了一下:“那剩下的手脚,应该是属于申姿的,她已经死了,所以这个娃娃拆掉了……”

    “这老头子绝不是一个简单的打更人,他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瘦脸男回头看了一眼血泊中的老人。

    “也未必,那都是我的猜测,或许只是一个孤寡老人,因为没有孩子,所以才雕这么多的娃娃陪着自己,今天我们几个来了,他一时高兴,就照我们的样子也做了几个娃娃罢了。”

    “刘哥,刚刚在院子那边听到的那个声音,你觉得像什么?”胖女人惊恐地问刘炳良。

    刘炳良闭起眼睛,努力回忆着刚刚那一声尖利的叫声,很耳熟,却又想不起来到底像什么,脑海里搜索了半天,忽然一拍额头:“是野猫?”

    胖女人摇了摇头:“那明明就是婴儿的啼哭声……”

    一瞬间,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如此怪异,三个人回头看了看四周墙上那些咧着大嘴的婴儿木偶,感觉脊背发凉……

    鬼婴上身

    “我们跑吧!”胖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已经吓得浑身颤栗,站在原地不停地哆嗦着。

    刘炳良想了想说:“不能走,这里死了两个人,我们就此一走了之,警察会怎么想?”

    “对,那鬼婴刚刚追了我一路,肯定已经进到这院子里来了,它能这么快的跟上我,又能这么迅速的杀掉两个人,我们却连它的影子都没看到,那就算我们现在开门跑,也不能保证一定能跑得掉,刘哥刚刚也说了,离这里最近的镇子也有40里,倘若是把体力耗费在路上,精疲力竭的时候被追上,更没有一点胜算了!”

    于是三个人决定回到最明亮的大厅里去,背对背待在一起,刘炳良还从外面找来了两把铁锹,他和瘦脸男一人面前放着一把,防备四面八方突如其来的攻击。

    坐了一会儿,沉默让气氛变得更加压抑,仿佛心跳的声音都能清晰地听到,瘦脸男感觉嘴里发苦,一阵阵犯困,已经是午夜三点,疲倦袭击着每一个人。

    瘦脸男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干瘪的烟盒,捏了捏,抽出最后一支,拿在手里不舍得抽,反复把玩着,刘炳良回头看了看他,一笑,从自己的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包特供黄鹤楼:“来吧,抽我的……”

    瘦脸男嘿嘿笑着,相当不好意思地接过去,点上火,喷出一口浓重的白烟:“哥,好烟就是不一样啊,这味儿,香着呢……”

    刘炳良只是笑,这有啥呢,等明天回到市里,我给你拿一条慢慢抽。

    瘦脸男贪婪地大口抽着烟,抽着抽着,感觉非但没有提神,一种无法抵抗的慵懒和疲倦反倒吞噬了身体,他努力地睁着眼睛,想把视力集中在一点,盯着那天花板上的灯管儿看,盯着盯着,那白炽的灯光竟然也绚出七彩的光来,像走马灯一样飞快地旋转着,转着转着,就脖子一歪,睡了过去……

    恍惚像过了一辈子,瘦脸男感觉混身温暖,像置身在母亲的怀抱,一个美丽女人的影子在周围走动,光滑白皙的大腿,生动纤细的腰枝,伴随着喃喃的耳语,瞬间一切都漆黑下来,漆黑中有个影子在地上爬动,像是野狗一样,四肢笨拙地爬动,一个婴儿稚嫩的声音嗯嗯啊啊地不知道说着什么,忽远忽近,忽然间眼前的一切又亮起来,白炽灯管的影子恍恍惚惚晃动着,逐渐清晰起来,一个惊恐的声音在他耳边叫喊:“兄弟,兄弟!你想干什么?你怎么了?”

    瘦脸男一下惊醒过来,低头一看,自己右手握着铁锹,一摊烂泥似的歪坐在墙角,衣服脸上全都是鲜血,而不远处的对面,刘炳良半趴在地上,正在对他叫喊,离刘炳良不远的地方,胖女人面朝下伏倒在血泊中……

    “这……这是怎么回事?”瘦脸男惊恐地看着自己手里沾满了鲜血的铁锹。

    “你还问我怎么回事?刚刚你好象睡着了,我也没在意,可是你就像个鬼一样,一点没声音地站了起来,就在我们两个背后,一铁锹拍在胖姐的头上,当场就把她打死了!”

    “什么?”瘦脸男挣扎着坐起来,“你说什么?”

    “是啊,你把她一铁锹拍倒,幸亏我躲得快,要不,这一下也给我拍上了,你像疯了一样挥舞着铁锹朝打,我也只好招架着,可是打了两下,你却忽然又停了,接着爬到墙角,坐在那里……”刘炳良双瞳放大,惊恐地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你把铁锹放在一边,然后蜷缩在墙角,蜷着,蜷成一团,还,还把手指放在嘴里吮吸着,那情景,就像你是一个婴儿!你的嘴里还发出了根本不是你的声音的叫声,奶声奶气……”

    “我想,你刚刚一定是被‘它’上身了!”

    计划与变化

    “哥,那现在怎么办?”瘦脸男一脸惊慌,手足无措地想爬起来,却感觉手脚无力,刘炳良连忙过去搀住他。

    “我杀人了……”瘦脸男紧张地拽着刘炳良的衣服,懊悔地说,“这可怎么办?明天警察来了,我该怎么解释?我怎么说?他们不会相信鬼上身的说法的!”

    “我会帮你做证的,你又不是故意的!”

    “过失杀人也要蹲大牢的啊哥!”瘦脸男几乎要哭出来,他被刘炳良搀着坐到沙发上去,靠着沙发背长叹一声,“你一定要帮我啊哥哥!”

    “你放心,放心,我一定会帮你跟警察说清楚的,我认识的有律师,一定能帮到你的!”刘炳良尽力安慰着他。

    “我好渴……”瘦脸男眼巴巴地看着刘炳良。

    “那我给你倒杯水去,你等着啊!”刘炳良站起来,弯腰去摸茶壶,背对着瘦脸男,在茶几上摆上两个杯子,把温热的开水倒进杯子里,却忽然感觉背后腰上猛地一疼,像被蜜蜂蛰了似的,他一个激灵,朝前猛地一跳,转过身,却看到瘦脸男一脸阴冷的笑,手里,拿着一个针管儿,那尖尖的针头在日光灯下反射着寒光,一滴透明的液体正在针尖儿上凝结起来……

    “兄弟,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刘炳良手一捂腰,却感觉一阵麻痹的感觉正从被扎的地方迅速传播到全身,腿一软就瘫坐在地上。

    “刘哥,刘炳良……放心吧,这东西不会要你的命的,只是让你的神经麻痹,暂时动不了而已!”瘦脸男撑着腿,试了试,身上还是感觉无力,有点软绵绵的。

    “说吧,你是怎么杀掉胖姐的?”

    “你说什么?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刘炳良一惊。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就不要再隐瞒了吧?你刚刚给我抽的烟,是不是加了料了?”

    “你?你怎么知道?”

    “哼哼哼……说明了吧,那烟本来是申姿常抽的对吗?我也是大意了,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还被你蒙了,那烟里含有毒品,抽了之后会让人丧失意识,你借我晕倒的时候,一铁锹拍死了胖姐,还想让我以为这一切都是我干的,对吗?”

    “你?你怎么认识申姿?你怎么知道她吸毒?”

    “哈哈哈哈哈,哥哥,不要太幼稚了,要不你以为我大半夜的开车跟着你们俩是为什么呢?这个……”瘦脸男指指手里的针头,“这本来就是给你预备的,出了点意外,但终归还是给你用上了!”

    “你跟踪我们?”

    “是啊,事到如今也不怕告诉你了,申姿和我早就好上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的!也怪我不争气,赌博输掉了我们攒下准备出国的钱,所以我们本来是想从你那要点钱,然后远走高飞的,可是你太不仁义了,根毛不拔,枉费了我的女人跟你白睡了五年,我们自然是要拿回一点东西的,所以,当你告诉申姿今天会来这个荒凉的地方的时候,我们就拟定好了计划,她在你的手机里做了手脚,所以你的手机根本联系不到外界,而你那辆爱车,也是我偷偷做了点小改动,让油表看起来好象是满的,而实际上,我给你留的油,也只能走到一半……若不然你以为大雾里我闪了几下车灯,申姿就跳到马路中间,用手机屏幕的亮光有节奏地晃几下是干吗呢?我不是反应那么快的司机,她也不是不要命的人,换别人,肯定把她就撞死了,我能刹住车你就不怀疑吗?事情本来进行得挺顺利的,谁知道,这个好死不死的胖女人竟然撞上了我,这倒是我们都没想到的……”

    “你们是不是本来想在路边趁我不注意,给我扎上一针,然后伪装成被抢劫杀人的现场,这样申姿就能以我老婆的名义顺理成章地继承我的遗产了?”

    “算你聪明!不过计划有变动,我本来已经没有打算下手了,申姿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杀了,我只想全身而退就算了,没想到你还想陷害我?大家都是敞亮人,这屋子里就三个人,我又晕倒了……说说吧,你怎么杀掉胖姐的?”

    “唉……”刘炳良一看隐瞒不住,叹了口气,“怪就怪我,本来是想带申姿去我的那套别墅去……想用烟里的毒品麻翻了她,然后斩草除根的,可是这不能怪我!是你们不仁在先,我对她算不错了吧?吃穿花钱,我从来没有跟她计较过,可是她却怀着别人的孩子跟我结婚?换成是你你受得了吗?我一颗心掏出来给她吃了,她却让我当王八?我的确是气糊涂了,还把这事写到手机的记事本里,本来这里面没胖姐什么事儿,可是她却偏偏在车上把我的手机抢过去打报警电话,当她把手机还回来的时候,我注意到记事本被动过,她一定看到了我的计划,申姿死的时候,她还说,不定是谁想害死她呢,我担心明天一早警察来了她会乱说话,所以……”

    “好吧,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也到了头了,虽然申姿不在了,这事我答应她的还是要干到底,对不住了,也算替我那可怜的没见过面的孩子讨个公道吧!”瘦脸男活动活动身体,感觉力气恢复了一些,“对了,我听申姿说,你有点哮喘是吧?”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送你上路!”瘦脸男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包装衣服的硬质塑料袋来,快步走到刘炳良面前,将塑料袋一翻,套在他的头上,用手轻轻把口一扎……

    刘炳良迅速就像条离开了水的鱼一样,张大了嘴巴,可是吸进嘴里的,只能是一张厚厚的塑料膜,他的身体被麻痹了,除了微微的颤抖没有别的动作,仅是嘴巴在拼命地一张一合,两只眼睛惊恐地瞪着塑料袋外面扭曲的瘦脸男的影子,一层浓重的白汽随着他一哈一哈地吐气粘附在塑料袋的内壁上,慢慢消散了,慢慢的,刘炳良的颤抖停住,头重重地落回地板上。

    瘦脸男微微一笑,在刘炳良身上翻了翻,找出一个应付紧急哮喘的喷剂,用袖子擦擦指纹,塞进刘炳良已经张开的手里。

    杀了杀人之人

    瘦脸男杀掉了刘炳良,又慢慢挪回去,坐在沙发上,大口地喘着气,一阵冷风吹进屋子,让他打了个寒战,看看表,已经是凌晨四点半,天很快就亮了,他攒攒体力,想趁天亮之前离开,申姿和胖女人,老头子都不是他杀的,所以不会怀疑到他头上,刘炳良的死看起来完全是哮喘造成的,也没有留下证据,他这一走,就死无对证,想到这里,他微微笑了。

    可是,那三个人是怎么死的呢?瘦脸男想到这里,也感觉有点蹊跷,在刘炳良的车上,隔着车窗,他的确是看到了一张恐怖的婴儿的脸,千真万确,亲眼所见,这是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疑惑,难道真的有鬼吗?

    他正这么想着,忽然,一阵阴风吹开了大厅的门,地上趴着的胖女人的尸体竟然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瘦脸男混身无力,毒品给他带来的空虚和匮乏还没有恢复,他只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胖女人,一脸鲜血地站起来,扑打扑打身上的土,然后对着他惨然一笑:“嘻嘻,哈哈……”

    魂儿都快飞出来了……

    “胖,胖姐,不是我干的,不是我杀的你,冤有头债有主,你找刘炳良去吧……”瘦脸男说话都哆嗦起来。

    “我知道不是你,我笑的是那小子大概跟申姿那样的小妞待的时间长了,忘了胖人比较抗打,他以为那一下子就把我拍死了?幸亏我装死,要不还得再挨一下,就保不住命了……”

    胖女人呲牙咧嘴地从沙发上撕下一块布,把头顶的伤口缠上,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忽然,她看到茶几上还放有半块刚刚吃剩下的油饼,于是抓过来,一口咬下去一半,努力地嚼着。

    “吓死我了,原来你没死啊!”瘦脸男长出一口气,“我说什么来着,这些有钱人真是手无缚鸡之力。”

    “你说谁是鸡呢?”胖女人一扭脸,不高兴地看着瘦脸男。

    “哈,开玩笑呢,我说的不是您,您是有钱人,不是鸡。我说的是这些有钱人,杀人都不会……”

    胖女人听到这,呵呵一笑:“我是有钱人,不过,杀人我也会……”

    “哦?”

    “唉,你也看到我这体形了……”胖女人好象打开了话匣子,慢慢地讲道,“五年前,我不知道得了什么怪病,见到吃的就控制不住自己,越吃越想吃,越吃胃口就越大,什么样的治疗办法都用过了,可就是不见成效,这体形就像是吹起来的气球,很快就摸不着肚脐眼儿了,说实在的,连我自己洗澡的时候照到这母猪般的身材都恶心,更何况我老公了,我很担心,担心他早晚有一天会嫌弃我,甚至离婚……”

    “这个可以慢慢减嘛!”

    “后来,我去看大夫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医生,慢慢就成了朋友,他人倒是不错,知道的很多,总给我讲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有一次吃饭,我跟他说了我这些苦恼,他就跟我说,有一种办法,可以让我老公对我死心踏地……那就是,养个小鬼!”

    “养小鬼?”

    “没听说过吗?很多明星和有钱人都养的,因为比较私秘,可能传说的成分更多些,他说,从高人手里领养一只小鬼,就像是养一只宠物,你可以和小鬼订下契约,付出一点东西,它就能帮你改运,或者帮你实现一些平常手段完不成的愿望……”

    “这个倒是头一次听说!”

    “要不你以为有些人星路顺畅,有些人做生意得心应手,都是怎么来的?全靠运气吗?现在的有钱人,做官的,哪个不信邪?我反正也闲着没事做,于是就答应了他,他带我找到了一个高人,请了一只回家,也奇怪,打那以后老公回家的次数逐渐增多,对我也越来越好。可是,时间越长,小鬼吃的越多……”

    “它们吃什么啊?”

    “它和我是一体同心的,它吃我吃下去的任何东西,我只有不停地吃,它才能从我身上吸收精华,而剩下的没用的东西,就长在我身上,长成更多的脂肪,我无法摆脱它,我怕一旦停下来,我老公就会离我而去……慢慢的,它的胃口越来越大,我怎么吃都无法满足它,它就开始吃我的寿命了……”

    “吃你的命?”

    “是的,我害怕极了,找到那个大夫,他告诉我,小鬼就像孩子,越养大,就越不听话,越养大,老人要花的钱越多,几乎要用自己一生的性命才能换取小鬼的满足,除非,我身上的鬼气比它还重。”

    “人身上怎么会有鬼气?”

    “当然会有,比如,杀过人的人……”

    “您的意思是说……”瘦脸男感觉到了空气里一种不祥的味道,警惕地朝后靠了靠,“那申姿是你杀的了?”

    “当然不是,你忘了,撞在我车后面的,还有一辆没人驾驶的车吗?”胖女人嘿嘿一笑,“我想今天是大破之日,那个大夫也来了,我认得他的车,他是产科大夫,常常会接触到许多死婴,所以他也是那个高人的供货商,他可以把这些死婴卖给高人,炮制成小鬼再高价卖出去……因为常常运送死婴,所以我知道他的车上有一个暗箱,专门藏婴尸的,所以出了车祸之后,他一定是担心我们报警搜到车上的死婴,才会躲到暗箱里,所以车上才会没有司机……”

    “那你车子后窗上的字呢?”

    “那是我自己趁你们不注意写上去的,只是为了趁着你宣传的鬼司机的事吓唬吓唬你们几个,好让大家赶紧离开,好让大夫从车里钻出来,带着死婴赶紧赶来这里,他今天是送货的日子,是东西都有保质期,一旦过了12点,死婴就没用了……可就是你个不怕死的,竟然留下来,我想,那个敲车的人一定是他,而你隔着玻璃看到的死婴,则肯定是他今天送来的货,不把你吓跑,他来回行动也不方便嘛……”

    话说到这里,大厅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进来的是一个身材不高的瘦小男人,长得很清秀的样子,说话声音有点尖:“你跟他废话那么多干什么?不是他的话我送来的婴儿刚好能够赶上,结果也耽误了那么多时间,害得送来也没用了,这几个人真耽误事儿,不过还好,幸亏他们中间有个怀孕的女人,我只好趁她去厕所的时候,把她身上的活婴取了……老爷子很满意,他从来没有用活胎做过小鬼,据说力量更大,你的那个已经五年,这不也该换了嘛……”

    “是啊,要不咱们也不会在这鬼天气这么晚了跑到这鸟不下蛋的地方来不是?”胖女人得意地哈哈笑起来。

    “可是,这活胎做的小鬼,煞气可不是一般的重,以你身上的鬼气,绝对震不住它的……”

    “我知道,”胖女人指了指瘦脸男,“他不是刚刚杀过一个人嘛!被他杀的那个姓刘的还杀了他的前妻,我从他记事本里看到的,那我如果杀了他,你想我身上的煞气会有多重?”

    “天意,天意呀……”那个小男人哈哈大笑起来。“这几个人心怀鬼胎,想不到鹬蚌相争,好处都让你这渔翁落了!”

    胖女人接过小男人手里递过来的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微笑着朝瘦脸男走了过去……

    五毒炼尸

    胖女人把瘦脸男的脑袋搂在怀里,像是哄孩子一样轻声在他耳边说道:“没事的没事的,乖啊,别动,一下就好了,不疼的……”

    瘦脸男想要挣扎,却根本毫无力气,被那胖女人抱住脑袋,歪过去,露出脖子上的血管,用那锋利的刀片轻轻一划,就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那个大夫双手抱着肩膀,连忙朝边上闪了闪,动脉里的血就像是消防栓里的水一样喷溅出来,瘦脸男双手抓挠着,拼命地想要抓住胖女人的头发,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胖女人拍了拍他的背:“没事没事乖,别动,别动啊,听话……下辈子再遇到胖女人,不要跟她们吵架了,做人和善一点不好吗?”

    瘦脸男死了,死得悄无声息,手垂下来,无力地耷拉在地上。

    小男人拍着手笑道:“恭喜啊,这下你的煞气可是足够了,再加上活胎制作的小鬼,以后你的生活一定会一帆风顺扶摇直上的!”

    “那是肯定的!”胖女人得意地笑了,“一个杀妻灭子的商人,一个背叛丈夫的女人,一个合谋杀人的小三,个个都算是冤孽深重,罪有应得了,咱们除掉他们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那是肯定的,这世界上恶人自有恶报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小男人诡异地一笑,“你不也是个杀孽深重的人嘛!”

    “你什么意思?”胖女人觉得话锋不对,猛然抬头,那小男人还在原地,抱着肩膀看着她。

    “你想独霸小鬼?”

    “你以为呢?今天晚上死了这么多人,又出了那趟车祸,这么大的灾没有小鬼帮忙谁能逃得过去?明天警察来了,挨个调查,恐怕连我偷盗医院死婴的事都要抖落出来,我也得替自己想想啊,不解决了你,我怎么背上这层层杀孽,怎么降伏得了活胎小鬼?”

    “你?”胖女人刚想说什么,忽然觉得嗓子眼一阵发腥,头晕目绚地靠在沙发背上。

    “还记得桌上剩的那半块饼吧?你这人也太不讲究了,也不问问里面有什么,抓起来就吃哦……”小男人得意地哈哈大笑。

    “你……你给我下了毒?”

    “没事,药性很强的,就像你说的那样,一下就好了,不疼的……”小男人回过身,坐在椅子上,得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这就是现世报,立杆见影!”

    胖女人的喘息声加重了许多,毒药让她的嘴唇开始发紫,太阳穴上的血管也爆了出来。

    “你,你不要得意……你连老爷子都杀了,看谁替你做小鬼去?”

    小男人听她这么一说,竟然一呆:“什么?老爷子死了?我刚刚杀过申姿之后就躲起来了,并没有去老爷子那屋啊?”

    胖女人没有再接话,眼睛一闭头一歪,像睡着了一样没了动静。

    整个大院子又恢复了无边的寂静,小男人警惕地站起来,检查了一下胖女人的脉搏,确认她已经去了西天,然后操起地上的铁锹,紧张地巡视了一圈,大院,宿舍,西屋,除了横陈的尸体,一切都是死一般的寂静,没有多余的人出现。

    再次回到大厅门口,小男人奇怪地沉思着,到底是谁杀了老爷子呢?

    他正在想着,忽然,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小男人浑身寒毛瞬间竖了起来,一把将铁锹横在胸前,警觉地四下张望……

    冥冥中,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他耳边歌唱起来,声音忽远忽近,忽高忽低,像是一个刚满周岁的孩子的呀呀学语一样,又带着一丝丝阴冷的诡异:“腊月天,天地寒,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谁?”他原地不停地打着转,总感觉身后有东西一样,将手里的铁锹朝四下的空气里比划着。

    难道真的是鬼婴反噬,杀了老爷子?现在它来找我寻仇了?

    小男人紧张地想着,一路沿着院墙寻找着声音的来源,毕竟是个医生,见过的死婴不计其数,胆子也相对大些。

    逐渐的,他已经走到西屋的边上,空气中那个恐怖的婴儿的低语还在回荡着,小男人吓得大汗淋漓,不自觉地朝开着门的西屋里紧张地看着,忽然,他发现老头的尸体不见了!

    谁?谁把老头的尸体搬走了?

    就在这一个迟疑的工夫,小男人的身后一个黑影猛地窜上来,直到面前了才看清楚,那是看院子的大黄狗,这条狗养得又肥又壮,个头大得吓人,它无声地扑上去,前爪抬起扑在小男人的肩膀上,站起来竟然比小男人还高,大黄狗将小男人一下摁倒,张嘴朝喉咙就咬了下去,小男人吭哧了一声,手里的铁锹也摔掉在一边,四肢在土里弹蹬着,却无法挣脱大黄狗的牙齿……

    黑暗中,一个披着破袄,戴着八角帽的老头逐渐隐现出来,他呵呵地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小男人,惋惜地叹了口气。

    “为……为什么?”小男人挣扎着问道。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机会实在难得,这就像是你说的,天意,一切都是天意……”

    “我不明白!你不是被人杀了?”

    老头子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血已经凝结了:“老了老了,害得我装神弄鬼儿的,我本来就没有伤口,只是在脖子上抹了点血,又在床前洒了些,他们几个在吃饭的时候已经被我在茶汤里下了药,神志已经不太清楚,根本也检查不了那么仔细的……”

    “那你说的……天意……是什么意思?”

    老爷子抬头看了看天,然后慢慢地蹲下来,坐在小男人的身边:“在我年轻的时候,就听说过养小鬼的行业里头,有一种非常罕见的降头术,叫做五毒炼尸,可能你没听说过吧?五毒,就是咱们民间传说的五种毒虫,蛇,蝎,蜥蜴,蜈蚣,蟾蜍……放在一起互咬,斗出最毒的,最后活下来的那个,取它的精华炼成蛊,可以杀人于无形,也可以疗伤续命,甚至岁活百年……”

    “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这你就不知道了,真正的五毒炼尸,其实是五种人,也正应的是人间五害——吃、喝、嫖、赌、抽,就好象今天晚上的你们几个,各自应了一个天数,胖女人自不必说,嗜吃成性,无物不吃,为了吃甘愿牺牲一切,而你呢?身为一个医生,嗜酒如命,若不是酒后给病人手术,害死了人,又怎么会求到我门下,然后成了给我提供死婴的人?至于那有钱的刘炳良,贪图女色却又不肯付出,应的是个嫖字,瘦脸男为了赌博丢了家财,为了赌博又杀人害命,典型的赌棍,那个小妖精多少有点可惜,大好的青春年华,竟然有吸毒的毛病,怀了孩子还不守妇道……唉,真是个个狠毒,个个有鬼啊!”

    老爷子回头看了看屋子里横躺着的几具尸体:“这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降头局,我只要把你们放在一起,你们的天性就会促使你们互相缠斗,斗杀到最后一人,这五毒留下的,正是炼尸必要的五种东西,申姿身上掉下来的胎儿是尸肉,刘炳良身上最值钱的尸精,瘦脸男人一身的硬骨头,取他的尸骨,胖女人多的是尸油,而你,因为常年酗酒,你的血液里有和常人不同的究竟成分,提取出来的尸水也是最上等的佳品……这五种成分放在一起,简直是千年难遇,太完美的结局了,我实在不得不下手啊……”

    “你到底想干什么?”老爷子把大黄狗驱赶到一边,小男人脖子上的伤口立刻喷出一道血注,汩汩流淌着,他已经动弹不得,任由老爷子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子,里面放着的,正是他所说的那五种东西,他将瓶口挨进小男人的脖子,接了点血进去。

    “这就是五毒炼尸,药已经配成了,只要我喝下去,就算是大功告成了,哈哈,祖师爷教的这一套东西,实在是太有用啦!”老头子眼看着小男人憋紫了脸,不一会儿就咽了气,摇了摇头,回到自己的西屋,坐到小木桌的前面,把桌上已经刻好还没有组装完成的木偶拿起来,一点点拼好了,最后,才把怀里珍藏的小瓶子掏出来,端详着。

    忽然,他一咬牙,把那瓶东西倒进了嘴里,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片刻之后,老头子忽然圆瞪着两只眼睛,双手狠狠地掐着自己的脖子,痛苦地扭曲了表情,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去抓水杯,却一个踉跄,重重地栽在地上,连带着小桌子也翻倒,上面刚刚组装好的木偶啪嚓一下摔掉在地上,断了一条胳膊,老头双脚踢蹬,又捂着肚子大口地吐血,强烈的疼痛让他浑身筛糠……

    “骗子!骗子……这配成的都是毒……药!”老头最后一个药字还没说完,就白眼一翻,死了。

    大结局

    金鸡三唱,日出东方,有过路的司机发现了国道边的这起车祸,四辆车停在路边,却没有一个人,于是报了警,警察根据线索一路找下来,就找到了这个伐木场,发现整个院子里到处都是死尸,却不知道导致他们互相残杀的原因是什么,市里调来了刑警队的专家对现场进行了细致的勘测,也没有发现多少头绪,这几个人除了刘炳良和申姿是两口子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关联,也调查不出个头绪来,只好做尸检。

    来做尸检的是市里有名的法医,带着几个学院里刚毕业调动过来的学生,好奇地挨个勘察现场,其中一个白净漂亮的女孩胆子最大,她先发现了老爷子身子底下的小瓶子,为了能够看得仔细,她想搬动老头的尸体,手刚一触到老头的身体,就像触电一样昏了过去……

    旁边的几个人吓坏了,连忙把她扶起来,掐了半天人中才缓醒过来,却不说话,神情呆傻。

    “可能是第一次出现场,吓到了,休息会儿就好了。”法医专家让两个小徒弟把她扶到一边坐下,然后招呼其余的人搬运尸体,大家都忙活起来,不一会儿,那女孩子慢慢恢复了些,沉默地走过去,把翻在地上的小木桌摆好,又弯腰从地上捡起断了胳膊的木偶,微微一笑,非常熟练地把那木偶修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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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友评论

      • 七彩花鹿:喜欢,写得好
      • 翊顆欣宸_隨遇而安:所以最后那个女孩是什么人?
        翊顆欣宸_隨遇而安:@妙文 噢~我知道了,谢谢!
        小说教坊: @poppy17 老头在做的是返老还童的降头术,一旦完成,会和第一个碰到他身体的人互换灵魂,sorry我写得太隐晦了,不太容易看懂。。。
      • e73506895324:叫我晚上如何好好的上夜班:cry:
        小说教坊: @zz因为我是光啊 哦,这个倒是没有想到,回头我专门给你写个别的鬼婴,医院那种的。
        e73506895324:@妙文 我是一名手术室护士,平时会做妇科手术😢
        小说教坊: @zz因为我是光啊 哈,你又不养小鬼,怕啥……

      本文标题:鬼影婴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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