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
下午1点半到达Gatton小镇,整辆巴士只有我一个人在此站下车,下车的地方就在civic centre的门口。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奶奶向我走来,并朝我微笑。我回以微笑,心想:小镇的居民果然比城里人友好多了。Allen? Welcome to Gatton. Hi, Jenny. Thank you. 本以为农场夫妇大概四五十岁,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了。从小镇开往农场的路上她对我做了基本的了解,问我到澳洲多久了,这一段时间干了什么,在国内的工作是什么。
感觉这一个多月以来都没有好好地说英语,所以刚开始的几句话还处于调试嗓子的阶段,有一点蒙圈(总感觉讲中文和英文的时候嗓子的发声不在同一个部位)。Jenny说她觉得我的英语说得很好,很意外我为什么一直没有找到工作。她说我应该很容易在Brisbane华人区的中餐馆找到一份工作,因为她曾经去过一家餐馆,那儿的服务员英文讲得不好,她觉得他们需要英文流利的服务员去向外国人介绍菜品、提供服务。
我心想:事情可没有这么简单。她又说,或者,实在不行,找个翻译工作或者教中国人英语的工作应该也不难吧。她跟后座的两个法国女生介绍新来的我,并说我的英文非常好。气氛稍微有点尴尬。也许,同样是把英文当成foreign language讲的她们并没有感觉我的英文很好吧。
初识
周四下午到农场,周日正好赶上两周一次的road trip. 这次我们是去雨林和大坝水库。因为我的拖延症和强迫症,出门的时候迟了,结果Greg的van已经坐满人,我和爱尔兰小伙Jason就坐Jenny的小轿车了。
一路上听Jenny讲了很多我以前不知道的东西。Jason在西方人中属于比较安静的那种类型,在宿舍里就很少看到他和别人聊天,感觉他喜欢待在自己房间。他是去年8月份来的,计划在这里只待一年,因为时常会想家。今年他的家人曾过来短暂旅行过一段时间。爱尔兰人果然有卷舌音!
作为farmer, Jenny说觉得超市里的蔬菜水果的价格跟农场主的成本不成正比,由于政府有最低薪酬的规定,农场主们用来支付backpacker的花费太大了。其实我一直都觉得澳洲的蔬菜水果太贵了,但还好没有头脑发热,抑制住没有说出我的观点。
去的路上我们看到一个大坝,左边是蓄水库。2014年之前布里斯班地区经历了大概10年的干旱,直到那一年下了非常多的雨,蓄水库的水位一直在上涨。管理人员一直在犹豫是要打开大坝放水,还是继续蓄水以防以后再会遭遇长时间的干旱。在犹豫间,水位已经上升到最高警戒线,最后不得不放水。
于是布里斯班city被淹了,那应该就是我来之前在网上看到的描述布里斯班洪水的照片。也是由于那些照片和描述,我以为这里的夏天雨水会比较多,但Jenny说这里其实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雨季。大多数的雨都只会是阵雨或者drizzle. 所以她说这里的天气简直perfect.
Jenny说Queensland地区没有生产diary product的农场,现在政府对农场养牛管理得非常严格,因为传染病的缘故。澳洲比较大的奶制品生产基地在NSW和Victoria这两个省,并且已经被中国人给收购了。在Toowoomba的山顶上中国人计划建一个私人机场,用来把周围地区的商品直接运往中国,Crazy!
她不喜欢Sydney,因为太多亚洲人,感觉每个人都在拼命地赚钱。我说是不是空气里充满了钱的铜臭味那种感觉,她说是的。就连Brisbane这个澳洲第三大的城市的市区都给人感觉节奏太快,没有人情味。所以我们在途中看到好几拨摩托车或者自行车的骑行者,他们可能就是在城市的工作族,假期都喜欢逃离城市,到山里来放松放松。
我们经过的一个小镇(用village来称呼更加贴切),没有银行,只有一家学校,2个旅社。会有某个有名的大厨在这里开一家餐厅,很多城里的白领们在周末都会来光顾。
很意外Jenny说她觉得去中国的旅行很棒,长城、兵马俑Terracotta Warriors, 长江cruise.我问她长江的水是不是很脏,她说还可以,而且她们主要是乘船去了长江的支流,并且看到了悬崖上挂着的棺材coffin. 我意识到她们去的是长江的上游,估计是重庆四川那一带。那怪不得水不脏了。
Jenny有一个女儿、两个儿子。女儿是个旅行家,经常到世界各地骑自行车旅行。两个儿子都在小镇上,大儿子之前是mechanic,因为喝酒肇事,被吊销了执照,所以目前在农场帮助Greg和Jenny整理农场上大大小小的储物间、杂物蓬。
帮助
到农场的第三天我收到MLKA Recruitment的一条招聘信息,是招tutor的。第一次看到他们有客户招聘这样的职位,之前看到的大多是all-rounder, shop attendant之类的餐饮服务业或者零售业的职位,而且有些想申请的都要求有酒吧工作经验,所以都未能申请。心想,这次这份工作自己总算是各方面都qualified了。如果能得到这份工作,那对自己回国后继续从事教育行业的工作很有帮助。心里下定决心为之努力一把。
于是赶快给中介回复邮件说自己有意向申请这份工作。中介回复说需要提供两个reference的联系方式。如果有澳洲本地的reference无疑会增加reference check的可信度,所以我决定问Jenny是否愿意当我的work related referee.由于我才在农场干活两天,所以很不好意思问Jenny,斟酌半天短信的措辞之后,把短信发了出去。心里虽觉得自己的请求有点过分,但无奈这也是唯一的办法。
Jenny回复说OK, 仅此而已,没有问题,没有表露任何情感。我回复短信表达了谢意,她就再没有回复。于是,我就把Jenny的联系方式发给中介了。
过两天中介的人打电话说他们没能联系到Jenny,发的邮件也还没得到回复。她没有提中国的雇主reference, 显然他们更看重澳洲本地的reference. 于是我又带着复杂的心情给Jenny发短信问她可不可以在方便的时候给中介回一下电话,她没有说可以,而是让我跟中介说试试打她的个人手机、并且试试把reference check的链接发到她的个人邮箱里。
农场的工作每天从7点半开始,10点钟中途休息。休息的时候我就一边吃干粮补充能量,一边查看新邮件和未接来电。而未接来电只能到下午“下班”之后才有时间处理。这个中介还是很靠谱的,虽然服务免费,但只要你决定正式申请一个工作,并且有雇主要求的各项技能和工作经验,他们会很负责人的一直跟进。
有一天下午躺在床上朦胧间收到Jenny的短信,说她在垃圾箱里找到了中介发的邮件,已经填好发回去了。她说她给我做了很好的评价,希望如果我得到这份工作不要让她失望。她之前在与我们聊天的时候提到过,澳洲雇主看重reference的原因是你之前的雇主不会轻易给你好的reference的,因为这是承担着信誉风险的。可能那封邮件并没有进入回收箱,也许她只是需要更多的时间来看我这个人是不是值得信赖、有没有足够好的工作态度。不管怎样,心存感激,所以之后在农场的日子里我一直都在想着如何报答她。
她有时候下午会来我们住的工棚收晾干的床单和被套,然后坐在后院的餐桌旁与我们聊天。她说有些背包客嘴上说想要练习英文,但其实都只是把自己预先想好的话说出来,并没有用心去听对方的表述,然后予以回应。她的感触和Youtube上一些教英文的视频的观点不谋而合,英语是一种语言,是一个交流的工具,你在交流的时候用心去听对方的话,然后给出回复,而不是关上耳朵,只在盘算自己下一句应该说什么。
也许正是因为我的英语给她留下了一个比较好的第一印象,她才愿意对我比较仓促的请求给予考虑。确实是很多时候,她说到一些比较生僻的词的时候,要么是因为词汇量缺乏,要么是因为对非美式发音的不习惯,在座的其他人可能会流露出不解。而我的点头和会意明显能让她更多地收到“交流”或者“交谈”的实在感。
我暗自庆幸自己一直有背单词的习惯,从雅思到托福,从GMAT到GRE. 而这些词书都是我离开加拿大之后才去逐渐认真背的,当初在加拿大白白浪费了好的语言环境,因为自满,停滞了深入学习的脚步。一个日本同事说她还以为我是出身在加拿大的,也有人说我的英语没有明显的口音。我,就飘飘然了。
那份工作申请的结果是,雇主选择了一个澳洲本地人,并且,有正儿八经的儿童教育经验的。当时电话面试的是一位英国女士,声音非常温柔,口音也让我倍感亲切。澳洲口音实在是没有让人学习和模仿的冲动。打电话告诉我结果的时候她说我面试的时候表现很好,教学这方面的经验稍微欠缺了。
的确,这份工作是在一家位于高速公路旁的旅馆综合体当几个小孩子的家教。因为旅馆地处澳洲北部内陆偏远地区,所以要负责和正规学校连线收取教学任务和材料,然后完成对孩子们的教学,并设计课余的活动和游戏。我,是真的没有实战经验啊。
交谈
通常下午宿舍棚里比较安静,有些人在房间里睡觉,有些人在沙发上打盹,有些人睡在后院的躺椅上晒太阳。我脑子里总想着找工作的事情,要么背单词、要么看书、要么查邮件、要么上网浏览招聘信息。总之,不敢让自己处于松散的状态。
某天下午,Jenny说她的屋子后面有一颗她也不认识的树,树上的果实并不是澳洲本地的,她听别人说是一种东南亚水果,会发出一种难以描述的臭味。我们以为是榴莲,兴致勃勃地跟着她去看了。后来才知道那不是榴莲,而是菠萝蜜。接着她有领我们走到仓库后面,给我们看一棵山核桃树。树上没有果实,地上散落了一些,很多已经被动物吃掉了。
接着我们走到在农场的一个边缘,小河边长着一棵很高的树,Jenny说这种树以前只在山里才有,是土著人种植的。看着天色渐暗,Jenny便不再介绍树的品种和来历,让我们回去早点吃晚饭休息。她转身走向自己的屋子时我却感觉她欲言又止。也许她只是不想耽搁我们的时间,要是我们想继续听下去,我想她也是乐意的。
某天收工之后查邮件,惊喜地发现收到了麦当劳的面试通知。我当时一共投了10个地点,全都是在小镇。而这一个,是在距离农场5个小时车程的内陆小镇。夕阳西下,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空气已经开始凉飕飕的了。我套上hoodie,去Jenny的屋子告诉她我要离开了。这是我第一次去他们的住处,感觉还是当面说比较好。刚来的时候说可能只待两个星期,3周的时候说可能会离开,到现在,已经一个月了。
我在google map上告诉Jenny那个小镇的位置。我说,如果这次不成功,那我就打算从那个小镇一路南下,看风景。到达墨尔本或者阿德莱德之后再飞去西澳,看风景。然后,离开。她说这个想法可以,现在我整个人的神经都紧绷着,松懈下来,好好去看看风景,也好。
离开的那天早晨Jenny提前到了。我们围着圆桌聊天。上周一个日本女孩离开去凯恩斯附近的一个小岛换宿了,去的时候要带上换宿时需要的所有食物和日用品,因为小岛上没有地方可以买东西。我想象着一艘木头船,船头和船尾各坐着一个人,船舱里放着各种干粮。一个台湾女孩高中毕业来澳洲独自旅行了一个月,她去了悉尼,尝试了跳伞。离开这里她的下一站是大堡礁。
这么来来去去的许多人,接送和联系都是Jenny的工作。他们在这农场上一干就是30年。往事和回忆藏在农场的各个角落。我们在清理仓库时就翻出一辆玩具车,是大儿子小时候的。那个仓库里还有很多被岁月的尘土包裹着的生活用品和器具,甚至还有当时银行的存折。十有八九,在创立农场的初期,他们应该是住在那间铁棚里的吧。
Jenny说,农场是Greg的激情和梦想。而她,只是跟随并给予支持。我们问她自己有什么梦想,特别想去哪些地方。她想了想,说她还在琢磨呢。
我一直因为找不到自己的梦想而恐慌,而又不敢让自己停下脚步。也许不是所有的提问都会有答案。你做过的每一件事情,即使看起来和“梦想”毫无关联,也都在生命里留下了痕迹。再平凡的一生,都会因这些痕迹的点缀而成为一幅厚重的画,你能在纸张的角落看到歪歪斜斜的笔触的时候不禁微笑,就足够了。
再见
去小镇的路上,阳光很好。聊早餐的时候说到English breakfast tea, Jenny说早晨起来不刷牙不漱口,英式早餐茶品尝起来是最美味的。我感叹人的唾液真是奇妙。她说是的,澳洲有一个偏方,唾液可以治疤痕。她曾经因为皮肤癌留下了伤疤,她每天早上起来刷牙前把唾液抹在伤疤上,然后按摩,渐渐地,伤疤变淡了。
我发现我们开的路和平时去小镇购物的路不一样,她说因为想让我看一看传统的Queenslander楼房长什么样子。阳光非常好,但空气里还有一丝凉意,很难想象中午会飙到25度,在冬季。
在civic centre门口停下车,我拿下我的行李箱。Jenny祝我好运,并提醒我面试的时候忘记自己是一个外国人,越西化越好。还说,那里肯定有原住民,最好把观音玉吊坠放到衣服的里面,不然可能会有冒犯之嫌。
其实那天跟她说我打算离开农场的时候,她就给了我一些面试的建议。我由衷地感谢她,然后在准备拖行李箱转身之前去给了她一个拥抱,她也用手拍拍我的后背。谢谢你,Jen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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