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申明：本文参加“423简书故事节”，本人承诺文章内容为原创。
在宛若天鹅绒般的夜空中，点缀着漫天的繁星。星星一闪一闪，伴随着江水滔滔蜿蜒。
江风吹拂在脸上，既轻且柔，带着淡淡的潮湿和微微的腥味儿。
船在江中，随着波浪不时起伏，马达的声音在快要沉入梦乡的我的耳中显得有些时远时近。
这是我三岁时，随父母回乡下探望外公那些记忆的一部分。
当时，交通没有现在发达，除了雨天泥泞、晴天飞沙的陆路之外，就只有经历一宿才能抵达目的地的水路了。不像现在，交通发达，不堵车的话，自驾车只需四十分钟就可以抵达了。
年幼的我不宜颠簸，所以父母带着我，总是选择水路，在一夜的江风吹拂和马达轰鸣声中，慢慢地摇到母亲的故乡。
在母亲故乡等待年幼的我的，除了各种乡村美食和好玩的东西之外，还有外公那几乎只对我展现的满是宠溺神色的笑脸。
一
外公的微笑，对于我来说是常见之事，而在舅舅们的眼中那是稀罕事儿。
因为外公是一位外冷内热的长者，外表看起来总是那么的不苟言笑，但是和他接触久了，就会发现，其实他是一位很善良、对人极好的人。只是他对别人的关心和关怀更多体现在实际行动上，而不是言辞之间。也许这就是君子三变的“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吧。
我是外公的第一个孙女，外公总是不掩饰对我的疼爱。
因为家境贫寒，母亲自幼就很勤劳，不但要帮家里干活，而且还要照顾几个弟弟。因此，外公对母亲这个勤劳的大女儿就格外心疼些，而我自然也沾了母亲的光。
外公常常在我们抵达之后的第二天，带着我去当时临江而建的茶楼吃早点。
在当时教师工资只有二十八元一个月的年代，去茶楼吃点心，那真不亚于现在去五星级宾馆吃豪华自助餐了。
记得外公最爱坐在临江位置的窗前，点上一壶菊普茶，叫上几份点心，看着滔滔的江水东去，慢慢品尝美味的点心。
在杭白菊和陈年普洱完美混合的温厚茶香之中，外公给胖嘟嘟的我夹着点心，然后一边细细品茶，一边微笑看着小小的我抱着碗仔细啃点心的小模样。
后来才知道，菊普茶是当时那座茶楼中价格最高的茶品，外公对我还真是份外的偏爱啊。
点心的美味，菊普的茶香，早已随岁月的流逝而渐渐被淡忘，但是外公对我的宠溺却是深深印在了我的心头。
二
在我的印象中，外公个头很高，但是人很消瘦。
多年之后，我才知道：外公看似消瘦的双肩，是那样的强壮，不但挑着整个家庭生活的重担，而且还挑着大半个村子的生活压力。
外公承包了一片芭蕉园，还购置了制作冰棍的机器。每当夏天来临的时候，外公就会制作冰棍销售，给家里增加一点收入。
小小的我最喜欢冰棍那甜滋滋、凉冰冰的味道，但是母亲总不让我多吃，生怕我吃坏肚子。
不让我吃，我看总行了吧？
年幼的我，总爱粘着外公做小跟班。
每当外公忙碌着把煮过并放凉的开水加上冰激凌的配料放进模子里面，制作冰棍的时候，我就在一边好奇地看着。
当凉冰冰、透着白雾的冰棍制作好从冰柜取出时，我的眼中总会闪过惊异的光芒。小小的我当时还不知道冰棍的制作原理，总觉得这个过程很神奇，怎么淡淡的水放进去就变成了甜滋滋的冰棍了呢。
外公见我一脸问号的小模样，就抱起胖墩墩的我，耐心地用年幼的我能听懂的话一一解释给我听。
外公家冰棍的生意总是很好，我起先还不知道其中的缘由。
在许多年以后的一天，我才偶尔从别人口中得知，外公家冰棍生意好的原因。
原来，外公总是宁愿多费些钱，把水烧开，然后用凉开水来做冰棍，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样直接用自来水，甚至是山沟里面的水来制作冰棍，所以不会让人因为吃了冰棍而拉肚子。
大家都不是傻子，哪家冰棍好，心里都有谱。嘴上虽然不说，但是大家心如明镜。
外公用凉开水做冰棍，虽然本钱是提高了，赚的钱少了，但是至少对每一位来购买冰棍的人身体负责，不会让人拉肚子。
得知这件事之后，我心中对外公的印象又添加了两个字：厚道。
三
记得父母在暑假时会把我放在外公家几天，而我外婆又喜欢和乡邻打纸牌，常常玩得乐不思蜀，中午不回家吃饭。
于是，午饭的时候，外公就会亲自下厨给我做好吃的。
好吧，你没看错，外公他还是一位厨艺高手，他做菜可是一绝。母亲的手艺已经不错了，但是还不及他三成功力。有时，我在想，我做菜的天赋，也许是源自外公吧。
因为我自幼不爱吃葱蒜，细心的外公在做饭的时候，就舍弃了葱蒜，只用姜调味，就算是这样，简单的家常菜也在外公的手上变成了不寻常的美味。
看着年幼的我捧着小饭碗开心吃饭的小模样，外公的脸上总会浮现起淡淡的欣慰笑意。
吃饭的时候，也许是为了驱除辛劳工作之后的疲乏，他总喜欢喝一小杯白酒。外公不是酗酒之人，但是他是懂得生活的人。
也许他觉得分享才是快乐的吧，有一次，外公故意逗我，拿筷子头沾了一点点白酒，让我舔。
我从小对酒精不感冒，鼻子刚一闻到白酒那浓烈的酒精味道就哇哇大哭，外公登时慌了神，七手八脚地哄着我。
好半天，我才止住哭声，抽泣着，萌萌哒蹦出一个字：“辣！”还嘟起了小嘴巴表示心中的不满。
外公哭笑不得地用粗糙的大手轻轻摸摸我的头顶，无奈地笑了笑。
四
外公不但对家人好，而且还乐于助人，急公好义，总是急人之所急。
有一次，我就亲眼目睹了这么一件事。
村子里路边的一棵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大马蜂窝，群蜂乱舞，村民们经过的时候，总是胆战心惊，生怕被马蜂蛰到。
当外公知道这件事后，就拿着一条长长的竹竿，上面绑着一大团半湿的稻草，然后带上了死活闹着要跟去看热闹的我，来到了马蜂窝前。
那个马蜂窝真的很大，不时有马蜂飞进飞出。那嗡嗡嗡的声音，听得让人瘆得慌。
看着大马蜂窝，外公皱了皱眉头，毅然用火柴点燃了稻草，然后小心地用烟去熏马蜂。马蜂受不了那半湿稻草燃烧后透出来的浓烟，纷纷飞走了。
远远望去，蜂群就像一团移动的乌云一般。
外公见马蜂飞走，立刻上前摘下了马蜂窝，然后移到远离路边的地方去了。
后来，我才知道被马蜂蛰到事情可大可小，甚至有生命危险，真心觉得年幼的自己真是无知无畏，也暗暗为外公点赞。为了村民不被马蜂叮咬，而挺身而出冒着被叮的危险摘走马蜂窝，这份勇气真是难能可贵。
当然，当时的我扮演的是猪队友的角色，因为当时如果外公只身前往，万一惹怒了蜂群，他一个人还可以及时抽身，但是带着年幼的我，无形中就多了一个包袱，而且还是胖墩墩版的。
不过，后来想想，外公心思缜密，如果不是有一定的把握，是不会带我去涉险的，这也算是外公艺高胆大的表现吧。
五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在五岁的那年，作为城包子的我终于在乡下学会了爬树，而且还成功地爬上了外公屋前那棵两丈多高的龙眼树。当然，我只会爬到第二条横枝那而已。
外公见我爬树，从不高声阻止我，他发现我在爬树后，只会默默地在树下守护我。长大之后，我才知道，对于爬树的人，最忌大声呼喊，因为大声呼喊会让树上的人分心，而增加坠落的危险。由此，对外公的细心又多了几分佩服。
当我带着大串小串的龙眼果子爬下树，递给外公品尝的时候，他脸上才会化开担心的神色改为欣慰的笑意。
六
随着我年纪增加，学业加重，去母亲家乡探望外公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而随着孙辈们的纷纷出世，外公也变得越发忙碌。
当外公想念我的时候，就会抽空到城里来看我。
让我感到揪心的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外公开始吸烟，而且还是手卷烟。闻着那粗制烟丝刺鼻的味道，我有些担心地劝外公少吸烟，外公总是笑笑不回答。
后来才知道，外公承受了比一般人更大的压力，也许抽烟，尤其是抽冲一点的手卷烟，对他而言，是一种舒缓的方式，但是这也极大地损害了他的身体。
当外公来看我的时候，我总是早早地做完功课，一放学之后，就陪着外公。
外公最喜欢的事情之一，就是听我给他背古诗。
我相对同龄人来说，开慧较早，三岁的时候就会背数十首唐诗了。在当时身边大部分人都是文盲的年代，三岁能够背诗，已经是让人惊讶不已了。长大之后，更是过目不忘。当然，这在睿智的外公面前，都不是事儿。
有一次，我拿出象棋，想和外公来两盘，外公笑了笑，没有接茬。
我以为外公是不会玩，还很热心地说：“没事，很容易的。外公，我教您玩吧。”
外公看着我，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我当时还如同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见外公没有作声，便不再勉强他了。
后来才知道，外公可是村子里的象棋高手，连棋力高超的二舅都不是他的对手，当时不和我下棋，是怕心高气傲的我输得太惨，失去自信，如果故意让我赢，又怕我骄傲自满。
可笑当时的我还以为外公不会下象棋，谁知道外公连我那点小自尊都考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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