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爷爷于农历2018年三月初四凌晨三点去世,去世时我在k城。三月初四的凌晨两点左右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我快要掉进一个深不见底的洞里,爷爷伸手把我拉了出来,醒了感觉不妙。早上哥哥打电话向我要爷爷照片,虽没说,我也猜到我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爷爷肯定是走了………
我很庆幸,庆幸的是他从医院回来陪了他十多天,我也很遗憾,遗憾的是在他走的那一刻我还是不在他身边……
今天是爷爷去世后第42天,也是他去世的六七,下午没事,睡了一会,竟然又莫名的梦见了他,梦中他还是如在世的时候一样,亲切,自然。村里面像上了雾,他在村里的坑边坐着,手里还把着他的鹌鹑,然而我叫他,他并没有答应,像是没有看见我,只是看着我微笑,然后渐渐的整个人变得模糊不清……醒来心里说不出的感觉,这是我第二次梦见他,第一次是三月十一他去后的第八天,情景和这次差不多……
想想应该把他的故事写来,以防时间的无情把这些从我脑海里抹去,把他从我脑海抹去………

爷爷是1936年的人,那是一个动乱的年代,小时跟爷爷一块放羊时。没少听他讲他小时的故事,这些故事也大都反应了他小时候的苦难。
爷爷说他小时候日本人经常进村里抢夺,村里人的到消息后就牵着家里牲畜躲进驻扎在村北七八里的八路军那里。那时爷爷才七八岁,本来躲避时能照顾自己就是好事,但是日本鬼子进村这事随机性太大。谁也琢磨不透,太爷(曾祖父)眼睛不好,还有奢睡的病,其中有一次鬼子进村,太爷因为奢睡,村里跑的邻居没叫他,结果没跑掉,最后家里不但一头马驹被日本人牵走,还挨了一顿毒打,年少的爷爷看了甚是心疼。于是又一次鬼子进村时,大人都跑远了,爷爷把一匹马解开,马看到其他家畜已经跑远,就使劲往北跑,爷爷怕马跑丢,就硬是拉着缰绳不丢,结果愣是被马拉到了安全地带,浑身是伤,那一年,爷爷才八岁!多少年后七八岁的我和他一起放羊,他还老讲这段故事,每次都是一副很自豪的样子。每次还时不时说几个日语词汇,爷爷识字不多,竟然会日语,可见当时鬼子进村有多频繁,长大后的我才知道他那是鼓励我们要勇敢……
爷爷小时记性应该还是不错的,什 么《三字经》,《百家姓》直到我和他一起放羊时还能背上几段,但是爷爷上学那会儿,我太爷(曾祖父)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了,眼睛看不清楚,锄地这活是不能干的,于是锄地这活只能交给眼睛好使的爷爷了。结果锄了一个夏天地的爷爷,该考试了,太爷还想让他去考试。爷爷说:“爸你看我净锄地了,书都没看,你让我考啥,我啥也不会”太爷说:“你看,你试试呗,万一中了那”。然后爷爷就去了,结果别人都交卷了,爷爷还没写出一个字……小时候每当爷爷讲这一段时,还不忘嘲笑自己一番,说当时要是比赛锄地自己绝对能进前三名!讲完还不忘鼓励我们要好好学习……
爷爷坚强不服输。解放后吃大锅饭时!,大家一起干活,为了家人能多分几斤粮食,爷爷说,无论干啥活,怎么干,他从来都是每天满分10分。然而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人看不得别人比他好比他优秀,所以爷爷这么能干自然惹来了有些人得嫉妒。有一年大生产队往粮仓交麦子,粮仓很高,用一个十几米的木板搭在上面,人要扛着粮食沿着板把粮食倒进去,第一天是一袋一百斤,爷爷扛了一天没输给任何人,是满分,这惹来了一些人的嫉妒,第二天有人提议,一袋一百二十斤,说是袋子大麦子进仓快,其实是看爷爷身材偏瘦,想给爷爷制造难堪,看爷爷笑话。爷爷知道自己才一百二十多斤,抗一百二十斤肯定困难,但是他更明白别人的意图!自己不接招,岂不是更让他们看不起,再说如果自己放弃,这一天工分就没有了,分粮时要少分好几斤那!于是爷爷毅然接受这个提议,硬是扛了一天和自己体重不差多少的袋子……多少年后爷爷提起这段,还说都不知道自己当时从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我想是责任的力量,是不服输的力量……现在想想或许这也是为啥爷爷在他们那一辈人中为啥有威望原因!一切都是自己拼来的!你不争气,谁会又看的起你!

爷爷不惹事,不怕事:爷爷只读了几年私塾,认字不多,用爷爷的话说就只会写的自己的名字,算个简单的小账。有一年爷爷去赶集回来路上碰见接琳爷去卖鸡蛋,接琳爷比爷爷小,连私塾都没上过,算账更别提了,所以他正愁他的鸡蛋咋卖那,碰见爷爷自然像碰见了救星。于是可怜兮兮说到:“三哥(爷爷排行老三)你还得跟我回集市一趟”爷爷说“我东西买完了,回去干嘛?”他说“俺妈让我去把这几个鸡蛋卖了,我也不会算账,我想让你帮我算个账。”爷爷听后便带她返回集市。那时候买鸡蛋都是论个卖,而且都是几毛几分一个,所以算出来账也是有整有零,开始几个人还好,都是给正好的钱,不用算账,快结束时来个县城的大个子,买了几个鸡蛋,给了一大票子,爷爷自然要用他那不算麻利的算账法在那慢悠悠算该找多少钱,该收多少。这时那人急了,催说道:“好没,算个破账那么慢,”算账不好的人自然经不起别人打扰,他这一打扰,本来爷爷快算好了,又都给忘了,几经催促打扰,爷爷也火了说:“你咋呼(乡下话,指大声说话)啥?!,我这不是算着类嘛,你看算账不好,你还给个大钱!”大个子一听便以为骂他,便给爷爷吵起来。然后就要打。接琳爷怕事,拉着爷爷说“三哥,要不咱走吧,鸡蛋咱不要了”爷爷听后大喝道“打死拉到,都是一条命,你怕啥,有点出息不!”然而吉人总有贵人帮,正当俩人快打时,来了一个推独轮车卖羊肉的回民,回民在我们县城还是挺厉害的,没人敢惹,那回民对着大个子道“咋了!?咋了?!”我爷便一五一十给他讲了讲事情经过,回民一听大声对大个子喝道“人家乡下人买个鸡蛋容易嘛,你看人家算账不行,你还不给人家个正够的,你催啥催!!诚心找事是吧?!拿来钱,多少?!我给你算!”然后算好把零钱找给那个大个子……多少年后爷爷给我们讲起这个故事,对大个子还有一丝愿与他拼命意思,对独轮车回民仍有说不出的感激意思,每当这时爷爷总说:“这世界还是好人多!”
无独有偶,还有一次爷爷去县城卖辣椒,旁边一个城里人也在卖菜,看爷爷是乡下人,又瘦小,便想欺负他,扒来扒去,就是不买,爷爷看不下,便说不卖了,那人本来就是找事,一听便道“这辣椒你非卖我不可!”爷爷怒道“我要不卖那?!”那人说道“那你就谁也别想卖”说着便抓了一把辣椒扔了。爷爷看他看扔了自己辛辛苦苦种的辣椒,便也跑到他的摊位。抓起一把他的菜扔了说道“扔吧,看谁怕谁!”最后那个城里人的母亲一看我爷爷不是个怕事好惹的人,于是赶紧制止她儿子不要在扔。事情刚过去没几分钟,正好碰见了村里一个嫁到县城的姑奶去赶集,相互问候时听说有这事,那姑奶也是暴脾气,一听那个城里人明显就是是欺负爷爷,她立马就要叫人打那人,爷爷忙制止,说:“就扔咱几个辣椒不值当,再说咱也扔他的了……”最后姑奶把那人臭骂一顿才算了事!每讲到这事爷爷总是不忘对我们说,人欺负咱咱要敢于和他斗,哪怕拼死,但是咱绝对不能欺负别人……

爷爷爱家:爷爷有六个子女,最大的是我爸1954年的。最小的是我小姑1973年的,横跨五十,六十,七十三个年代,而这三个年代也正是举国一贫如洗的年代,爷爷一个农民,能让一家子吃上饭,确实是件很伟大的事,现在我有时想想都不知他和奶奶是如何挺过来的,爷爷常讲他从来没有背着奶奶和孩子们吃过独食,每次赶集要么忍着饥饿,扎紧裤腰带,走几十路回来再吃饭,要么有好吃的带回来大家一起吃。由于年轻时候经常挨饿,也造成老了的他一直受肠胃疾病的折磨……
爷爷以他一个农民的身份,尽力给予每一个子女他那朴实无华伟大的父爱,为了我爸爸做手术,曾经急哭过,为了二叔,和差点把我二叔饿死的大舅爷几乎断亲,为了刚出嫁的大姑,没少赶着牛跑几十里,去给她家耕地………地分给几个子女后,几乎“净身出户”,为了少给几个儿子要钱,不种地后养羊,喂鸡,到去世前还安排奶奶给我怀孕的大姐,堂妹,多攒几个柴鸡蛋……去世的前几天,还说不放心没有了二婶已经62岁的二叔,不放心有个不争气儿子的小姑,不甘心很遗憾没看到我和堂弟的媳妇……是啊,无论自己的孩子多大,终究是他的儿女……这份爱虽平凡,但却仔细品味却无尽的感动……
不光对子女有爱,对奶奶也是关爱有加,从我记事起从未见过爷爷和奶奶有过大的争吵,小的争吵也很少见,小时候跟爷爷放羊,爷爷常讲他年轻时听不得小孩哭,所以只让奶奶在家照顾小孩,地里有活不到万不得已不让奶奶干,长大了才知道这就是爷爷对奶奶的爱,他不是听不得小孩哭,而是知道奶奶为了这个家已经很不容易。他不忍心让奶奶带着孩子下地干活………奶奶对爷爷也是言听计从,即使有时候有些爷爷的吩咐不是她乐意的……
爷爷与奶奶的爱是默契配合,这种默契超越身体上限制。奶奶最近几年耳朵越来越聋,我们有时给她说话,需要趴在她耳朵边大声她才能听见,而爷爷有时离她可远轻声给她说一句,她竟然就能听懂。有一次爷爷在村里的小河南边看小鸡,奶奶在河北沿,中间隔着一条七八米宽的河,爷爷只是正常说句“小鸡该喂水了!”我还纳闷奶奶听见了嘛,这么远!谁知道过一会儿奶奶还真从家把喂小鸡的水拿来了,我不解,问奶奶“刚才,你听见俺爷让你干啥了?!”奶奶说“我没听见,就看见你爷爷嘴动,然后想着就是让我给小鸡拿水。”我听后很震惊!我想这就是他俩结婚60多年的默契的结果!而这种超越身体限制的默契也正体现了他们之间的爱!
爷爷从医院回来,身体很是虚弱,奶奶不放心,抽空就坐他身边,虽不语,但是能从她眼中看的到他对爷爷的那份不舍与无奈……
农历二月十五,奶奶烧香,插香时七根香愣是莫名的歪了三根,迷信的奶奶竟哇哇的大哭起来,说自己烧了一辈子香,从未歪过,说是爷爷这次怕是留不住了。屋里病重的爷爷,知道这事,拉着奶奶的手,很生气的样子对奶奶说:“你看看你都80多了,咋还给小孩一样啊,它歪了就歪了,它不歪我还能活一万年啊!留不住就不留。人总得走,那有俩人一块走的,我活着时知道你对我最好,闹饥荒时,家里就剩一点吃的还留给我吃,我走后,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我就放心了……”话语简短朴实,虽然没有剧情片的浪漫感,但是却道出了他对奶奶的那份大爱!
爷爷从医院回来,我们一大家子,为了不让爷爷感到冷清,中午,晚上都在爷爷家吃饭,花的钱都是爷爷的积蓄,说是积蓄其实一小部分是爷爷攒的,一大部分,是逢年过节以及他和奶奶过生日时,我们晚辈给他的,还有父辈在他看病时给他兑的,不多也就几万块钱,开始爷爷还很高兴,一大家子围着他热热闹闹,后来过了一个星期,爷爷突然说“那能天天买馍吃,买菜吃,太花钱!”于是他开会决定只有照顾他的姑姑们在他那吃便饭,其他人一天三顿各自回家吃饭,爸爸叔叔有些不理解,开玩笑说爷爷太抠,想让大家都陪着他,还不让大家吃饭,对爷爷说“钱用完再给你兑,你怕啥!”但是爷爷还是坚持他的意见!后来大家静下心来想想,爷爷这样做,是有原因的,一是爷爷是从穷苦年代过来的,穷怕了,苦怕了,那见过这么花钱法,不舍的,二是他还想给奶奶留下点,对奶奶不放心,怕这样花下去到他离世这点积蓄所剩不多,怕他走后奶奶一个人生活难。三是他知道子女都是农民,要么年龄大了,没能力挣钱,要么正是需要钱的时候,他也不忍心再让子女再兑钱,,所以能节省就节省……
生前爱家,死后也是这样。爷爷周四去世,正好周六出殡,周六节假日,即瞒足了他爱热闹的心,又不耽误城里的亲戚上班……出殡那天预报早上七点开始都有一天的中雨,大家还都发愁拖泥带水咋出殡,然而雨愣是不下,直到出殡完,下午两三点大家都吃完饭,回到家,大雨才倾覆而下。村里迷信的老一辈,都说这一切都是爷爷计划好的,在天有灵,就是死后也不愿意给子女亲戚找麻烦,还爱惜着自己后代……爷爷就是这样一个顾家爱家的人,生前是,死后亦是!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大爱无形吧……
爷爷孝顺:大生产队时,大家都吃大锅饭,有次太奶(曾祖母)腿上生疮,没法干活,中午去大火打饭,打饭师傅不但没有打饭,还说了一些难听的,太奶没打到饭,只好饿着肚子回家,那时候,我大爷爷,在西北很远的一个村教学,二爷在东南邓庄忙农活,都不回来,只有爷爷在老家。爷爷回家看到快饿坏的太奶,了解情况后,很是气愤,决定要去给那打饭师傅理论一番,虽然知道对方弟兄多,个头比自己大,但是爷爷还是去了,在他门前,大骂一通“你妈啥样,我不知道,但是你也是恁妈生的,对一个生病老人这样,你良心那儿去了嘛,你不让俺妈吃饭,你想饿死她啊,队里也没规定,生病不能干活,不让吃饭啊……”或许对方感觉理亏,连门都没敢出,第二天正常给太奶打饭。爷爷提及此时,还是咬牙的气愤,爷爷说当时他啥都没想,就想给太奶讨个公道,虽然知道对方个头比自己大人多,但是他敢出来,自己都敢给他战,每次听到这,都感觉爷爷特爷们!
外曾祖母生病去世前几天,或许因为一辈子没吃过太多好东西吧,突然想吃鸡肉,作为女婿的爷爷知道这事后,依然把家里唯一一只母鸡杀了,炖好,让奶奶用罐子装好给她送去,他和奶奶连口汤都没舍得喝,那时候家里已经五个孩子,最大的营养就靠那个母鸡下的蛋……多少年后提及这件事姑姑叔叔们还为爷爷的气魄动容!后来外曾祖母,去世时,大舅爷,二舅爷,都去挖河了,她的后事都是爷爷一人帮忙料理的……
俗话说根红才能苗正,正是由于爷爷这么孝顺,所以姑姑叔叔爸爸他们几个也都很孝顺,我想这也正是受爷爷奶奶言行身教的结果。

爷爷善良:50年代末大生产队时,村里闹饥荒,那时已经有我爸,和二叔了,家里虽然不够吃,但是他和奶奶宁愿要饭,也没有偷过生产队一次庄稼,由于营养跟不上,奶奶还失去了一个孩子……
60年代,爷爷当民兵看那些文化大革命改造犯,好多民兵,都玩弄那些改造犯人,最恶劣的就是把两个犯人绑在一起像牛羊一顶头,爷爷心底慈悲,虽不懂这一切是社会主义错误路线造成的,但还是知道这些人是没有什么根本性,恶劣性错误的,无外乎是多说了几句话,或者写了几句的文人,这些人又大都是附近村的人,所以他从不参与这样无聊低级的坏事,还不时给犯人说情,甚至利用职务便利有机会放走那些家里急需劳力的人……
爷爷去世前曾多次自问“你说,我这辈子也没做啥恶,为啥还让我受罪……”每当这时我们也都为爷爷感到不公平……

爷爷爱干净,从我开始记事,玩饿了上他家要馍吃,爷爷总是让先洗洗手,每次他和奶奶过生日时,饭前亦是去如此,这在九十年代农村卫生观念不强的年代还是少有的……
小时候跟爷爷一块放羊,春夏爷爷总是白毛巾不离身,从来没见过脸上身上有过汗渍。老了的爷爷更是注重外表形象,从来小手巾不离兜,从未见过脸上有过鼻涕,汗渍,饭渣,这一点村里的人都有目共睹,都说从未见过这么注重形象干净的老头。这么干净以至于爷爷每次住院,医院的护士医生都还以为他是退休老干部那!哈哈……我一个表叔还说打他记事起都感觉爷爷就是他最帅的姑父!可见爷爷从年轻到老都是注重外表的!
爷爷去世前的一个月,由于年龄大,胃口也不好,过于虚弱,医院不建议心脏做支架,怕花钱的他就从医院回到老家,一趟就是一个月,在这期间爷爷还是不忘注重外表,依然很干净,每天让姑姑用湿巾帮他擦脸,两天一刮胡子,每次吃完饭还都问问姑姑嘴上是否有饭渣……最后一个星期,爷爷可能已经知道他能活的日子不多,还多次叮嘱姑姑叔叔爸爸他们,他走后别忘了给他洗一遍身体,他要以干净的形象去见他的家人。其实再此之前没多久,他已经昏过去多次,每一次家人给他洗了一遍身体……
爷爷不仅注重自身外表,还很重视家庭环境,从我记事爷爷家就养羊养鸡,并且数量也很多,一直到2012,在此期间几乎很少见院里有羊粪便,小小的庭院总是干干净净,比起同村的其他养鸡养羊的老人,简直天壤之别……

爷爷乐观:爷爷心态好,爱开玩笑,记得小时候放羊,老是有一些爱开玩笑的婶子,在地里见了爷爷总是笑着说:“呀!你这老头咋还活着那”每次爷爷都是笑着说一句“那谁知道啊,阎王爷还没给我通话那!”然后两人大笑!
同村的接鹏爷,比爷爷大两岁,更是爱和爷爷开玩笑的“死对头”。爷爷78岁以后,由于受肠胃病折磨,就不能吃硬东西了,有次看见接鹏爷在吃苹果,爷爷说“您看您这牙口多好!”接鹏爷故意津津有味嚼着苹果说“耶!那你木法啊,就不让你吃,急死你!”停了一会儿又说“你有儿女侍候你,我要和你一样啥都不能吃。早饿死了!”然后然后两人大笑。
2013年爷爷大病,住了近一个月医院,康复后回到家,去村里的小卖部去玩,路上遇见接鹏爷,接鹏爷看了一眼爷爷表情故意庄重的说:“呀?!你咋还活着那,我都准备好给你去送纸份子(老家习俗人死后,关系不错的要去送几份纸钱,表示哀悼)了!”爷爷大笑“那!你没法,阎王爷都是不要我!”这样玩笑接鹏爷没少给爷爷开,爷爷也总是欣然接招!2016年春,接鹏爷出车祸悲凉去世,我回到家爷爷对我说“你大胡子爷(接鹏爷)死了,大汽车压了……”停了一会又接着说“想着他身体那么好,肯定能活过我那,没想到竟然这么突然的走了,这样走也好,他孤寡人一个,真得个大病啥的也没人照顾他……大胡子这个人啊就是脾气不好,人还算个好人的……”我从爷爷眼神语气中,分明感受到他对接鹏爷的惋惜……
爷爷爱听戏,记得小时候和爷爷放羊,爷爷还时不时能唱一段。爷爷不放羊后,开始端金挑(老家老人的一种娱乐活动),在他们那个小团队里也是小有名气,说唱跳样样都会,还经常去我们县城太昊陵广场去跳,最后这次从医院回来,身体还好时,有两天晚上,还给我们唱快板,唱了好几段,台词竟然一字不差!
爷爷乐观不仅爱说爱笑爱唱,对死亡也是平常心看待。爷爷曾多次给我说:“我最希望的死就是心脏病突然发作,嘎嘣儿走了,我不怕死,就怕死前受罪啊!”不过爷最后还是没能实现这个愿望,还是受了几天罪,一看这个愿望破灭,乐观的爷爷,又开始盼望去世的家人过来接他,然后我们都开玩笑“太爷太奶,都去世那么久了,真来了,你认识嘛”他说“肯定认识了”最后几天爷爷开玩笑说“我得走了,这太受罪,”我们说“咋走?太爷太奶,都不来接你”爷爷说幽幽的说“不来接,我也走,他们不来,我去找他们”我们说“你死了要去天堂”他说:“我才不去天堂,那地方天天葡萄苹果啥的,我这胃口不好,吃不了,去了,净受罪”大家都笑。爷爷就是这样乐观,视死如归!
爷爷有这么多优点,当然也有缺点,比如脾气急,有时太传统,有时处理这个大家庭事物有所误解。但是毕竟爷爷也是人,人无完人嘛,是人就有缺点,更何况爷爷还几乎是个文盲,能有这些优点,已经很伟大了,总之这些小缺点与他的优点相比绝对是微不足道。

我曾经多次自问,人死了,到底去哪了?到底还有没有东西存在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一个空间在存储着灵魂?到底是上天堂下地狱还是转世轮回,还是回到过去?……
二叔说他梦见过我们村去世的人,面目还是活着时那样,都还过着他们在世时候那样的生活,类似穿越……我听到这,很是兴奋,!我虽不迷信,但还是莫名的希望二叔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爷爷去世前,为了安慰爷爷,我曾经给爷爷开玩笑说:“你要看见俺太奶太爷来来接你了,一定给我说一声,我要给他们搬个板凳让他们给我讲讲那边啥情况!”爷爷大笑说“好!好!”今天下午睡觉,竟然在他去世后的第42天又梦见他,他那模糊的笑容难道就是要告诉我他已经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亲戚朋友身边了吗?……我希望是这样,更坚定是这样……因为这样死亡就也是件好事,爷爷就真的是去和他的家人朋友团聚了!毕竟爷爷这么大了,人世这边年龄和他差不多的人几乎没有了,他年轻时的伙伴,亲人都不在了,我有时甚至替他感到一丝孤独。如果去世能回到过去,那么爷爷在那边我想应该是开心的,因为又可以孝顺他的长辈,又可以和他的老伙计说笑,又可以和大爷,二爷去逮鹌鹑了,又可以去玩他的斗鸡,又可以听他爱听的戏,又可以端他的金挑,唱他的快板……更重要百年后我还能见到他,听他给我讲他年轻时的故事,和他去逮鹌鹑,和他一起去放羊……

二姑说爷爷去世后,虽然才几天,每次她走村中的路上,都忍不住往爷爷坟上看一眼……我说,不光是她,我们每个人都是这样。有时感觉他已经很遥远,而有时又感觉他分明就在身边……
我是一个很宅很恋家的人,从2015年在k城做生意,几乎每个月都回家一趟,而回家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爷爷奶奶家,几乎天天都给爷爷腻在一块瞎聊,有时虽然我俩都不说话,但心里还是感觉很舒服……现在爷爷一走,再回老家,除了我家,都不知道再去那儿了,顿感失去好多回家的趣味……
爷爷走后怕奶奶一个人住伤心,姑姑决定把奶奶接她家住一段,她们刚走出门,我看着小小的院子,顿感整个院子空旷的不行,看着她们的车远去,再想想爷爷,落寞感油然而生……我想每个在场人的心情都是这样……

《游梦环游记》中提到人有三种死亡,一种是停止生理特征,这是肉体死亡;二是关于这个人的一切职务,头衔,角色停止,这是名誉死亡;三是最后一个记住他的人死去,这时的他才是真正的死亡!第三种死亡也正是我写这篇文章原因,我只希望爷爷能被他的后代记住的更久更久……只要有人记住他,他就还活着,只要有人记住他,他就还在我们身边,只要有人记住他,他就还在这个世界上……
爷爷在那边你要照顾好自己,爷爷你要常来我梦中,爷爷我们另一个空间见!
2018年4月26日(农历三月十一)于k城!2018年5月30修改(农历四月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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