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伴侣的游戏还在继续。
第三天,张庭园再三确认李叶茴不会尖叫或者呕吐后,让她握住自己的断臂。那是一种怎样绵软的手感啊。李叶茴感到断截处更加柔软的肌理正温柔地抽搐。他一定很紧张。
李叶茴也很紧张,但是她很感谢对方对她的信任。那一晚上他们聊得更加深入,出了白天他们在各自的组别里的所见所闻,还有彼此的家庭、朋友。
李叶茴有些可以轻描淡写地说了说家里的情况,但是没有任何负面抑或正面的描述。她只是说自己最喜欢爷爷奶奶和妈妈,因为和他们最有共鸣。至于其他家庭成员,真心交流的机会不多,所以说不了什么好玩的。
“你和爸爸交流不多吗?”
“是啊,女孩子嘛,自然而然和妈妈亲。那你呢?你家里人去美国就留你一个人,他们舍得吗?”李叶茴赶紧转移话题。
“舍得吧。”张庭园的声音里有一丝勉强。
“不孤独?”
“习惯了。”
“一个人在家干嘛呢?”
“打扫房子,装饰屋子。”
“你还会装饰屋子啊!”李叶茴表示崇拜。书上说像狗一样崇拜别人更容易博得好感。
“是啊,很简单的吧。我每周都会逛家居市场,买点小玩意。上周去宜家,买了个可以贴在天花板的星空装饰,关上灯就好像置身于星空之下。”
“好浪漫!没想到你这么有情调!”
“哈哈,有机会可以来玩。”
第四天李叶茴跟他谈及了自己的一个小担忧:
曾经对于GP课程的放弃让付出甚多的李叶茴决定有朝一日卷土重来,从新成为一个关心时事、懂得批判思维的“社会人”。左思右想,她决定加入辩论队--更何况她高中就曾经拿过最佳辩手,即便是十分不正规的比赛、自己也是临阵磨枪,大家唇枪舌炮尽显泼妇渣男风范,丝毫没有点能言善辩的气质。除此之外,爷爷奶奶夸她普通话讲得好、从小就是学校春晚主持人,且出口成章,话瘾来了就叽叽喳喳烦得要死,定能成大器。
可是新国大辩论队经过论坛积分筛选可是世界第一的辩论队啊。平均每年招20名新生,尽管上百人报名。更何况,狮城也好、马来西亚也罢都是华辩大国,学生们从小就受到严格训练,即便只是耳濡目眩,都有着深厚底子,前来争夺一席可是一场大战,彼此厮杀难分难舍上几个回合是情理之中,打败李叶茴可不是分分钟的事。
“可是,曾经私立学校百分之一的升学率你都扛上来了,这可至少有百分之十的录取率,你怕什么?”
李叶茴仔细想想是这么回事,但是掉以轻心是失败的前兆,更何况此前是努力加运气,这次万一没有运气--比如选拔题目闻所未闻或者正要开口肚子咕咕叫,岂不是坏了大事;再加之没有真本事去硬抗坏运气,自己的胜算不堪一击。
“唉,真的很难啊...”
“从现在开始拼命准备咯,你不是说你之前考试都是‘用生命准备’的?”
“我一定会努力的,可是真的很难啊。为是在人成事在天,万一老天不出手,我也进不去。”
“没关系的!”张庭园握握她的手:“就算被淘汰,我们一起去报名Raffles Hall的乐队。你不是说除了最佳辩手,还想做小提琴女神吗?”
“我两个都想要...”
“这...”张庭园差点说她贪心,不过有野心没准有奇迹,就没多提,“两个都要有点难...”
李叶茴依旧相信,只要努力就可以一个都不少,但是她不想揪着别人不能理解的事去扯皮:“即便只能做一个,那也要争取选择权吧,万一是因为被淘汰只能完成一个小梦想,这多丢人...”
张庭园感受着李叶茴掌心里传达出的野心和力量,摇摇她:“没什么丢人的。不知道失败了怎么办,就去做就好了。”
不知道失败了怎么办,就去做就好了。
似曾相识。
李叶茴左想右想终于回忆起来魏飞腾在她转班期间也说出这番话,自那之后她便打了鸡血一般勇往直前、背水一战了。
于是李叶茴当天晚上就报名了选拔,指导营第四天上午趁着下大雨、户外活动取消,便坐着校车来到学校另一边宿舍区的一个小小自习室等候。
选拔内容简单易懂:六个选手三三分组为正反派,各给一个题目,双方十分钟讨论时间,期间可以查资料,然后便是三分钟自由辩论,表现优者进入下一轮。
李叶茴他们组都是纯中国人。从私校拼杀过来的也好、政府奖学金邀请的也好,总之都没什么辩论的经验,这让李叶茴放心不少。前一天她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准备,于是认认真真地看了两场辩论赛:一场是马来亚大学和武汉大学之间的“金钱是不是万恶之源”,另一个是“大学生应不应该创业”,期间她对蒋昌建既有条理的辨风和措辞极为赞赏,又对狡猾的黄执中最后小结的弯道超车嗤之以鼻。
总而言之,看到高手比拼非但没有提升自己的能力,反而让自己更紧张:一场厉害辩论赛的双方的每句话都可以完整地转变一个人的心态,李叶茴被双方辩词忽悠得毫无主见,不知该选择“富有”还是“贫穷”。好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不是一个选择题。
他们的题目简单易懂:人们应不应该制造核武器。
李叶茴倡导世界和平,可是她被分配到支持核武器制造的一方,这让她自我质疑。不过很快她便放弃所谓原则,开始热切地贡献论点。
十分钟讨论时间本以为根本不够,可是当初GP课堂上的窘迫又出现了: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
负责记论点的男生说:“我们要不要多花点时间描述一下问题背景?这样至少有的说,不会怯场。”
有人接着提议:“不然我们看看有没有别人打类似比赛,抄来他们的论点好了。”
大家都哈哈大笑。负责监督或者提示的学姐连声阻止。讨论时间已然过去五分钟,大家脑海中空空如也。李叶茴很担心和这帮“猪队友”不会有好果子吃,可是她隐隐约约听到对方队伍也是笑声连连。被大家请求去做侦查间谍的学姐说他们也是毫无进展。
不过事情还是有点突破,与其说老老实实看资料,这帮人直接搜索相关议论文,这样例子和论点一举两得。学姐也不忍继续刁难他们,便任他们这么做。李叶茴心中一凉:这种半作弊的方式已经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场上一定要“奋力拼杀”。智慧不足,嗓门来补。
第一个站起来的人刚才讨论最自信,可是到了场上手抖、结巴,到最后直接失语。本队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李叶茴想站起来救急,因为对方想说什么之前其实都商量好,她心知肚明。但是迫于情面李叶茴选择按兵不动,更何况一股子强大的紧张早已经让她像五指山下的孙猴子一样心有余而力不足。
终于轮到她了!李叶茴猛地站起、杀气四溢。她本想字正腔圆地用“标准普通话”横扫现场,没想到一张开嘴声音发颤、逻辑也颠三倒四,很快就没有逻辑可言,大脑一片空白。于是她一边赶紧看写在卡片上的论点,一边给自己打气,终于回光返照,还算流利地说出接下来的内容。
在她之后的人只有更糟。只有一个女生,身材小巧玲珑、生得漂亮,说起话来更是面不改色、铿锵有力。虽然她发言时间很短,但是所有论点都淡定叙述,目测是个老手。
终于,三分钟时间到。负责总结陈词的同学说自己肚子痛到说不出话来,于是李叶茴积极地主动总结。虽然自己的发言质量也是词不达意,至少能稳妥留个印象分。
一切结束后,本来唇枪舌战的六个新生赶紧凑到一起互相道和。李叶茴瞄准那个女生靠近:“同学,你刚才发言好棒。”
“你也很厉害呀。”
“怎么称呼?”
“我叫颜如玉。”
李叶茴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名如其人,你爸妈真有眼光。”
颜如玉被夸赞偷偷开心:“这没什么。我原来有个朋友姓陈,她妈妈希望她好看,就给她起名陈雨落嫣。”
“那就不一定合适了。不是所有人都有足够的颜值支撑起这样的名字。”
书上说像狗一样崇拜别人会更受喜欢。
颜如玉算是初中以后来到新加坡。虽然性格和善、相貌靓丽,但是李叶茴还是感觉到一种令人产生强烈不悦的急功近利感。
颜如玉早已把大学规划得十分稳妥,是个目光长远的学霸。但是她的担忧还在,比如说:“书上说人应该使用T字发展路线,也就是见多识广,但同时也有一个深度发展的领域。就像T的一横一竖。”
“嗯...”李叶茴突然词穷。
对方开始继续滔滔不绝从书上读到的一切快捷成长方式。
从小到大的竞争教育让她对颜如玉的奋斗决心心生警惕。更何况,A水准期间的极度自律让她想把来之不易的大学生活变得多姿多彩,颜如玉像个小鞭子一样想把四周所有人带动起来和她一起拼命。这让李叶茴紧张。
后来,她们发现彼此都住在Raffles Hall。颜如玉终于停止严肃话题,开始扯些有的没的:“最近有学长约我看话剧。”
“哇,这么快就和学长姐打成一片了。”
“没有了,其实他们的指导营我都没去。感觉很幼稚。不过学长姐内部的职业规划会我倒是参加了,不算特别有收获,但是结交了一些人脉。”话题又跑过去了。
李叶茴再拉回来:“看的什么话剧?在哪里呢?”
“哦哦,就在旁边的国大文化中心。”颜如玉补充,“一开始说是在滨海湾,被我推脱了,后来学长又退票重买了附近的话剧票,这个面子就不能不给了。”
李叶茴提醒自己平常心。
她又随便咨询了一下那位学长的兴趣爱好、生辰八字,为了填充尴尬又问了颜如玉的情史、家乡等一系列毫无干系的话题。终于各回各家,叶茴松了口气。
她安慰自己,反正自己是咸鱼逆袭,应该知足常乐。职业规划晚一些、结实学长晚一些有何大碍?做人应该知足常乐。
那天晚上,李叶茴兴致勃勃地讲了辩论选拔时的紧张难耐。
张庭园兴致勃勃地听着,也讲了自己在面试学校乐队时的精彩表现。
此时此刻的两个人已经像老友一样无话不谈。李叶茴刻意不去想歪,避免以往的尴尬。她还是听从王小红的教诲:女孩子应该高雅、端庄、有架子。所以她即便蒙上眼罩也一直保持微笑,随时给眼罩外的世界一个好印象。
“我觉得自己没戏了...”李叶茴有些失落,不过很快振作,既是对张庭园,也是对自己说:“反正一开始自己也是一无是处的,尽力而为就好,落选我也很知足。”
张庭园对她的阿Q精神连连称赞,并说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她的样子。
“我可以摸摸你的脸吗?”李叶茴大胆请求。
“好的呀!”
正当张庭园把握着李叶茴的手往脸上放时,突然总是坏事的大魔王又出现了:“学弟学妹,时间到了!”然后就不由分说地把张庭园拉走了。
“别别...我还没聊完...”
“学弟,距离产生美呀!”两个人的尖叫声渐渐远去,然后融入周围的嘈杂。
李叶茴摘下眼罩,手机叮咚一声:新的邮件。
她颤抖着双手打开,发现她打败了一半选手,顺利进入辩论队第二轮面试。
李叶茴激动地四周张望。她好想告诉张庭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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