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局再开。
雪芳草回到牌桌,一脸的轻松自然,我还算平静,老头和小胡子都紧绷着神色,不轻易露出一丝表情。
发完牌一看,上二和下三,惨不忍睹的一手牌。
老头和小胡子相继弃牌,我没有入局的打算,也扔掉了手牌,雪芳草轻松收下金池。
第二十八局,老头坐庄。
我的手牌还是很差。
小胡子啧了一声,扔掉手牌,我也跟着弃牌。
雪芳草随手丢了40两银子,“下注。”
这是一个比较奇怪的额度,与其说是邀请对方入场,不如说是挑衅。
老头狐疑地皱了皱眉,弃掉了手牌。雪芳草再次收下金池。
之后一连数局,情况惊人的相似,我拿到的全是烂牌,老头的面色越来越凝重,似乎也对手牌很不满意。
小胡子试图和雪芳草做纠缠,但是到翻牌后便败下阵来。
雪芳草一脸轻描淡写,轻松来到了第一位。
第三十二局,老头坐庄,底注已经来到80两仿币了。
手牌依然很差。只是单纯的巧合吗,但是连续六局拿不到超过五的点数,这也未免太诡异了。
小胡子紧盯着对面的雪芳草,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后,他丢出320两银子,“下注。”
这是一记重注,从他展示出的魄力来看,要么是想吓退其他人,要么就是想在这一局决出胜负。
我果断选择弃牌,雪芳草则毫不犹豫地跟注,老头思考了半晌,同样弃牌。
牌河翻出一张上九,一张上八,一张下八。
真是奇了怪,难道高点数全到牌河去了吗。
牌河很吓人,小胡子却一点也不开心,他选择过牌,雪芳草也跟着过牌。
第四张牌河又是一张上八。
两人继续过牌。
第五张牌河是一张下九。
小胡子思考了很久,推出来960两仿币,“下注。”
又是一记重注。
从我的角度来看,小胡子的手牌跟上九、上八的关系都不大,否则他在翻牌后不该连续两次过牌。如果他碰巧在最后击中了下九,那么他完全可以选择开牌拼点数,或者下注一个适量的额度,去赢一手听下八的手牌。
额度打得太重,容易吓走纯粹的空气手牌,却吓不走真正的大牌。
抑或说,他真的有上八上九的大牌,前面只是在示弱?
事实说明我的猜测是多余的,因为雪芳草想也没想,就选择了跟注。
双方公开手牌。小胡子咬着牙直接丢掉了手牌,没有选择打开,雪芳草则大方地亮出了自己手牌,一对上八。
看样子,小胡子只是拿着一手烂牌在诈唬,而真正拿着大牌的雪芳草,却一直在过牌和跟注。
此局之后,小胡子只剩800两仿币,雪芳草则持有接近4000两仿币。
第三十三局,小胡子坐庄。
还是一如既往的烂牌。我默不作声地选择了过牌。
雪芳草和老头同样过牌,到小胡子的时候,他直接将所有仿币推了出来,“全下。”
我随即弃牌,雪芳草跟注,老头弃牌。
两人开始跑马。雪芳草轻松地打开了手牌,小胡子却长叹一口气,绝望地离开了桌子。
坊主打开小胡子的手牌,是一张上二和一张下三,与之相较,雪芳草则拿着上89的大牌。
牌河只翻了三张,便决出了胜负。
我回头去找小胡子,他已经不见了踪影。或许在雪芳草选择跟注的那一刻,他就明白败局已定吧。
此时此刻,我才真正明白了静流对我的警告。
虽然很感激他的好意,我却一点也庆幸不起来:雪芳草异常的好运,和其他三人异常的烂牌,根本难以形成抗衡。
老头见小胡子离场了,看着雪芳草低声说道:“太子殿下真是鸿运当头啊。”
雪芳草一愣,转头问道:“你认得我?”
老头拱手施了一礼,“老朽以前在王府跑腿,见过殿下一两次。”
雪芳草嗤了一声,“知道就行,不要声张。”
老头再施一礼,“老朽明白。”
余光看见两人投过来的视线,我只管盯着仿币发呆,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之后数局,局势依然没有改变,我和老头轮番弃牌,仿币一路减少。
到第四十一局,我和老头均只剩千余两仿币,雪芳草则独拥六千两仿币。
雪芳草坐庄。
老头看过手牌,悠悠对我说了一句:“小哥,这样下去,我们都只是在等待死亡而已。”
“是啊。”我咧了咧嘴,“不知老人家有什么高见?”
“横竖都是死,不如在这里拼一把。”“……有道理。”
见我点头,老头便将所有仿币推了出来,“全下。”
我也推出去所有仿币,“全下。”
雪芳草眉梢一挑,“本想再玩一会的,没想到这就结束了。”
他若有深意地朝我一笑,“夭夭还教我当心你,看来只是多虑了。”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雪芳草跟注。三人同时跑马。
老头和我的手牌惨不忍睹,雪芳草则捏着一对上九。
我和老头相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雪芳草则露出了不解的神色:“你们两马上就输了,有什么好高兴的。”
结果不出我们三人所料,雪芳草赢走了所有仿币,我和老头则一个子儿都不剩。
但是,我们都没有离开座位。
周围的看官们热议阵阵,“看来已经决出胜者了啊。”“最后这几场对局,感觉好没劲。”“是啊,完全是一边倒的局势。”
雪芳草丝毫没理这些议论,好奇地看着我们:“已经结束了,你们还坐着干什么?”
老头这时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小哥,对不住了,这个第二位我要了。”
“哦,老人家何出此言?”
老头便将坊主叫到身边,说道:“老朽还剩一次买入仿币的机会,对吧。”
坊主叫来记账倌,两人一核对,确实如此。
“但是只能买入二两仿币,远远不够底注……”坊主向老头解释到一半,就被他打断了。
“二两足以,”老头笑道,“就这二两,我便能要了这第二名的位子。”
“原来如此。”我不禁啧啧赞道,“你邀我一同全下,原来是这个目的。”
“对不住啊,小哥,眼看第一位无望,我也只好出此下策。”老头嘴上在道歉,脸上却尽是得意的笑容。
我嗤了一声,转头对坊主说道:“请你替我核对一下,我也还剩一次买入仿币的机会。”
老头闻言,立刻变了脸色,“小子,你——”
“怎么,你可以买,我就不能买?”
雪芳草见此场景,不禁仰面大笑:“有趣,有趣,你们二人勾心斗角,却又不相上下。不过,你们只有二两仿币,要如何与我对抗?”
“这就要请兄台行个方便。”我笑着说道,“下一局,请兄台弃牌,让我和老人家决个胜负。”
雪芳草一怔,连连点头,“此法甚妙,就按你说的来!”
老头从刚才听到现在,脸色已经拧成了一团。
第四十二局,老头坐庄。
发牌之后,我根本没有看牌,直接将二两仿币扔进了金池,“全下。”
雪芳草如约弃牌,老头则拿着手牌,犹豫不定。
“你还在等什么?”雪芳草催促道,“人家还没看牌就全下了!”
“可是……”“没什么可是!”“……老朽明白了。”
老头也将仿币推了出来,“全下……”
老头的手牌是上12,我的则是下23,从牌面来说,胜负对半开。
但是他显得很紧张,虽然手上没有动作,脸颊却在微微抽搐。
牌河前四张是上八,上九,下八,下九。
跟我们的手牌关系很微妙。
最后一张牌翻出来之前,老头头一次瞪大了眼睛,里面全是浑浊。
那是一张下九。
老头宛如一尊木雕,僵在了椅子上,酒保们来拖的时候,费了好大劲也没掰动手脚,无奈之下,只能连人带椅子一并抬走了。
雪芳草耸了耸肩,转过头笑着说道:“这下子你满意了吧——如愿拿到了第二位。”
我也回以笑容:“你我的胜负还未分,我怎么会如愿。”
一刹那,我看见雪芳草的面容微微一僵。
“你只有四两仿币,要怎么跟我斗!”
“四两对八千两,确实相差悬殊哩。”我叫酒保端来一杯茶水,缓缓啜了一口,“只消一两局,恐怕就全被你赢去了。”
“那不是废话吗!”雪芳草拍桌喝道。
“而且你看,周围的看官们一脸的乏味,都觉得这赌局没有意思。”
“那又如何?”
我放下茶杯,略带挑衅的意味看着雪芳草,“不如在牌局之外,我们再打一个赌。”
“什么意思?”“三局两胜,输掉的一方,就要脱光衣服。你看这样如何?”
雪芳草一怔,旋即怒道:“谁会跟你赌这种无聊透顶之事!”
“无聊透顶吗?”我抬高了声音,环视一圈问道,“你们觉得无聊透顶吗?”
看官们一听,顿时呼声迭起:“不无聊!”“跟他赌!”“拿着八千两还怕什么!”“是不是爷们啊!”
声势经久不息,我直直地盯着雪芳草,“听见了?”
怒气涌上面颊,雪芳草耳根通红,咬牙切齿道:“你要自寻耻辱,我就成全你!”
我将剩下的茶水喝完,向坊主申请了暂停。
坊主困惑地看着我,“只有半柱香工夫,请您……”
“我知道,半柱香就够了。”
我站起身,朝人群后方喊道:“静流,你要赌的寒木玲珑骰,我现在就陪你玩!”
看官们讶然纷纷,不一会,人群被撕开一道裂口,静流抱着赌具跑了出来,欢喜问道:“真的吗?”
我将他招到桌前,凑到耳边低声交代了一句,旋即将他抱上桌,“就玩一局,七颗骰子,赌大定胜负,一点输一两仿币,如何?”
说罢,我掏出寒木玲珑骰的二两仿币,放在了桌上。
他嘿嘿一笑,“才二两仿币,根本不够你输的——不过我答应你!”
“好气魄!”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就来一场公正的比试。”
静流点了点头,转身朝二楼高喊道:“夭夭姐!我要和苍树来一场公正的比试!”
众人的视线随着静流投向二楼,却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我率先抓起骰盅,将七颗骰子扔了进去,“小静流,你看清楚了!”说罢,挥动手腕疾速摇晃起来,骰子旋转的触感透过寒木,只剩下细微的颤动。
像这样聚精会神地摇骰子,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嗵!”骰盅应声落在桌上,骰子相继停止跳动,我缓缓撤开罩子,亮出晶莹夺目的七颗骰子。
不偏不倚,七颗骰子端端正正地躺在中央,每个面都是六。
静流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好……厉害……”
我将骰盅交到他手上,“到你了。”
静流咽下一口沫子,将袖子挽了起来,“我也来露一手!”
只见他双手捧盅,由缓至急,颇有节奏地摇起寒木罩。
虽然听不见骰子的声音,但是他这个动作我却认得。
“你……”“苍树大哥,你看这手如何!”
静流惊然落盅,潇洒地撤去了罩子,只见七颗骰子垒成一座高塔,每个面的点数都一模一样,顶上则是鲜红的一点。
“我们……不是在赌大吗?”我不禁笑了出来。
“对,赌大。”静流认真应道,“我1点,你2688点,你赢了。”
说罢,他向坊主说道:“我的仿币都在楼上,你陪我去取吧。”
少顷,静流将他的两千多两仿币放在了我桌前,我感怀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小静流,你真是雪中送炭啊!”
静流嘻嘻一笑,蹦蹦跳跳地钻回了人群中。
我则再次转向雪芳草:“这下,就轮到你我一决胜负了。”
雪芳草咬着牙齿,没有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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