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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北州篇)第二十二章

卷四(北州篇)第二十二章

作者: 冰河_ | 来源:发表于2019-05-15 19:42 被阅读0次

            第四十三局,到我坐庄。

            我久违地拿到了上六和上七这两张牌。

            “谢谢你啊,小静流。”我脸上不露声色,心里不禁感激静流。

            雪芳草按照惯例选择过牌,我则推出了200两仿币,“下注。”

            他面露一丝不屑,跟注200两。

            三张牌河翻开,分别是下三,下五和下七。

            简直糟糕透顶。雪芳草依旧过牌,我迟疑了一会,也选择过牌。

            第四张牌河是上五。他微微一皱眉,继续过牌,我也选择过牌。

            最后一张牌河是上八。他毫不迟疑地过牌,我却犹豫了。

            面对这样的牌河,如果我和他都没有击中,那么选择开牌比点数未尝不可,但是考虑到另外一层赌局——三局两胜,丢失任何一局的风险都很大。

            我推出400两仿币,却又在半道停住了。

            仔细考虑一下,即便我下注400两,甚至更多,他有可能弃牌吗,我认为几率接近于零。且不说他不愿意先失一局,就以他八千两的仿币数来看,损失个千八百两不痛不痒。

            那么与其下注去榨取他的手牌价值,不如给他制造一种印象:我有牌的时候会连续猛攻,没牌的时候就会慢打。

            实际上,玩了这四十来局,我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形象。偶尔几局拿着烂牌下注,也会在中途弃牌,避免让其他人看到自己的手牌。

            要么就果断弃掉,要么就公开手牌,然后拿下金池。这样才能让别人对自己产生畏惧:只要我高歌猛进,手上必定有牌。

            “弃牌。”思虑再三,我选择了不亮出手牌。

            雪芳草先是一愣,旋即大笑道:“你连拼点数都不敢吗!”

            他将手牌一翻,是下七和下八。

            看样子,他还是采用了一如既往的柔和打法,即便翻牌后就击中了下七,他也会连续三次过牌。

            先赢一局,雪芳草信心倍增,他对几百两仿币丝毫不感兴趣,反而对脱衣服的赌局兴致勃勃:“兄台,你若再输一局,可不要哭着从这里离开。”

            我微微一笑:“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第四十四局,雪芳草坐庄。

            我拿到的手牌是上七和上九,实属难得一见的好牌。

            全下吗——不,那样气势还不够。

            “400两。”我先推出来一记重注。

            雪芳草一惊,“上来就下注400两?”

            “怎么,要弃牌吗?”我挑衅道。

            “怎么可能,”雪芳草随即推出来400两仿币,“跟注!”

            牌河打开,是一张上七,一张下四,一张下六。

            迟疑片刻,我选择了过牌。

            “嚯——刚刚的气势去哪里了?”雪芳草嘴角一咧,“下注。”

            说罢,他数出500两仿币,推到了金池中。

            如果我没记错,这是我第一次见他主动下注。

            不知道他是为了嘲讽我,还是手上真的有牌,但无论哪种情况,我都只能跟注。

            他心里也很清楚这一点,但是见我迟迟没有动静,便嘲讽道:“不如你现在就弃牌,输也输得体面。”

            我没有搭理他,推出了500两仿币,“跟注。”

            第四张牌河翻开,是一张上九。

            绝好的一张牌——不知道为什么,我隐隐感觉,这局如果要赢,就全靠这张上九了。

            “过牌。”我没做犹豫,选择了先过牌。

            “又过牌?”雪芳草笑意更浓,“下注!”

            他这次推出来了1000两仿币。

            我手上还剩1500两仿币,这个时候跟注显然不合时宜,留给我的选择只有一个:全下。

            只是,究竟是怎样的手牌,会支撑他做出这一连串的动作呢?

            假如他击中了上七,那么最好的手牌是上79,和我一样,这一局就打平。如果他击中了下六或下四,最好的手牌是下69或下49,却比我点数小。

            即便他同时击中下六和下四,也输给我的上79。

            那到底是什么,让他如此信心满满,可以赢过我呢。

            思索良久,恍然看见他目空一切的视线,我突然明白了:原来他还笃定着,我根本拿不到好牌。

            我忍不住想笑——这还真是,我在悬崖边上见过的最天真、最不自知的赌棍了——不,说到底,他可能连赌棍都算不上。

            想明白这个道理,我毫不犹豫地将所有仿币推了出去,“全下。”

            “破罐子破摔吗。”雪芳草得意洋洋道,“跟注!”

            雪芳草亮出手牌,一张下六,一张下七。我随即亮出了上七和上九。

            他看见我的手牌,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怎么可能——”见坊主半晌没动静,扭头问道,“怎么还不发最后一张牌!”

            “还不懂吗?”我笑道,“无论最后一张牌发什么,你都输了。”

            坊主默声点了点头,收起桌上的竹牌,将金池里的仿币划到了我面前。

            “不发最后一张牌,是对你的尊重,不要自寻耻辱。”

            雪芳草攥紧双头,额头青筋暴起,温润的面目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有一局,你不要得意太早!”

            第四十五局,到我坐庄。

            看见手牌的那一刻,我忍不住咧开了嘴唇,雪芳草一脸沉重,向我投来凶狠的目光:“你笑什么!”

            “没什么。该你下注了。”

            雪芳草听了,下意识地去拿仿币,转念才回过神,收手道:“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你听不听根本没区别。”我直接推出了三成仿币,“下注。”

            雪芳草看见堆成小山的仿币,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牌,倒抽一口凉气,半晌没回过神来。

            “怎么,要弃牌吗?”我和善地问道。

            “怎么可能!”雪芳草怒目圆瞪,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我跟!”

            牌河打开,是一张上九,两张上八。

            我笑得更灿烂了。

            雪芳草的面色却如死灰一般,“过,过牌……”

            我再次推出三成的仿币,“下注。”

            再次相视,他已经没了刚才的愤怒,眼神里填满了惊恐和不安。

            “要弃牌吗?”我又温柔地问了一遍。

            他下意识地放下手牌,却又猛然意识到什么,“不,不能弃牌……弃牌就输了……我跟……”

            第四张牌河,又是一张上九。

            这一刻,我忍不住笑出了声,雪芳草却连看都不敢看我了。“过牌……”

            我将剩下的仿币一并推了出去,“全下。”

            雪芳草僵坐在椅子上,头上开始冒汗、双手不停发抖。我叫酒保端来一杯茶水,一边欣赏他的举动,一边慢条斯理地弹指甲。

            “兄台,你若再输一局,可不要哭着从这里离开。”

            这话一下惊醒了雪芳草。门外吹进来一阵穿堂凉风,他却大汗淋漓,胸口湿掉大片。

            “要弃牌吗?”我最后柔声问道。

             他咽了口沫子,将手牌缓缓盖在桌子上,半晌后抬起头,愤恨交加道:“这种混账赌局,我一开始就没同意过!”

            我眉梢一翘,“你要反悔?”

            “那是你擅自定下的规矩,与我无关!再者说,你用玲珑骰的仿币下注,凭什么算数!”

            “玲珑骰的仿币,可是一两换一两。你那八千两仿币,也不过换四千两银子而已。”

            “那又如何!”雪芳草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完全没注意到浸湿的头发已经散开了,“这盘赌局,从一开始就不算数!”

            对视了一会,我轻声一嗤。

            “……你要这么说,那我也没办法。”我喝完剩下的茶水,起身走下桌子,“你宁愿舍弃尊严,也不愿舍弃手牌,那这场牌局就不妨让给你。”

            说完,我收起玲珑骰的仿币,连同手牌一并交给坊主,“劳驾你将这些仿币还给静流,借用了三局,感激不尽。”

            坊主满口应下,接过我的手牌时,却惊然愣住了。

            “小哥,这——”

            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笑了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的手牌,是一张上二,一张下一。

            背后响起雪芳草凄冷的笑声:“哈哈哈……还是我坐到了最后,这场牌是我赢了啊!”

            回去的路上,红拂不时地惋惜,没想到雪芳草会在最后反悔。

            “那么多人看着,他也真说得出口啊。”红拂叹道,“赢了比试,却输了颜面。”

            “输了的话就要脱光衣服,也会颜面扫地噢。”我提醒道。

            “那倒也是。”红拂恍然道,“可惜——”

            “可惜没看到他光着身子的样子?”

            “呸,我一点也不想看。”红拂悻悻道,“拜你所赐,他在我心中已经面目全非了。”

            “原来是可惜这个啊。”

            “把我的美好记忆还回来!”红拂晃着我的胳膊嚷道。

            “喂,别胡闹,我驾着车呢!”

            红拂嘿嘿一笑,从撒泼的猫咪转眼变成温顺的羊羔,“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什么故意的?”“故意让他露出丑态,好教我死心。”

            “是不是呢——”我瞟了她一眼,“随你想象吧。”

            “讨厌,告诉我啦——”“喂,真的会翻车的!”

            “唔——”红拂停了闹腾,气鼓着嘴道,“你告诉我,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我告诉你了,你也不许赖皮。”

            我想了一会,点头答应了。

            红拂便凑到耳朵边,小声说道:“其实刚才比试的时候,我在心里希望你输呢。”

            说完,红拂一脸坏笑地看着我。我转念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若不是手里牵着缰绳,真是恨不得把她扑倒在地。

            扑倒在地,然后呢。

            我脑袋里闪过一张惊慌而稚嫩的面孔,遥远的回忆骤然苏醒。霎时间,心头微微一紧,愧疚感便在胸口弥散开来。

            “怎么没反应,”红拂用手晃了晃,“不会没听明白吧?”

            “美得你,”我勉强笑道,“我确实想教雪芳草颜面扫地,不过——”

            后半句我没有说出口,也或许是说不出口。

            “不过?”似乎注意到我的异样,红拂的笑容渐渐退去,“不过,却不是为了我。”

            沉默良久,我嗯了一声。

            马车到客栈后,红拂便说自己累了,一头钻进了房间。

            打了一天牌,我也身心俱疲,但是躺在床上,却又郁郁难安。天色尚未暗下,迟疑二三,我翻身跳下床,溜到了客栈外面。

            不知为何,今晚想喝点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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