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叶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回家,路过街角的那家眼镜店时,她会停下来,呆呆望向眼镜店里斜躺在藤椅上烫着大波浪卷的女人。
小叶会叹一口气,长长的那口气像是从心底发出来久久不能平息的怨怼,是啊,这能怪谁呢?怪这世道吗?还是怪自己不够坚定呢?还是怪父母呢?想不到答案的时候,她会低头看脚下凹凸不平的地面,然后沉思着要不要走进眼镜店。
路边麻辣烫的小店正热火朝天煮着麻辣串,光着膀子的男人,涂着斑驳指甲油和厚重睫毛的女人围坐在一起,哼哧哼哧吃着麻辣烫。“老板娘,给我来一串素丸子!再煮几串青菜”“好嘞,您稍等下!”
老板娘顾不得擦汗,抬头拿菜的时候瞥见小叶站在马路边。老板娘朝腆着肚子拿着蒲扇烤羊肉串的老公小声说,那个女同性恋又来了!老板头也不抬的说,“关你什么事,赶紧煮菜去!”
服装店的老板娘正在打烊,把放在店外的模特和衣服一件一件往回收。于是,2个老板娘相视一笑,意味深长的笑意就在脸上荡漾开了。正吃着麻辣烫的几个女顾客瞧见这阵势,顿时对面前的麻辣烫失去兴趣,纷纷转头望向路边徘徊的小叶。大家嘴巴里嚼着菜叶子,眼睛不停扫射小叶的全貌。
“原来同性恋长这样啊!”
“对呀!”
“看上去跟正常人一样啊!”
“对呀!好好的姑娘咋当了同性恋啊!”
“谁说不是呢!”
“这女的经常来,跟那个眼镜店里的女的关系可好了,俩人一坐就是半天。最近不知道咋回事,白天不来了,改成晚上来了。”
眼镜店里的大波浪卷女人还在专注的看手机,时不时抬头望向玻璃窗外。波浪卷看见小叶站在门外,立马放下手机出门来跟小叶打招呼。小叶跟着波浪卷进了眼镜店,这家眼镜店只有一间屋子,陈设颇有些破旧。唯独那个藤椅还有些新意,小叶坐上了藤椅,波浪卷拿了一把椅子坐了过来,俩人隔着一米的距离。既不显得太亲热,也不会太疏离,一米的距离,是从青春年少到人到中年。
波浪卷至今未婚,大龄单身女青年,年届40,皮肤有些暗黄,黑眼圈有点重,微胖。这些年守着这家小店自负盈亏,时赚时赔,反正一人饮酒醉,也不会想太多。父母已经对她能结婚这事儿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大概到现在两口子还不知道自己女儿的现状,只是单纯以为她还没有碰见合适的男人。
小叶10年前拗不过家里人,跟一个“差不多”先生结了婚,女儿现在9岁。孩子出生后,她就跟先生分居了,同处一室,各自生活。虽然刚开始的时候“差不多”先生还有怨言,后来拗不过小叶,总不至于婚内强奸吧。现在,先生经常夜不归宿,流连于各类场所。女儿经常问,“妈妈,你怎么不跟我爸爸睡一个房间啊!”
小叶和波浪卷曾经好过,爱的正浓的时候却分开了。波浪卷豪爽大胆,小叶内敛含蓄,10年前民风尚且淳朴,恋爱、结婚、生娃是每个女人的必经之路。无奈,造化弄人,她们不能跟寻常女子一般,嫁个男人,守着自己的小日子。
小叶生性柔弱,在日复一日父母的强势逼迫和唠叨中,再加上邻居的闲言碎语中沦陷了。尽管波浪卷一直努力赚钱营生,想要给小叶更好的生活。可是,社会约定俗称的规则是小叶不敢碰触的禁忌。
分开的时候,波浪卷说:人这一生,总得为自己活一次吧!你为什么就不能挺一挺呢?小叶哭了,我不想让父母看别人的冷眼,受那些流言蜚语。
10年有3650天,日子漫长又凄凉,小叶看似停留在婚姻里,有着一个家的躯壳,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波浪卷宁缺毋滥,游走在社会习俗的边缘,看破人世沧桑,不过是一间屋,一张床和一个人。
终于,10年的光阴荏苒,彼此都不再年轻。小叶说:“我想跟他提离婚了,我想净身出户,只要孩子,我们一起把孩子养大吧!”波浪卷愣了一下,灯光照进她的瞳孔,这迟来的爱终于还是来了。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千帆看过,却只想揽一人入怀。
岁月悠悠,人生苦短,该来的总会来,就如同只有经历挫折和动荡,才更懂得人生的真相。不过是,活得像个人,不卑微,不屈就,不高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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