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程理

这是一个故事。

程理最后开了两枪，我以此来画上这个句号。
救护车声音在耳边想起的时候，我心里想的竟然是：妈的，救护车好吵！

程理是个性本善又坏到骨子里的人。

那天晚上，他在去揍王铎铎的路上，还包圆了路边老奶奶的苹果，说快下雨了让她早点回家，年纪大了淋雨要生病的。
他啃着不太红的苹果，就把王铎铎断了两根肋骨，明明白白地进了医院。
王铎铎后来对苹果都有心理阴影了。

说起他揍王铎铎的原因，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瓜，多少比苹果大点。
王铎铎这个花心大萝卜，把人妹妹绿了，虽然只是远房表表妹，但确实是绿了。
于是表表妹哭着找程理给她报仇。
起初程理不愿意管这事儿，毕竟也不是绿了他。
但表表妹放绝招说她有了，是王铎铎的。
程理就在一个啃着苹果的夜里把王铎铎揍进了医院。
王铎铎觉得太冤了，表妹要是不撒这个慌，没准一根肋骨就够了。

作为王铎铎的发小，我对程理也是深恶痛绝的。
可我也不认识程理，所以一直以来，这个深恶痛绝也不是那么深刻。
但这丝毫不影响，我跟着王铎铎一块骂程理时的慷慨激昂，义愤填膺。
王铎铎每次都被我感动的不行，“何明明，你真是我的铁哥们，今儿实该我请。”

这天在川菜馆子，王铎铎还没来得及说出请客，我旁边就坐下了个男的，穿着深蓝的卫衣，胳膊漫不经心地搭在我的椅背上，一脚白鞋蹬在我的椅子脚上，似笑非笑地问我“姑娘，劳烦说说，我这歪瓜裂枣尖嘴猴腮一肚子坏水的狗崽子，怎么就生儿子没屁眼了”。

老天爷啊缺了大德了，我是没交电费还是没交党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让程理出现在我身后！我心里把老天爷带上程理快速骂了一万遍。

那一刻，我脑子真的是宕机，重启十次都不管用的那种。
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低头看了眼，就顺手把正夹着的那块肥肥的口水鸡，举到程理嘴边，问“吃鸡吗？”
一脸认真，一脸熟络，毫无违和，毫不做作！
程理愣了会儿，手指敲了敲椅背，看了眼我，又看了眼那块滴着红油的口水鸡，然后张嘴一口就咬走了。
我诚恳地问“好吃吗？够不够味儿？”
“咸了”程理嚼了嚼后，回道。
“哦”，我点点头，“那我下次让老板少搁点盐吧”
“好”他也点点头，说完他就收起他的大长腿，起身走了。
我继续吃饭，筷子都忘了要换。

几个和程理一块来吃饭的哥们，看的一愣一愣的，都不知道说啥。跟着他快走进包厢才反应过来问“程理，什么情况，认识那妹子啊”
“不认识，骂人倒是挺有劲儿的”程理掏出打火机点了根烟坐下。
“王铎铎女朋友？这小子换女朋友也太快了吧”汪颂边看菜单边说道。
程理吐了口烟，没说话。
“女朋友能当着王铎铎的面喂程理吃鸡？带点脑子好吧”陈喜一脸鄙视汪颂的智商。
“发小” 黎聪聪看着手机说到，“妹子数学系的”。
几个人齐齐地给黎聪聪的速度点赞，不愧是社交小王子，消息就是灵通。
 “程理，咋说？”
“说什么说，吃饭。”程理夹了块口水鸡，咬了一口就扔碟子里，肉太柴。

再次正面见程理前，我已经明躲暗躲避了好几次了，为了肋骨，累点就累点。
妈的，谁能想到，躲来躲去躲了个正面相逢！

公共课，何明明好死不死临时找了个空位坐下，掏出书掏出杯子掏出笔，打算好好划重点，这可是重要时刻。
画着画着，旁边有点动静，眼睛一瞥，那睡觉的同学摘下了卫衣帽子，露出了黑亮的头发和好看的脸蛋。
我靠！竟然是程理那狗的脸。
我马上转头，张开手撑着脸死死挡住！

程理转头继续趴下睡觉的时候在想，何明明眼角有一颗漂亮的痣，又好像是两颗。
还没有想清楚，就被何明明倒下的杯子浇了一头的水。

程理唰的坐起，抬起头来的时候，水顺着头发往脖子里流。
我眼疾手快，拿着纸巾一把拍在了他脖子上，截住水流。
程理摁住我的手，挑眉看我“怎么，给王铎铎报仇？”
“水烫不烫呀？”我记得我装的是热水啊！
“还行，不烫”程理拿过纸巾擦着头发说。
“幸好我保温杯坏了，不太保温” 不然我要凉凉了，我心里一阵后怕。

这时候老师在讲台上讲的兴致正高，顺嘴提了个问，问有没有同学能回答。
我眼见着程理那狗笑着抓起我的手，不顾我的反抗，硬是拽着，举了起来。。。
妈的，我甚至都不知道老师问什么。。。。

后来，我梦里梦见趴在桌上睡觉的程理，睫毛好长，皮肤好白，鼻子好挺，嘴唇好红，于是我就亲上去了。
程理睁开细长的眼回吻我，间歇的时候，低声问我“烫不烫？嗯？”

后来，学校泳池里，程理把我摁在水里不让我上来换气的时候，我抓住他的肩膀，真的强亲了他。
他反应过来后迅速回吻，差点没真让我断气。

程理又把王铎铎揍了一顿，不允许王铎铎跟我混，王铎铎冤的吐血。
程理是不讲道理的，他不能接受我倾诉的第一顺位是王铎铎。
他觉得这没道理，我不听他的道理，他就去揍王铎铎。
但这剧的女主也太做作了这种话，只有王铎铎能秒懂啊。
程理那狗能懂甚！

程理说是创业其实是不务正业的那段时间，我总习惯看看账户余额。
后来我都快做好心理建设，准备说服自己包养他这只狗了。
谁知道有一天，他带着一脸血，像拎水果一样拎着一塑料袋的钱回来。
一本正经说交生活费。
惊的我光顾着数钱，都忘了他那一脸血了。

程理左手扎进七块玻璃片顺带骨折那次，是他被生意对手设计坑了后去捞他要跟对方拼命的兄弟。
半年后对手妻离子散还脊柱骨折成终身植物人，程理还给对手儿子买了机票远走高飞，头等舱的。
发现我经常做噩梦后，程理不再让我知道他的事儿了。

程理打断王铎铎的双腿，拽着头发把他头往地上撞的时候，我在去美国的飞机上。
下飞机后手机里有无数个未接来电。
我飞回去，王铎铎已经在ICU，程理叫的120。
程理说正因为他是王铎铎，才有机会进ICU。
要是别的李铎铎张铎铎什么的，站错队就该躺在太平间了。
我给王铎铎签病危通知的时候，手一直在抖，是程理摁住我的手签的。

来美国后，程理身上总是带枪的。
有时候是一把，有时候是两把。
一搂腰就硌得慌。
晚上我坚持不让他放枕头下。
他恼的很，在马桶里捞了几回枪后，
就咬牙忍住不放了。

那把枪发射子弹的时候，我在想声音比我想象的小一点，
也比我想象的疼一点。
我找了个理由离开程理，不是很好的理由。
但是能让我和程理都回不去的理由。
是能让程理放弃所有的理由。

程理血红的眼睛好像要滴下血来。
他连开两枪，我把自己送上去挡住了。
别人其实也无辜，还是我来吧。
程理发狂，他不能承受。
我好心疼的，但我没办法了呀。

程理用卖粉粉的钱，建希望小学。
用赌场的钱，支援灾区。
用保护费，保护濒危物种。

他性善，又本恶。
他不知善，又不懂恶。
他行善，又作恶。

他哭是因为委屈，不知道我为什么不要他。
他开枪是因为恐慌，不想失去我。
开完枪又哭地更厉害，更委屈，更害怕。
像个小孩，他总像个小孩。

我淌着血告诉他，
粉粉不可以，赌不可以，黑也不可以，
会失去我，会痛。
其他受害者的痛，就是你现在的痛，
想死又代替不了的痛。

程理好委屈，
他不明白，但他会听话。
这个坏小子，早听话不就好啦。
我也好痛的呀。

善是程理，
恶也是程理，
爱是程理，
只有程理。


徐不徐
沪上好难过的23点
2023.7.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