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云轻轻漂浮,月光掠过蚊子家的屋檐,偷偷跑到蚊子的耳旁.
“啊,子豪”蚊子猛地从床板弹了起来,皎洁的月光映得他惊慌的脸庞煞白,明明才三月正春,温度不高,蚊子额头上却有点点汗珠在焦灼.
蚊子从床上走下来,去了屋外的厕所.
沾绿的枝丫在熟睡,一片寂静,偶有蝉鸣.
从厕所里走出来,蚊子已经醒了一大半,神色由惊恐向空洞转变.他反反复复想着那个梦,那个有子豪的梦,那梦很旷远,只有子豪一个人,在梦里挣扎,有像流沙一般的魔鬼在吞噬他,子豪最后终于淹没在梦中.
蚊子回到床上,心里难受极了.不知道是因为今天上午跟子豪发生矛盾,还是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梦.
不管了,先睡吧,他想.他躺下,刚刚闭上了眼,突然屋外被照亮.接着,传来呼唤.
“蚊子,张老头(蚊子爷爷),你们在家吗?”
“谁啊?”张老头不情愿地起来开门,蚊子也朝门口望去.
是子豪的奶奶.这让蚊子又紧张了起来,直接飞跑出去.
“徐奶奶,怎么了?是子豪怎么啦吗?”没等张老头缓过神,蚊子先招呼起来了.
“你咋知道我是来找子豪的?”徐奶奶的双眼突然发出了比手中电光还要亮的光.
“因为......”蚊子突然吞吞吐吐起来.
“因为什么啊,?孩子快说啊,我们老头子在外面找子豪一天了,都没看到.”奶奶的眼角已经湿润得干枯.
“不可能啊,我上午还.........”蚊子一阵惊慌,接着又息了声响.
爷爷急地踢了他一脚.
“还跟他吵的架来着。但是,我不知道他不见了.”蚊子脸上的疑惑比树上的白蚁还多.
听到这儿,徐奶奶已经用完了全部力气似的晕了过去.蚊子和张老头合力把她扶到椅子上,接着打了120和她老头的电话.
找子豪今天晚上是没戏了.
后半夜,蚊子压根没睡,他只觉得心口紧得慌,手里紧紧抱着子豪送的玩具熊.
天终于亮了.
今天不同以往,清晨不是宁静的,而是喧闹,嘈杂的,还掺杂着警车的鸣笛.
蚊子想找人问,可是压根没人搭理他一破小孩儿.张老头的好奇心也挺大的,路过两个新媳妇,张老头直打招呼,套问.
两个新媳妇却还要先对视一番,随后笑嘻嘻地说道:“大爷你不知道啊,今天早上,村头那李书记出门查卫生,哪个晓得在村里那个废菜棚里发现个小孩儿,死了.”
另一个也想说,打起手势:“你们不知道,听说那小孩儿脸都没了,可怜得,家里知道了会哭死.”
说完,两人又脸对脸努了努嘴,扭扭捏捏地往事发地.
张老头完全没听,两眼盯着两个新媳妇的脸蛋看,而蚊子似乎已经知道了一个不愿意承认的答案.
最后,人群里传来一声,“这是徐老头的孙子,子豪啊!”
这句话将蚊子小小年纪的心理防线彻底推倒,他跑向人群中.那人群却没有尽头,像昨夜梦中中的流沙妄想吞没一切.
终于,人总会败给某种力量.小蚊子已经彻底心死如灰.他停了下来,认真倾听子豪的母亲向天许下了最无力的愿望.
“老天爷,求求你了!不要让我的孩子一直这么睡着,他会着凉的.”母亲向冷漠的天空哭诉.神明的力量是最不可靠和最疯魔的,但它却提供给人一丝生机.
母亲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哪怕上天只会听到一遍,可是上天也睡着了.
蚊子听着子豪母亲的一声声呼唤,内心像是有锅热油在熬煎.
他将注意注意转移到了子豪的身上.转移到一个从小玩在一起却不能一起长大的小伙伴身上,一个从来没有闹过矛盾,但昨天闹了别扭,还没道歉的朋友身上.
还是穿的昨天运动服的朋友,还是那个内敛心细的伙伴,只不过身上被划了几道大口子而已,只不过身体冷静了一点而已.只不过,所有人都记得了他,而他却忘记了所有人而已.
子豪的爸爸一直在配合着警察的工作,他们配合的特好,好像子豪的爸爸就是一名正在秉公办事的警察,那么冷静,沉默.然而并不是,他内心的世界已经坠毁,内心的安慰他是很难去找到的,他用阴冷的眼光盯着阴冷的孩子,下定决心要用行动去守卫公正.
蚊子不敢多看,因为子豪很可怕,因为子豪母亲的祈祷与父亲的沉默,因为在围观人群中每个人都很可怕,他们可能是凶手,可能是讲故事的大喇叭.总之,蚊子离开了那里,不久后,那处可怕的淫邪消散了,现场拒绝对外开放了.
蚊子回家后听到了几个版本的故事.女人家多说,子豪青春期,调皮起来了,受了骂,心里不爽,晚上出走被撞了,别人怕担责任就把他藏起来了.男人家喜欢说,子豪在外面惹了人,但是他们又说 ,子豪那样的听话,哪里会惹恼别人.蚊子对这两种说法,认为后者可能性更大,因为昨天子豪冷不丁地找蚊子借钱,而且数目不小,子豪说是捡了条狗,受伤了,想带它上医院.但是蚊子特别不喜欢狗 这一点子豪知道的,所以很奇怪,所以子豪明明知道蚊子介意却还是找蚊子借钱.这很奇怪哈.
蚊子很想倾诉些什么,但是宣判结果出来了--子豪的案子有很大的偶然性,需要更多时间来证明,所以目前为止没有人有罪过.
听到这个消息,蚊子完全疯魔了.他大肆在网上发布论坛,说检察院那边肯定有内幕.他给出的理由有两点:“其一,从立案至今时间简短 尸检报告肯定不完全,又故意延长排查时间,说明其可能想要让尸体发生变化而在客观上破坏法律程序.其二就是子豪借钱的这件事.”
网帖一经发出,众多网友表达了自己想法,但是想法不是法令没有法律效力,即使有了法令也再也换不回子豪.
这个故事没有完结,因为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这是一个永恒的故事.另外,生命诚可贵,漠视生命就是最大的缺德.
现在是晚上9点左右,子豪奶奶从医院回来了,精气神比昨天要强太多了---她并不知道子豪的事,儿子媳妇劝说着乡里人瞒着老两口.天底下哪里有瞒的住的闹腾事,往往这些谎言不攻自破.
晚饭是儿子弄的,儿媳妇感冒了.也吃不下晚饭,一问起子豪,两人都说不知道,不知道去哪里玩去了.
正在老两口松口气时,儿媳突然骂起天地良心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身上那么多伤,你们一群昏官.是你们害了我的孩子.”她哭了,哭得干瘪了,欲哭无泪了.
老爷子在房间外面听的一清二楚,他关心的并不是什么不可能,而是子豪.
“你媳妇刚刚说啥?.......”老头子指着出声的房间,日光灯照耀下,手指的影子在墙上一晃一晃的.
“什么啥?老头子,我咋不知道?”奶奶耳背一点,在悲痛的潮涌来之前,她正在把菜碗里的鸡腿单独拎出来,给好孙子吃的.
忙完这一步,她才注意到,老头子心中的火山已经喷发,儿子那令人安心的微笑变成了刺痛人心的无声的哀嚎.
“咋了这是?!”奶奶尴尬住了,笑道.
“妈,子豪找到了.”
“这是好事啊! ?”奶奶心安理得地笑了.
“但是..........”儿子哭了.不像小时候那样哭得无辜,而是有阴谋的哭了.
“你这孩子啥时候说话只说一半了.”奶奶尴尬笑笑.
“够了!刚才文慧(儿媳妇)说子豪怎么啦?!死了!?”老爷子气喘喘地说道.
“胡说什么了你,真是老糊涂了.”老婆子以为在玩笑.
.............
“对,子豪找到了,死了.”儿子像没了魂一般说道.
奶奶僵住了,没过多久就已经泪湿衣襟.不能自己.
“谁干的?”爷爷是冷静的,却又不太冷静,“凶手是谁,?我要跟他拼命!”
“啊~!”房间里又吵起来了.一团乱麻.
子豪爸爸无用地锤了锤无用他自己.
“别闹了!爸妈!我已经够累了.我和文慧已经心如死灰了!”子豪爸爸大叫一声.“我会找到凶手的,你们两老要注意情绪和身体.”他跑出去了.
夜是静的,人心也静,灵魂也是睡着的.
了解到情况的子豪爸爸直接找到了法医,检察院,有一位社会知名度较高的律师主动提出来援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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