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Six ： 冲出牢笼
01
阿葵趴在阿冰的床沿大哭了一场，泪水在白色床单上留下一团灰。阿冰轻抚着阿葵的头发，她边哭边问道：“你这样，会不会把我抚成个秃子？”阿冰笑了，伸手为她拭去眼泪。阿葵将他的手轻贴在脸上，说：“虽然你不能说话，我却总觉得你最懂我。”阿冰又笑了，眼泪却止不住地往外溢。
“你怎么哭了？”阿葵说着，赶忙帮他擦眼泪。可他的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像一股接一股汹涌的洪水在他脸上泛滥。阿葵抱住阿冰，慌张和悲伤让她如同置身水底。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让阿冰更想说点什么。
“葵…葵…葵…”
阿葵从悲伤中抽离出来，看着他艰难地发出声音：“葵…葵…”她激动地问道：“你是在叫我，叫我吗？”阿冰边点头，边发出这个音：“葵…”阿葵笑了，巨大的感动将她淹没。阿冰像个上紧了发条的八音盒，不停地叫着：“葵…葵…葵…”
阿葵佯装生气道：“别叫了，你会累坏的！”他却一点也听不进去，像个调皮的孩子。阿葵抓住他的脸狠狠地瞪着，突然俯下身轻吻住他不停开合的嘴。阿冰感觉他左边的心脏叮的一声化成了水，紧接着连他自己也化了。他终于安静了下来，化成水的心脏仍砰砰砰急速地跳动着。
阿葵红了脸，难得地害羞了。“晚上我来接你出去。”她扔下这句话，转身跑了出去。来时如溺水之人，去时又扬起笑脸，阿葵走在路上似乎获得了新生。
“你爱上了阿冰？”KiKi大叫道。阿葵赶忙用手捂住她的嘴，说：“别乱嚷嚷，不是！”KiKi抓了抓她凌乱的头发，问：“那你怎么会吻他？”阿葵躺倒在床上，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疯了。”KiKi闭上眼，说：“别想了，就阿冰那样估计什么感觉都没有。”阿葵跳起来，大声说：“怎么就没感觉？他也是个人，只不过生病了。”KiKi没回答，她又睡着了。
“KiKi！”KiKi在睡梦中被摇醒，睁开眼目之所及皆为黑暗。睡意未消的她，迷迷糊糊叫道：“谁啊？”黑暗中突然冒出一张煞白的笑脸，闪着寒光。“啊！”KiKi吓得大叫一声，差点夺窗而逃。还好阿葵及时开灯，忙说：“是我，是我！”KiKi哆哆嗦嗦回过头来，确定安全后顺着墙一溜儿滑到地上，嚷道：“我的妈！吓死我了！”
阿葵突然正色道：“我想让你帮我个忙。”KiKi惊魂稍定，说：“帮忙就帮忙，装神弄鬼的可不道德。”阿葵晃了晃手电，说：“我这不是渲染一下神秘气氛嘛！”KiKi白了她一眼说：“渲染气氛能加钱吗？不能就直接干！”
KiKi果然不负她的年轻，好奇心和冒险精神都很茂盛。“我从前门进，查探情况给你信号，然后缠住看门的？”KiKi眉飞色舞地说道。阿葵点点头，郑重其事地握了握她的手。
KiKi早已混了脸熟，尽管那妇女对半夜开门很反感，还是让她进去了。事先踩好点的阿葵将车停在一扇很不起眼的灰色木门前，推开木门，听得吱呀一声，眼前现出一廊阴森。她只觉得后背发毛，却还是屏住呼吸，一头扎进那黑里去。
摸索着墙壁阿葵走到门边，按约定好地敲了两声门。“来了，来了。”KiKi在屋内低声叫着，她在门外竟也听得一清二楚。紧接着传来两声敲门声，是安全的信号。阿葵这才打开额灯，拿出细铁线时，两只手情不自禁地颤抖。
虽然技艺不精，两分钟后锁还是被捅开了。“嚯！你还有两下子嘛，以为今天白出动了呢！”KiKi笑道。阿葵的心脏砰砰砰剧烈地跳动着，紧张和激动在她的血液里交织缠绕。她眼睛大睁着，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诡异地笑着。
“你没事吧？”KiKi有些不安地问道。阿葵转而皱起眉头说：“不好，轮椅忘拿了！”紧接着她又说：“去拿太浪费时间了，我们把他抬出去吧！”说着阿葵便上前抓住阿冰的手臂，KiKi只好配合她。阿冰清瘦，两人搬运起来不算费力。将他放进后座时，KiKi才发现枕头被褥一应俱全，她想这绝不是临时起意。
阿冰不能说话，只能像个死人一样地任人摆布。但沉醉于广阔自由中的他，没时间照顾那可怜的自尊。像一颗长眠于地下的种子，终于将稚嫩的枝叶伸入空气，和风耳鬓厮磨，和雨亲密接触，他不能动弹，却好似在云间翱翔。
静静的湖面偶尔泛起微澜，寒夜里两个孤寂的身影在此逗留。黑暗几乎将整个世界吞噬，但阿葵心里燃动的火焰只属于她自己。“经常，我觉得解放你是我的责任，是我必须要做的事。”阿葵看着湖面轻声道，白色的气随着她语调的变换轻盈跳动。
阿冰不太明白责任一说，他无法理解阿葵内心的那份急切。但他，支持她，信任她，崇拜她。阿冰将手从厚厚的毯子里取出，轻轻覆盖在她手上。
有一种感动超越语言表达，那是心灵的静悄悄的必然的相通。在那之前，你对一切毫无兴趣，不过是坐吃等死。在那之后，黑暗里燃起了一丝光亮，你觉得自己的存在也有所意义。阿葵突然明白过来，或许，这才是灵魂与灵魂的拥抱。
02
自由对于困在牢笼的人来说，总归短暂。他们要赶在天亮之前回去，以免被往来的行人发现。可能是太劳累，阿冰被抬回地下室时仍熟睡着。
“我先走了，困死了，你也别逗留了。”KiKi说着便离开了。阿葵紧了紧他的被子，又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才离开。可出了门刚发动车子，她就遇见了熟人。老杨缓缓走来，笑着说：“您可真够早的啊！”匆忙间阿葵只好敷衍道：“要赚钱可不得勤快点嘛！”
老杨弯下腰，将手搭在半开的车窗上，看着阿葵说： “什么时候也来我府上坐坐？”阿葵冷笑道：“您的生意还真做不起，另请高明吧！”老杨只是笑着，脸上毫无愠色。他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阿葵想着，踩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和他谈肉体，他偏要吟颂灵魂，你交付灵魂，他却只有赤条条的肉体。在他看似漂亮的躯壳之下，竟是一具淫腐的尸体。
除夕渐近，葵花镇喜气洋洋。阿葵一向觉得平淡，此时却鬼使神差地在一家服装店停了下来，橱窗里一条大红色礼裙散发着巨大的吸引力。 “小姐？”导购员叫道。阿葵从幻觉中惊醒，道：“这件我要了，旁边那套西装也给我包起来。”
阿葵大包小包走进店里时，心情十分愉快。KiKi见了她，满面愁容地说道：“老板娘倒是春风得意啊！”阿葵边朝里屋走去，边说：“你又遇到什么烦恼了？”KiKi倚在门边叹了口气说：“要过年了，生意十分惨淡。”
阿葵将袋子们都放下，捋了捋衣袖去卫生间洗手，出来时将手上的水弹一把在KiKi脸上，笑道：“又不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生意嘛总有淡旺季的咯！” KiKi机械地擦了擦脸，说：“不能赚钱地活着，还能叫活着吗？”
“好消息！好消息！”一个充满力量的声音冲了进来。KiKi一改之前活不下去的死样子，惊喜地叫道：“阿冷！”阿冷大睁着眼睛说道： “你们快问问是什么好消息！” 不等回答，他又急切地说道：“阿冰，会说话了！”
阿葵和KiKi心里同时咯噔一声，半天不知如何应答。阿冷有点失望地说道：“你们倒是给点反应啊！”阿葵笑笑，倒了杯果汁递给他，说：“我们是太惊讶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KiKi赶紧走过来，笑着说：“对！我们是太惊讶了。”
阿冷喝了口果汁说：“阿葵，听说你最近常去看阿冰，辛苦了！”阿葵有些僵硬地笑了笑，说：“我总是很闲，举手之劳而已，谈不上辛苦。”
“葵，葵，葵…”阿冷说着便大笑起来，笑得阿葵和KiKi全身发毛。“他从出生到现在就会发这一个音，巧不巧？你看，你就叫阿葵！”他指着阿葵大声说道。“你也真会联系，这个镇还叫葵花镇呢！”KiKi漫不经心地说道。
这话虽替阿葵解了围，但她却不大高兴。阿冷笑了笑，又说：“别紧张，开个玩笑，其实他说得很含糊，也不一定就是葵字。”阿葵听了这话就更不高兴了，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阿冷见她喝闷酒，便抓住她的手说道：“阿葵，我都说是开玩笑了，你真生气了？” 阿葵笑了，说：“没，我就是想喝酒了。”阿冷把杯子伸过去，说道：“那就别喝独酒，给我来一杯！”KiKi凑过来说：“我也要一杯！”
大白天的这三个人你一杯我一杯，酒过三巡都有些微醺了。
“我这辈子可以做情感依靠的朋友就你们两个，真的，真朋友！”阿冷说道。KiKi抱住阿冷大喊道：“真朋友！真朋友！”
“其实我也想带阿冰去游山玩水，去享受风雨阳光，但是，你知道这个世界很残酷的，你不能把爱的人曝露其中，会受伤的！他又不会保护自己，只能任人摆布，那我的秘密怎么办？那我们的秘密怎么办？所以要做个坚固的牢笼锁住他，同时又保护他，也保护我们的秘密！”阿冷醉醺醺地说道。
“秘密？什么秘密？”阿葵问道。阿冷哈哈一笑，指着她的鼻子说道：“你个狡猾的小妖精！就不告诉你！” KiKi举起手大喊：“我也要听秘密！”阿冷笑了笑，说：“秘密，秘密就是，就是…”啪地一声他倒在吧台上，呼呼睡了起来。KiKi大喊一声什么酒量！也趴下了。阿葵没有醉，至少她的思想没有醉。她在想，阿冷和阿冰之间究竟有什么秘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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