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蛋

作者: 挪威三文鱼寿司 | 来源:发表于2018-07-04 15:16 被阅读6次

     在我的认知里,他来自一颗巨型的蛋。

            那天是难得的好天气,天上挂的星星终于在可视范围里不能够被数清。我正在一棵据说相爱的人在这里许愿就可以天长地久的百年大树下,听我男朋友和我说分手。已值深秋,树上的大部分叶子早已随着大风刮的只剩下零零星星几片半死不活的挂在树上,剩下的都是些任风吹雨打的快要看不清字迹的黄条子。

            “XXX和XXX会永远在一起”“XXX和XX要幸福哦”“XX一直爱XX”当我男友说完分手两个字后,我的目光就开始停留在这些模糊不清的字迹里,仔细分辨。

    我们之所以会在这棵树下分手并不是因为什么罗曼蒂克的理由,只是刚刚好走到了这里,离他家也挺近的。作为一个新时代女性的我自然很潇洒的答应他分手的无理要求,并且大度的在他说我们之间“性格不合”“你太懒”“你不会做饭”等大概一年前他就知道的问题上点头示意,直到他头也不回的走掉,我一屁股坐在树底下哭成狗。

            事情发生的有点太突然,导致我以为我有了孟姜女哭倒长城的功力,因为我面前的这棵百年老树忽然好像成了精一样开始往外拱,拱着拱着把自己拱两半了,可是地表仍然在快速的突起裂开,现在是凌晨一点所以周围已经没什么路人了,只有我一个人目瞪口呆的边爬边往后跑,我想可能是哥斯拉出现了。过了大概几秒,一颗蓝黑相间的蛋从树底下缓缓升上来,但是好像并没有科幻书上说的那么吊,因为连点刺眼的光有没有。蛋裂开后他用诡异的姿势爬出来,过程中还摔了一跤,若不是因为现在还是秋天我都在考虑要不要给他个红包——跪的太诚恳,头都磕了。

            虽然看上去我整个人是风平浪静的,但是我内心是风起云涌的,毕竟我也是第一次看这种五毛钱特技一样的大场面,于是我反应了几秒,抓起地上的包就开始跑,包里有钱。

            “你跑不过我的。”背后传来低沉的男声。

            嗯,挺好的,会说人话。我停下脚步回了头,原来外星人果然都有点什么特殊技能啊,当然了,后来他告诉我,他其实也不知道他跑步跑得过我。

    暂时压住恐惧打量了一下他,他长得和街上那些一抓一大把的男人并无区别,五官没什么特点,白白净净的脸上面有一颗泪痣,身材略好,只是有一个小问题,他没有穿衣服。他可能意识到我在盯着某些特殊部位目不转睛,面目表情的说:“我穿了,但是你们的眼睛识别不了。”“国王的新衣。”“什么?”“没事。”

    “我不是你们星球的生物,我可能需要借用你的家几天,你可以不服从,如果你不服从的话我需要强迫你,我并不想这样。”他好像在说我要管你借一支笔,你不借给我你就是脑残。

            我只是一个生活平静的大龄剩女上班族,我前几天刚刚看过来自星星的你,但是过程和这个区别有点大,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强迫我,总之我考虑了一会认怂了,我说那你等会,找点东西穿上行吗?

            “我穿了,但你们不识别。”他又一次强调。

            我把自己的外套套在他身上,这让他看上去更像一个变态了,没办法只好让他先把外套系在腰间,带着他去找了我男友,哦,前男友,借了几件衣服,开门的时候他还以为我来求和好,我张嘴就说借我几件衣服的时候,前男友脸上的同情不言而喻,我猜他是以为我要拿他衣服当纪念呢……。

    临走前他忽然停下来说你等等我,于是我站在那里看着他把蛋藏在了附近的一个土堆底下。

            “为您插播一则新闻,我市的百年老树昨夜不止原因忽然从中间断裂我市植物学家和土壤学家正在对此事进行研究,我们会为您跟踪报道。”他脸不红心跳的正在尝试拨出来一颗完整的瓜子仁。

            带他回家后一个月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太大变化,就像是多了一个好吃懒做的室友而已。据说他来这里是为了执行一个特殊任务,在这一个月的观察里我发现他除了特别爱吃辣和经常断电外并没有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和奇人之技,连长得都那么大众脸,每当我看到他津津有味的看着电视磕着瓜子跷二郎腿,我都怀疑我是不是陷进了什么骗局或是一场综艺节目里,他现在已经可以熟练地嗑出来一堆瓜子仁然后一起吃掉了。关于断电这个问题我想详细的讲解一下,他的通讯工具不知道是不是藏在了脑子里还是身体的某一个不知名器官,有一次我发现他忽然目光呆滞双目无神,并且对我家电视进行了信号干扰。我摇了摇他,他毫无反应,好像一台工作的计算机忽然断电当机一样。我有点害怕,如果他生病了我是不能带他去医院的,就算是一个外星人死在我家里我也要想方设法处理尸体不是?我正手忙脚乱的围着他转圈,准备做个掐人中人工呼吸什么系列动作,他回神了。

            “你在干嘛?”他奇怪的看着我,好像刚才断电的是我。

            “你在干嘛?”

            “刚才接了个电话。。”

            后来我描述了一下他当时的状态,他冷静的解释:“可能是我们的通讯工具设计的不完善,因为我的通讯工具并没有将地球人考虑在内。我们私下的通讯不能被翻译,人类不能识别我们的语言,所以看上去是这样的吧。”

            “你打电话没有表情吗?”

            “你们不识别我们本身的面部表情和动作。”

            “为什么?”

            “杨贵妃传奇开始了。”

            ……

            一个月中我陆陆续续的知道,他的家除了科技比我们发达大概一百年左右以外,其他与地球的区别不算太大,而语言是用他植入身体里的翻译系统同声翻译的,据他所说,他刚开始着落于一个到处是黑人的部落里,因为语种太小,系统无法翻译,差点被当成神明供起来,一怒之下换地方了。

            “你们的人来的多吗?”

            “一个人怎么完成任务?”他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

            “那你为什么不坐飞船来?”

            “那就是飞船。”他大部分的时间不是面无表情就是满脸的轻蔑,我怀疑他的表情神经多多少少有点问题。

            “出来的只有你一个人啊。”

            “谁告诉你我们都要一起来,你和你朋友出去玩二十个人坐一辆轿车?”

            “那为什么飞船从地底下冒出来?”

            “你们地球圆成那个样子,我怎么知道哪里是正确的切入点?”

            “被当成神供着不好吗?不是更方便你们做任务。”

            “你见过谁家神明被允许满地乱跑的?”

            “……不对啊,你没有切入点也不能从地底下冒出来啊?欺负谁没学过地理啊。”

            “闭嘴,琅琊榜开始了。”

    ……你看的还挺全。

            在我家的第一个半月后,他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开始为早出晚归的我做饭了,他说研究了一下这里的料理觉得还挺简单的就试试看做了一下,他说不太想吃康师傅的泡面了,所有的味道都吃过了。我看了看桌子上的水煮鱼、麻婆豆腐,看来他看的是川菜的菜谱。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哪儿来的钱买菜?”

            他住在我家里的这段时间,都是我定期去超市储备粮食让他吃速食,从来没有给过他钱啊,难道他的特异功能是可以制造钱币?或者可以复制钱币?那我就发财了啊?可是会不会被警察盯上,不对,现在会不会已经被警察盯梢了?那他可以坐着飞船一走了之我怎么办啊?我怎么和别人解释我被一个外星人搞到这种地步啊……

            “你抽屉里找到了好几张一百的。”

    ……

            尝了尝菜觉得味道不错:“你在你那里做饭吗?”

            “我们不吃饭,吃营养压缩饼,真正的菜已经卖到天价了,我这种有钱人都不常常吃。”他万年冰霜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遗憾,然后夹了一大块最好吃的鱼肚放在自己碗里。

            在他家里还是有钱人。

            正巧新闻播到最近要有一场流星雨,我便问他,他们那里是不是也有对着流星许愿的习俗。他轻蔑的笑了笑:“愚蠢的人类。”那个表情那个语气,仿佛是一个电影里即将毁灭地球的大BOSS。“当你对着流行许愿的时候,你看到的那颗星,已经死了好几千年了。光年这个概念不清楚吗?我记得你们已经有过这方面相关的知识了。”

            “这是一种精神寄托啊。”我辩解道:“这种东西你们这些没有感情的生物是不懂的。”

            “的确不太懂,至少也要把精神寄托在活物上吧?那么我来打个比方吧,你们对着流星许愿这种事情在我们的眼里看上去就像我们对着一头长颈鹿许愿。”

            “你们也有长颈鹿?”

            “类似物种,翻译功能不全面。”

            “那为什么是对着长颈鹿许愿而不是对着鸡鸭狗什么的?”

            “长颈鹿灭绝了。”

            我经常缠着他给我讲他们星球的人文地理,比如你们的翻译系统能识别脏话吗?比如你们那里有脏话吗?比如你们那里女的有胸吗?也交配吗?但是大部分时间他都不愿意透露太多,他说他的星球不会愿意让他把这些透露给我,而且我一辈子也没机会去那里,知道了也没有用。

            “一个你知道的却永远到大不了的地方,那就是童话,你干嘛要听那么多童话。”

            他白天就在家里做做家务,洗洗衣服,我下班他会做好了饭等我回来,我甚至已经习惯了家里有一个标准的“家庭妇男”。他偶尔出去见见他的“朋友们”,也就是和他一起来到地球的同种生物。见朋友他并不介意我跟着他,他见的人男女老少甚至还有肚子里塞着枕头假装孕妇的,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有人让座。”他们和他都一样,都是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长相,不美也不丑。他们见面后就变成了一群集体当机的人,在我们地球人的眼里看来,他们就是几个人坐在那里大眼瞪小眼表情呆滞的干坐着。

            一次他在一家咖啡厅见三个朋友,把那里的两个女服务员吓得都快哭出来了,是啊谁见过四个男的坐在那里像断电一样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干坐三个小时啊,所以让我跟着他们我都不愿意,他们看上去就像入了什么邪教组织在练功,别人没报警已经谢天谢地了。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和他提出以后他见朋友可以在我的家。她欣然接纳,于是我也慢慢习惯了几个人坐在我家沙发上好像比较高端的几个充气娃娃一样的情形。

            XX市化工厂爆炸的新闻播出的时候,他看着看着就忽然死机了,十分钟后才回过神来。

            我问他:“难道是你们的人干的?”

            他缓缓的摇了头,顺手扒了个桔子问我:“你还没有男朋友吧?”

    我慌神了,来自星星的你的桥段终于上来了?这么突然?我脸一红,低着头      说:“还没呢……”

            “你看你的坐姿,活该没有。”我看了看自己穿着睡裙还盘起来的腿,脸一白。他吃掉了最后一瓣橘子,开始看伪装者。

            “那你呢,有女朋友吗?”

            “有。”完全没有任何偶像剧的套路。

            “我靠!那你女朋友是怎么忍受你每天和别的女人生活在一起还给她做饭做家务的!”

            他奇怪的看了我一眼:“那么,如果你有一个男朋友,他会因为你和一只兔子在一起生活,还给这只兔子做饭而生气吗?”

            我忽然也别生气,我觉得我的人格受到了侮辱,但是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那里有兔子吗?”

            “没有,翻译系统不完善,类似物种。”他可能意识到自己前面的比方不太恰当于是又补充解释道:“你和我虽然表面看上去一样,但是并不是一样的物种,像来自星星的你里面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在一起是不科学的,不同的星球和不同的生物构造肯定不一样,无法生育先不说,这对于现实来说就像人和动物在一起一样奇怪。”

            “你为什么连来自星星的你都看过。”

            “你不好奇你在动物眼里长什么样子吗?”

            “爱情是很伟大的,能跨越很多东西,而且人不是也是动物吗?!”

            “所以你会和你的狗在一起?”

            “滚。”我愤怒的回到我自己的房间。

            我长了记性,从此以后再也不对所谓的韩剧中的任何桥段抱有丝毫幻想,也再没询问过他类似的问题。也许对他的确有那么一点点心动,但就像他说的一样,我们毕竟不同。也许是我从来没遇见一个愿意给我做家务做饭的野生男性吧。

            那天我因为工作上的问题和同事大吵了一架,加上我平时就大大咧咧的,领导也不太喜欢我,下班前又被叫去办公室数落了了一顿。下班的时候外面泼了大雨,我因为受了委屈,边走路边走神,下公交直接摔了个狗吃屎式花样跤,满身泥水不堪直视。当我看见站在小区门口,举着伞等我的他时,眼泪瞬间决堤。

            “我知道你今天受了委屈,别哭了。”我刚想问他是不是有这种能看透人心的特异功能,他就继续说:“满脸写的都是,一看就知道。”果然又不是特异功能。

    回家后他帮我在我摔破的胳膊上的涂了点红药水,我忽然觉得他的温柔让他平淡无奇的脸上有那么一点小帅,可是立刻回想起他那个人与狗的逻辑,推开他冷冷的问:“你的任务什么时候完成?”

            “下周走。”

            我带他回到了藏蛋地点,蛋破土而出,爬回去之前他说:“我不太想给你看我的脸我们长得其实并不太像,或者说我的脸你完全看不出来像人类。我的确有一些你们达不到的能力,比如可以任意改变自己的脸,比如我可以预见你们地球人两年以内即将发生的片段。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也送了你一个礼物,以后你就知道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犹豫了一下问:“我可以抱抱你吗?”

            我忍住眼泪点了点头,他回头的一瞬间我眼泪到底还是滚了下来,无所谓了,他要走了。

            “再见。”

            “没机会见了。”最后一次也这么过分。他看着我死了两秒钟的机,大概是用本土话对着我说了点什么,然后迅速爬进了蛋里,一瞬间尘土飞扬,还是没什么光芒,一点也不浪漫,妈的。

            他离开后的一年,我遇见了我的结婚对象,长得和他几乎一模一样,除了脸上没有那颗泪痣,我们是在我工作的写字楼认识的,他在我楼上工作。刚开始我只以为长得像是巧合,毕竟他的脸很大众,不过后来我才忽然明白了他口中的“礼物”是什么,我虽然知道他不是他,但仍然觉得感谢这个礼物。

    也有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他回到了他的星球,当他的朋友问他为什么一直都不谈恋爱的时候,他用他们星球的语言回答:“我爱上了一只兔子。”

    可能不是兔子吧,只是类似物种翻译系统不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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