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网首页齐帆齐微课百态人生人生百味
【言情】蚌蜒河畔的爱情(上卷06)

【言情】蚌蜒河畔的爱情(上卷06)

作者: 鲁麟文薮 | 来源:发表于2018-05-09 00:10 被阅读89次

    访亲一结束,接下来,卢素素开始忙了,征求女方的意见,什么时候上门?用多大的礼?仪式做到多大的场面?就全得听女方的了。

    做媒人最怕的就是上不上下不下的那种人家,又要讲排场,可又瞻前顾后,缩头缩尾,小户人家好做,说下来,定下来,双方都不斟敲对方。大户人家也好做,不在乎那点彩礼,只要把事情说好了定下了,将来成亲的时候,该买什么便买些什么给一对新人。斟敲,计较的意思。

    金学民当然属于大户人家,又是干部家庭,不好提出苛刻的要求。但卢素素一听,也还是吃惊不小,除了三斤面二斤肉这老一套的,新的要了洋机、手表、被面子和被里子、三套新衣裳、两条大前门的香烟、两个金戒指,金戒指一个是马红英的,一个是金蕙兰的。上门就在当月十六。六六大顺,总要图个顺遂。卢素素一算计,真要是她的四个儿子都找这样的女将,非得把她与姜德麟的两把老骨头卖了。

    没想到周家一口答应。这有什么好不答应的呢?满打满算,几样东西加起来,也就三百元钱的样子。这个时候不花钱什么时候花呢?这周校长家说到底是有钱。两个人做教师,一个教师的工资一个月三十几块钱,差不多是一个庄户人家一年分红的数目了。周家两个人在关饷,家底子厚实,这点钱难不倒。再说,周森林也有数,女方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图个热闹,到了成亲的时候,不但不会热闹,反倒哭哭啼啼的了,到底是把个像画儿上的丫头子送到人家的门上啊!但周森林心里还是犯了好一阵子嘀咕,这金学民,原来也会狮子大开口啊!还革命干部呢!经常要求老百姓过革命化的春节结革命化的婚,到了他头上,一样彩礼都没有少。

    十五是月半,傍晚,金家开始到亲。这样,晚上便在全体亲戚当中宣布了蕙兰子配给了周建华了。到亲的意思也就是这层意思了。所有亲戚都没有意见。做娘舅的也没有意见。照理,这事先要通过做娘舅的。蒲塘里人给娘舅天大的面子,儿女是你姑爷的,但做主得由娘舅做。可是,金学民是支书,马家那里,要不要征求意见,也只是个形式问题。十六这天是正日,周建华带着彩礼上门,一个人到,手捧着彩礼。这事不能让别人帮的。要人帮也可以,东西多,不方便拿,帮忙的人拿到门口,脚却不能跨进来,周建华一个人进来,双手把彩礼捧到端坐在主席位置上的老丈人面前。这一天,全体亲戚当然还都在,除了亲戚,还要请庄客,这就是对所有蒲塘里的人通报一下,我们家的蕙兰子配给周建华了。这里还有层意思,这是双方向所有亲戚与蒲塘里人通报,并做出无声的许诺,我们双方这样定下了亲事了,是不得反悔的。谁要是悔亲,便承担最后的结果。这么大的场面上,定下了这桩亲事,那么,真要悔亲,恐怕就不是哪一方能承担得起的。十七这一天散亲,事情也就自然而然地结束。

    正日这一天,有个人不能不请,就是卢素素。她是媒人,要好好款待。这就是待媒了。这待媒的酒桌上,只能有三个人,主家的男女主人,大媒人大面朝南,接受主人的敬酒。卢素素不斟敲这一点,但金学民还是这样做了,媒人一人坐了一桌,酒啊菜的照样上得满满的。这种时候,媒人大似亲家公,就是萝卜也不如菜根。派到这样,该派的。这是风俗,卢素素虽然从城上来,一再客气,大家都来坐,坐下吃,可她那张桌子,紧靠着东边放着,谁也不敢坐过去。只有金学民与马红英,一会坐过去,一会儿站起来要忙着招呼客人或者忙着照应打杂的做什么做什么,但总必须有一个人陪着,卢素素的酒杯一旦空了,立即就要给满上。这也是规矩,如果不是这样的,媒人不高兴,发威了,掀掉你桌席的事也是做得出的。定亲的时候是这样,成亲的时候,更得这样。但新娘进了房,媒人撂出墙。也就是说,成亲那一天,待媒,那是要非常认真非常讲究的,但是,新人进了门,待媒的桌子便立即撤了。这多少给婚宴带来了点喜庆与幽默。媒人的任务结束了,当然也就不再有什么了不起的威风了。现在不同,现在是媒人起作用的时候,当然,就得认真款待,半点马虎不得。这时候就是连姜德麟也没得法子去亲近自己的婆娘,他坐在庄客席位上,坐在大队干部们那一桌喝酒抽烟,眼睛眯成一条缝,很陶醉的样子了。实际上哪里是这回事,卢素素担着心事,姜德麟哪里又能没有心事。周家与金家结亲了,自己的四个儿子一个个长大了,寻人的事还不晓得该如何下落。现在触景生情,看着人家热闹,想起自己这个家庭,不觉有了点愁闷,酒不是喜酒了,入了愁肠,喝出了心事。虽说周家是自己的干亲家,可是,这事儿是十多年前的事儿,说不定当初都还有点玩笑的意思,当不得真的。这么多年下来了,周家一天天地殷实起来,姜德家一天天地穷了下来,虽然姜德麟还做着个什么民兵营长,但这东西又管什么用?想拿实惠,于心不忍,真想沾点实惠,蒲塘里也是个穷大队,要什么没有什么,沾什么沾?说到底自己也是一个党员,也不能做这样的事。

    没想到,怎么自己就一天天地穷了下来,成了现在这样子了。当初刚刚转业的时候,那是多么风光啊!

    姜德麟喝着酒,抽着烟,有点置身事外了,脑子里全是想的过去的风光与现在的荒凉。

    变了,真的变了。世道变了。

    4

    做了三天的大事,人困马乏。蒲塘里又归于平静,怎么样过日子还是怎么样过日子。生产队长一早起来就直着嗓子在巷子上喊着出工。哪家小孩子打了另一家小孩子了,双方大人在吵架讲理。谁家的小伙儿看中了谁家的丫头子。河东的老五保户看来就在这几天要归天了,也好啊,入土为安啊!一个孤寡老人……

    亲事虽然定下来了,但双方结婚还得有些日子。结婚生子,这是以后的事,支书的女儿不能带头早婚早育。那是说不过去的。这边的周建华刚刚做了场长,也得先拿表现,轰轰烈烈地干一番,才算对得起第七生产队的社员,也才好向全大队的广大革命干群有个交代。但这不妨碍来往。已经是亲家了嘛,当然就得来往。蕙兰子一有空就往周家跑,一到周家,小围兜儿一穿,什么事都做,到河边提水,烧煮全家人的饭菜,坐在大木桶边洗衣裳,连打炭这样的重活计,也都揽下来。一开始是图个新鲜,看看打炭怎么打,时间长了,才发现这活计不讨巧,半天打下来,手上都会起泡,膀子会酸得抬不起来,夜里能把人疼得醒过来。可蕙兰子就是蕙兰子,硬是一句话也不说。事情是自己找的,说什么呢?有什么好说的呢?周建华明摆着是蒲塘里最好的小伙儿,自己摊上了,是福气。就算天天打炭,也是福气。这一来,蕙兰子都一点儿不像支书家的丫头子了。

    蕙兰子俨然是已经嫁到了周家的样子了,成天家里不见个人影儿。马红英隔三差五地总会抱怨一句,不要还没有成亲就成了人家人似的。话里有气,蕙兰子不像话,还没有出娘家门就把家都忘了。但话也只说到这份儿上,再不多言。好个马红英,平常是个噜嗦嘴,在丫头子的事情上,倒大度得让人不相信。

    可这边蕙兰子有心事,看中了周建华,也终于跟周建华定了亲,但是,这不是定了亲了就解决问题了,接下来得点灯说话吹灯做伴。图就是图的这个,不然还用得着老子出那么大的面?蕙兰子差不多是守在周家等着和周建华多些呆在一起的时候。可是,周建华早出晚归,两头见不到天光。蕙兰子早上来,周建华已经到了田里了,蕙兰子晚上走,周建华还没有收工。弄得两头不见个人,心里空落落的。有时候,坐下来歇歇时,便眼光深了,眼神散了,心里直怨周建华,都是你的人了,真是的,咋就不当一回事了呢?苏先生看在眼里,什么都懂。好不容易盼到了农闲时节,苏先生立即安排两个人坐了轮船,到兴化城她的娘家去呆上几天,也该让这两个孩子多呆上一阵子。苏先生明白,要让小伙儿和蕙兰子处处才能有感情。蒲塘里的小伙儿丫头子,一般在定了亲以后,都不好意思讲话,见了面也不讲话。远远地看到了,那边早就闪到另一条巷子里了。蒲塘里的乡风就是这样,从古到今都是这样。直到结婚那一天,进了新娘房了,关上门,才会真正地说上话。一般来说,新郎官和新娘子第一夜腿子都蜷着,深怕碰到了对方的身子,第二夜才开始攀谈。到了第三夜,熟悉了,才敢撩撩摸摸的。听壁根的细鬼儿,总会在新娘房的窗户下听上一天两天,搞得全庄的人都晓得,哪家的媳妇要脸,好,做人墩实。哪家的媳妇不要脸,第一夜就做那事儿了。这样一来,你想想,还有哪对小夫妻敢在结婚前做出格的事儿,连说话都不敢,手都不敢摸,还想做那事儿,不怕下雨天响雷打头了。可是,金蕙兰与周建华不理这一套。蕙兰子在周家忙这忙那,为的就是能与周建华多说几句话,为的就是让建华得着空子亲亲,惯惯。咋的了,反正是他的人,早晚是他的人,还不就是那回事?恨的就是农忙,逮不到机会。

    苏先生又叮嘱建华到了兴化城,给蕙兰买一方纱巾,要红的,一个收音机,要小小巧巧的那种,好让蕙兰子一边走着一边拿在手里听着。最好再买一个好手电,有时候蕙兰子会去扫盲班上上课,回来晚了,没有个手电,黑灯瞎火的走夜路怎么行。

    蕙兰子和周建华像旅行结婚一样地去了兴化城,蒲塘里人都看到未圆房的小俩口儿一前一后,大大方方地从蒲塘里的巷子里走过,他们有说有笑,有时候还拉拉手。如果发现有人看他们,他们便像人来疯似的,笑得特别响,说话的声音还特别大。他们从来没有觉得未婚夫妻不能说话。为什么不能?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言情】蚌蜒河畔的爱情(上卷06)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mkmgrf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