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过亡国之君李煜的愁,那是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读过洒脱诗仙李白的愁,那是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也读过羁旅词客辛弃疾的愁,那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大多是亡国之感,不遇之慨与离别之恨。
然而,还有一个纳兰性德,自称我是人间惆怅客,不是人间富贵花!
帘卷落花如雪。烟月。纳兰性德是我最喜欢的清代词人,没有之一。也许很多人喜欢康熙大帝气势磅礴的词作,我却独爱纳兰这个忧伤的词人。
一个出身于富贵之家的权贵子弟,有一个权倾朝野的武英殿大学士的父亲,更是天资颖慧,少年英才,博通经史,工书法,擅丹青,又精骑射,试问这样一个标配版的高富帅,又怎么能不快乐呢?
家家争读《饮水词》,纳兰心事几人知。然而,他的人生虽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但他过得并不快乐。上帝给了他满腔的才华,却又不给他施展才华的平台,犹如一只雄鹰,想要翱翔蓝天,却被折去了一双翅膀。
有人曾经做过这样一个数字统计:在现存的三百多首纳兰词里,“愁”字出现九十次,“泪”字用了六十五次,“恨”字使用三十九次,其他如“断肠”、“伤心”、“惆怅”、“憔悴”、“凄凉”等字句,更是触目皆是。
按纳兰性德自己的话说,他只是在滚滚红尘中寻找残月西风、衰草枯杨。
我是人间惆怅客,感慨于纳兰的悲凉忧伤;人生若只如初见,感慨于纳兰的深情似海;聒碎乡心梦不成,感慨于纳兰的家国情怀。这样的词人,有血有肉,然而人在仕途,却一生为情所累……
他的贵族出身,决定了他不会有李白那种“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的豪情壮志;身处和平时代,也注定他不会有“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国破家亡之困;没有世俗干扰,无需奔波生计,更不会有“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天下兴亡之责。他有的只是对汉文化的痴迷,对游离于繁华喧闹之外的向往,对功名利禄的淡薄。
世间的一切,皆是因缘的巧妙安排。上帝为你打开一扇门,注定会关闭另一扇窗。初恋的夭折,婚姻的不幸,生命的短暂,成就了纳兰的作品在词坛占有光彩夺目的一席之地,从词中能读到他的世间真情和人世沧桑。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纳兰性德 《画堂春》
与陆游、唐婉的爱情一样,历史从来都是何其的相似。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砖红色的高墙,堵住了你的身影,却拦不住两颗思念的心。
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纳兰容若 《虞美人》
与苏轼的遭遇相同,人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方知拥有的珍贵。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纳兰的妻子卢氏在婚后三年病逝,沉重的精神打击使纳兰在悼亡词中一再流露出哀惋凄楚的不尽相思和怅然若失的怀念。字字连心,声声啼血。
终于遇上了生命中的红颜知己,江南才女,才子佳人,二人志趣相投,诗词唱和,琴棋互慰。无奈好景不长,家族的阻碍,生命的催促,纳兰再也没有时间去等。梦好难留,诗残莫续,纳兰“情在不能醒”,奈何奈何!
很多人说,《红楼梦》中贾宝玉的原型就是纳兰。因为曹雪芹自幼熟读纳兰词,熟悉纳兰的遭际,对祖父纳兰深感同情。纳兰那一段愁云惨雾的爱情往事,和《红楼梦》中宝、黛、钗三人的关系十分相似。
落拓无羁的性格,天生超逸脱俗的秉赋,不求功名利禄的潇洒,平步宦海的前程,构成一种常人难以体会的矛盾感受和无形的心理压抑。终是醉里不知年华限。
纳兰太过于感性化,他感性到想要不食人间烟火,想要脱离尘世,羽化而去。太细腻、太敏感、太惆怅,他总是与忧思相伴,苛求精神上的完美。他留给世人的是谜,是困惑,也是无尽的慨叹。
——The End.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平生独爱纳兰的忧愁和霍小将军的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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