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枢「42」| 平地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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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晴空万里,忽然间天空就黑暗了下来,一阵风快速地从14栋那个凸出的角落里吹出来,卷着几片树叶扑向木制平台。。
木制平台照旧围着一群人,你来我往地争论。这些天都是这样。特别是爆出小区的公共收益居然有那么大的金额,业主们眼睛都睁大了,有很多人提出“既然公共收益都那么多,那我们的物业管理费是不是该免收了呢?”“物业给你服务了的,他们倒不可能不收物业管理费哦!”说着说着就有人开始骂说不可能减免甚至不收物业管理费的人是物业公司“养的狗”,然后人群分成明显的两派,话题从小区的公共收益扯到业主活动中心的事情填游泳池的事情包括小区养狗的事情,反正都是小区的事情。
迎面扑过来的风只是把外围一些看热闹的老人小孩“吹”回了家里,针锋相对正激烈的业主都没有挪动脚步的意思,好像谁先走谁就认怂似的。
风越来越大,几颗雨滴砸下来,像道士做法事前抛撒出去驱鬼的豌豆,硬硬地碰在那些穿着T恤短裤的肌肤上,等那肌肤的主人抬头看天,乌云已经如同熄灭了灯的地下室,黑暗罩住了天空,狂风不但从14栋,还从14栋与17栋之间那道大门猛冲过来,像水库突然泄洪,冲撞得木制平台上的人都身形踉跄。
魇面虎头上的巴掌发型在狂风中东倒西歪,穿着白T恤的黑猪调笑道:“虎哥,你娃的老二遭方大同的高加索咬掉了,重心不稳嗦?”
还不等魇面虎回答,穿着黑T恤的白猪“哈哈”大笑:“狗咬的是他颈子,他卵子上有巴掌大的毛,高加索不会啃兔儿脑壳。”说着白猪就伸手去摸魇面虎的脑袋上那个巴掌发型。
“男人的头女人的腰,你摸个逑!”魇面虎脸色红润,难得这段时间在医院静养,当然是方大同出的钱。
“我摸逑一下要不得么?”黑猪白猪一起上。
四方形的渠成江脚底下就像装了滑轮,异常敏捷地在平台上跳来跳去,像拳击台上的裁判,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渠成江虽然笨重但却灵巧的身体突然被一根树枝一样的东西挂了一下,刚转头看好像不是树枝而是一个女人的高跟鞋跟,还没来得及往上看清高跟鞋的主人,身子已经颓然地倒在木制平台上,手里握着的手机本来正要拍下黑猪白猪去围攻魇面虎,但这时正对着14栋临近通往小区大门的那堵外墙。
汪草药习惯性地用笼着手背的那只手把高高挽起的那只袖子尽力往上挽,边挽边扯着公鸭嗓,幸灾乐祸地说:“这才是狗咬狗一嘴毛。”
站在平台边沿的林坤,正听小龚伸直身子凑在自己耳朵边说:“据说王大力正在调查物业关于小区公共收益的事……”
远处,人们匆匆从4号大门外飞跑进来,看头顶上的乌云几乎要压到额头上来,嘴里正骂着“哪里来的妖风”,那“妖风”像有感应似的,半调皮半恶毒地把人们遮挡在头上的雨伞或者临时从什么地方拿过来的硬纸板,猛地抢夺过去,狠狠地砸在道路与楼栋不足十米的绿化带里。
“轰--”
一声巨响在人们头顶炸响,所有人都在那一刻被固定,成了没有灵魂的僵硬躯壳。
但渠成江的手机正在录制视频状态,人们的眼睛也顺着雷声往黑压压的天空望去。
这时,14栋的外墙出现了令人恐怖的一幕。
从19楼住户的卫生间窗口下,淡黄色的外墙皮就像春天的竹笋壳一样, 一直撕裂下来,直到16楼,一大片外墙皮在风中飘荡,然后普天盖得砸下来,那一声像惊雷样的巨响过后,就是一阵炸弹爆炸之后腾起的烟雾。走在4号大门道路上的人望着腾飞的尘土,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尖叫着四散而逃;木制平台上的人除了渠成江敏捷地翻转过身来,把手机稳稳地对着14栋的外墙,其余的人都大叫着拥到14栋和17栋之间小区进出的大道上。
黑猪白猪高声叫喊:“房子倒了,大家快跑啊!”边喊边向小区4号大门大门外冲去。进门的和正想进门的业主,看见一黑一白两个身影从小区里夺路而出,像身后有万千追兵追赶,也慌不择路,随着黑猪白猪蜂拥而出。
魇面虎跟在黑猪白猪身后,跑到墙皮垮塌的地方停顿了一下,紧张地问身前身后的人:“有没有人被砸中?”见没有人回答他,赶快伸出手臂拦住跑过来的小龚,头上巴掌发型里的头发直竖起来:“小龚小龚,走,我和你一起去看看那墙下面埋了多少人?”
小龚双脚像安装了刹车,马上灵敏地刹住,身子直直地转向,向14栋的墙下面跑去。
“喂!停下!危险!”
后面林坤已经大踏步走过来,看已经蹿出去一丈多远的小龚身后,魇面虎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凌厉的目光在魇面虎的巴掌发型上扫了一眼,像要把把不多的头发上不知道什么颜色的东西刮去一样。
魇面虎一丝不安在眼睛里闪过,但随即镇定自若地看着14栋下面已经到处散乱的水泥砂浆,好像在专心致志地搜寻下面是否有人。
“遭了,有一条狗被砸死了!”像个幽灵一般的方大同伸出细长多毛的手臂,高声狂叫起来,身子打着旋,像被风吹着的树叶。奇怪的是这片用方大同身子做成的“树叶”,竟然旋转到虎背熊腰的魇面虎身旁,把毫不留神的魇面虎一下子撞翻在路边的绿化带里。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肮脏衣服在风中像一面旗帜的汪草药,在离魇面虎还有三四丈远的地方,迎着风声惊天动地大叫嚷起来:“不得了啦,大天白日见鬼了!鬼魂出来把房子整倒逑了!房子倒下来把魇面虎砸死逑了!”
“你乱叫个个啥?哪里死人了?”牛皮带子捆到肚脐眼上面的王大力走过来,看汪草药一只袖子长一只袖子短的手臂顶端,五颜六色的大手掌里一个收音机般大的手机荧屏上,显示的正是小区业主微信群,汪草药发出去的语音正好变成绿色,马上不满地呵斥。
汪草药抬起头,露出黄板牙,“嘿嘿”笑了两声,再按住手机,狂叫起来:“王局长说魇面虎还没有死成,方大同说房子垮下来砸死了一条狗!”
“谁、谁死了?”渠成江高举着手机,像战地新闻记者,在烽烟四起的战场上冲锋陷阵。
“妈嘢,死了几个人?”一身红衣服的王红和一头短发的杨佳佳,两双四只高跟鞋,比赛似的敲打着路面,心急火燎地跑过来。
“几个?加上你两个刚好一双!”汪草药不屑地盯着迎面而来的饱满胸脯,黄板牙里不知是笑还是鄙视,转头又对着手机神秘地说:“刚才有人看见14栋顶楼的鬼屋冒出一股青烟,恐怕是当初昭觉寺和尚施的法术过期了。”
“天啦,狗日的方大同啊,你又放狗咬人啦!”随着一声惊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兰花像一堵墙一样直接扑到还在装疯迷窍像树叶一样旋转的方大同,方大同像旗杆一样的手臂,伸出来往兰花的脸上抓去,几个鲜红的爪印,霎时出现在兰花白皙的脸颊上。
“轰轰--”
震天动地的雷声,伴随着豆大的雨滴漫天撒下来,人们在密集的雨点中四散奔逃,但微信里传播出去的视频、语音、文字,已经让远在京都的江海总部知道远在西南的城北阳光小区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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