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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的沙漏（6）
周末的早上，我早早就起床刷完牙，啃着面包骑着那辆陪伴我四年的有点生锈的单车向那个十字路口出发。当然，在前一刻我还弄了个自认为“正经帅气”的发型与穿着。广东的夏天依旧沉闷，太阳总在早早的时间段爬上你的脸庞，笼罩一层热气，但期待的美好并没有被烦躁的知了声影响——今天是我跟林一楠约定一起去书店看漫画书的日子。
我一直想不明白，那份期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曾相信，10岁会嗅到爱情的余香飘来。那对我来说，是件非常荒唐至极的事情。我更情愿用“玩伴”这个词去形容我跟林一楠两人的关系，尽量避免跟“喜欢”这个敏感字眼牵引上某种关联。但那份刻意的打扮彰显却又让我陷入矛盾的沼泽，苦恼不堪。直到多年后我重温《大话西游》时菩提子问至尊宝：“爱需要理由么？”
“不需要么？”
“需要么？”
“不需要么？”
“需要么？”
“……”
直到最后也只剩下一个迷茫的字眼。
我在路口等了10几分钟钟，10几分钟里我一直尝试哪个动作才能让林一楠一眼看出我的深沉，尽管这些行为幼稚的有点可笑，可身份证上的年纪显示不正是幼稚的最好借口么，所以我才在“小孩”与“大人”的身份中挣扎不前。
又10几分钟后，我在思想上挣扎林一楠是不是回她的外星人星球，以致让她忘记与时间的约定蹉跎了半个多钟。又或者她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广东强大的日出都透不进那窗口的角落，以致让她睡得昏天暗地。
“朱笑欢，等很久了吧！”就在我放弃装作深沉的模样以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在旁边树底下的草地上时，后面林一楠的声音终于渗透进周围的空气中，让我深深的感受到生活的轨道不会在写好的剧本上演示，总以戏剧性来穿插人生的缝隙。
“没有啊！我也是刚到没多久的。”我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口是心非的说道。
“哎呀！我今天差点忘记要跟你去书店看漫画书了。”林一楠竟然没有一点惭愧的说出了这句话。
“……”我认真的看着她，原来林一楠并不是回了外太空，而是她真的忘记了，这样的神经大条让我有种想抓狂的冲动。
“现在走吧！”林一楠说完，我便推着自行车跟她一起向书店方向走去。
“朱笑欢，怎么感觉你今天怪怪的，可是又说不出哪里奇怪！”走了一阵，林一楠便转过头打量了下我。
我在心里暗想，糟糕，难道林一楠的第六感已经进化到可以看穿内心的地步了，内心却又有一丝暗喜的慌张，不过那一丝眼里的慌张也一闪而逝，我在成长，当然心脏的承受力也在日趋茁壮。
“是不是跟大人一般深沉。”我用幽默的天赋来岔开林一楠的思路。
“哈哈！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想法。”林一楠被我逗的一笑。
“你不觉得长大是件很美好的事情么？”我认真的说着。
林一楠走到面前，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居高临下的说：“首先你也要长得比我高先啊，哈哈哈！”
我死命挣扎，企图甩掉这烦人的魔爪。这个不争的事实确实让我一度沮丧，却又有一股无力之感，总不能让我租一条小船出海去寻找那遗失在天涯海角的橡皮果实，成为另一个路飞的复制品可以伸缩自如的居高临下看着林一楠吧。
就这样，一路打打闹闹的来到了书店。
推门进去，书店的模样依旧没有改变，如果非要说那么多年有什么不同，那便是里面的陈设书架变得老旧，而大叔也从习惯趴在桌子上睡觉的个人怪癖爱好转向为躺在太公椅上慢摇，音乐风格在悠闲与狂放中切换不断。
大叔躺在摇椅上打着瞌睡，我跟林一楠进来后便直接向图书区走去。书店的顾客向来不多，而且大部分还是跟我们一样的小孩子集中在图书区，因为这里的图书更新很慢，以至于让我们一本漫画书可以说翻到烂那么夸张。
我看到几个孩子王，都是在家被逼着做作业无奈只能借口说去书店找资料开溜的捣蛋鬼。跟他们用眼神打了下招呼便拿着一本《海贼王》对林一楠说：“呐！这就是我上次跟你说得那本漫画书，超级无敌好看！”说完我还做了个夸张的表情，要说到忽悠，我的表情可是连我自己都能欺骗，我甚至怀疑我浪费了一个当神棍的机会。
林一楠接过漫画书大致的翻了翻说：“那个贴纸里面红头发那个也在里面么？”
“对呀！不过他可不厉害，后面都没见他出现过了，还是路飞厉害！”我继续忽悠林一楠可以跟我一样喜欢上路飞这个漫画主角。因为对我来说，自己喜欢的东西，如果也被她人在意，那么我小小的脸庞便会爬满被认可的满足感。
“那我看看这本漫画书先。”林一楠的语气终于有了松动的缝隙，这离我伟大“忽悠革命”的胜利又近了一大步的距离
我带着林一楠轻车熟路的找了个比较舒适的角落，那是对于我自己独一无二的领地，很少有人会发现这小小的书店竟然也能有让人心无旁笃的角落。这还要多亏我有事没事便往这边跑的原因，我甚至有种错觉，这里都快让我有种自己家的感觉了。
“咦！这边竟然还有几盆花耶。”林一楠的视线从始而终便被摆在窗台上的几盆盆栽所吸引，这让我不由得相信林一楠还是拥有跟女孩子相同的特征，起码对一些小动物或者花花草草感兴趣总好过野蛮冲撞的打打杀杀。
“哎哎哎！你可别乱动这些花花草草，那大叔可是把这些当命根子一样的在乎的。”我急忙出声提醒林一楠。想起我第一次看到这些东西时，也是经不住好奇心的使然，玩弄了下便被大叔骂的狗血淋头，说我瞎弄坏了把我卖了都赔不起。当时我还被吓了一愣，暗想这鬼东西怎么那么贵的，以致后来每次也只能悻悻然的坐在旁边看漫画书，提不起一点捣鼓的冲动。
“朱笑欢，还挺香的，你也过来闻下。”林一楠把我的提醒当成耳边风，甚至还一脸陶醉的把一盆小的盆栽捧在手上做着嗅花动作。
我一看，立刻急坏了眼，急忙上前去企图制止林一楠这捣乱的行为。一把夺过林一楠手中的小盆栽，转头偷瞄了下大叔的方向，像高明的罪犯试图在大叔不知情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抹掉前一刻冒犯的证据。
“朱笑欢，你干嘛？”林一楠语气都加重了几分，似乎我刚刚突如其来的唐突冒犯了她神圣不可侵犯的骄傲，以致让她有点愠怒。
“我跟你你讲，你乱动这位大叔这些东西的话、你会被卖掉的。”我认真的看着她。
“切！”林一楠不屑的哼了句，便又自顾自的伸手去拿我刚刚放好的那盆盆栽。
林一楠骨子里都有股不服输的自傲，如果你好声好气的跟她说的话、也许她还能听得进去，否则，她便反弹得更加激烈。
我看到这现状，急忙又伸手抓住了她伸过去的手，拦住了她下一步的动作，并有点苦口婆心的说：“真的，要是被大叔看到你在弄这些东西的话，他会赶你出去的。”
“放手！”林一楠却不买账，语气都冰冷了几分。
我继续抓着，突然有点倔强，不服输的看着她，那一刻我才发现，我跟林一楠的性格有种轮回的相似。两人的僵持有种一触即发的气势，却忘记事情的缘由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突然，林一楠用力一甩，我猝不及防间脚底受力不稳，一个踉跄向后摔了下去，条件反射间双手撑扶才稳住身躯，不料却听到几盆盆栽被打翻的碰撞声。
我内心暗骂糟糕，一股恼火让我“刷”的站了起来，大声吼道：“林一楠，你神经病啊。”不料却换来她的一记爆栗吃痛，这一刻我是真的生气了。
“别以为你长得高了不起，等我高过你的时候，我一定把你按倒在地，像你爸打你屁股一样打你。”我恶狠狠的说。
“我爸没打过我。” 她平静的说着，脸上刚刚冰冷之色也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慢慢爬上的阴霾
“那跟你妈一样打你。”我气鼓鼓的说，幼稚的企图在字眼上寻回气势。
“我妈也没打过我”她一脸平静的回答，脸上的阴霾更加的沉重。
“那跟……”我看着她脸色阴沉得可怕、正打算继续不服输的反驳。
“我家里人都没打过我，我没有家。”我还没说完，她便对我似乎用尽全身力气一样吼着，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充盈了眼眶，最后顺着脸颊便流了下来。我愣了愣，她顿了顿，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便一抹眼泪，转身仓惶的逃去，留下我一个人怔怔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即便小如年纪的我，也懂得那句“我没有家”所带来的份量。
这是我和林一楠斗争的第一次胜利，我看到了她狼狈至极的样子，也是我输得最惨的一次，看着她逃离的背影，我身体仿佛有块石头压在呼吸道，让我压抑的吸不上一口新鲜的空气。
下一章：小小人物的挣扎（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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