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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军训该是世界上最无聊的行为之一
沈一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脑子里还不断回响着刚刚那人的对话。说来也奇怪，她觉得不爽别人的对话时，顶多就是沉默不理睬，今天居然还怼了回去，虽然令她自己都觉得吃惊，但不可否认这令她心情有所好转。
进寝室的时候，里边已经回了好几个人，前一秒还在嘻嘻哈哈的大家，在沈一进来后立马安静闭嘴不再议论，有两个直接拐进了洗手间洗衣服。
用膝盖想也知道是在说自己，沈一觉得这没有什么，她一没裸着去操场，二没做错什么事，不过是穿着这所学校里的校服参加了第一次军训动员大会。这样的笑点，撑不过今晚就会被更多的笑点覆盖。
身处学校，就永远不缺笑点和八卦。
高个稍微有点胖的女生啊哟捂着眼睛进屋来，身边扶着她的是另外两个同寝女生，其余的人围了过去问怎么了？女生捂着眼睛要去储物柜里找东西，旁边的女生问她是什么样的，给她拿出来。
一群人忙活了半天，最后扶着她坐回6号下铺，让她仰躺在床上给她滴眼药水。沈一不知道她怎么了，拿着被子角呆立站着望着她们。女生滴完眼药水后，眨了眨已经红肿的双眼，笑声爽朗的冲大家说着谢谢，已经没事了。
“你怎么啦这是？”周围的人问道。
“哎呀就是因为夏天教室里开着灯和风扇，那些飞虫就全聚集过来，我坐在底下那些虫子的翅膀灰就全进了我眼睛，我眼睛一进这些东西就过敏。不过滴了眼药水就好多了，谢谢你们啊。”说完她眨巴眼睛示意大家没事了。
旁边的人闻声叮嘱了几句，也就都各忙各的去了。沈一回过头摊开被子准备睡觉，只听到身后还有个女声声音很仔细小心的询问道：“你确定没事了哈？还有什么东西需要帮你拿的吗？眼药水给你放枕头边，有需要就自己拿，别的什么药需要吗？”
“真的不用了，这已经是最小的反应了，非常非常感谢姜妈妈了。”女孩子轻快的调侃道谢道。
沈一铺床的手渐渐慢了下来，这是她和沈璟雯开始的第一晚分开，她原本以为自己绝对不会想起她，却在此时此刻为她担忧起来，不知她出事的话，那边有没有人会帮她。
思绪被楼下扩音器传来的熄灯歌曲抽回，一号铺的女生默认为寝室长，走到寝室前门口啪的把灯给关掉了，寝室瞬间一片漆黑。大家骂骂咧咧的说着第一晚就这么早熄灯，手脚倒是都抹黑着洗漱上床睡觉。
直到屋外最后一声4楼的还有一个寝室没熄灯声音传来，沈一进入了睡梦中，等待她的是为期十五天的军训。
田嘉中学作息固定，早上6点起床，6点20到教室进行早读，7点20下早读，8点钟上课。中午十二点下课，高三提前五分钟，午休是1点到下午2点，晚饭是6点到7点，晚自习从7点持续到十点，一共3节晚自习，十点半熄灯睡觉。
军训第一天的早读仍旧在教室，刘启生需要在早读把军训事项一一再重复一遍，然后选出2名军训负责任协助他管理军训期间的一切事物。
田嘉中学的特殊在于，这所重点高中里边汇集了一部分乡镇中学过来的优秀学生，而另一部分是城里成绩一般的学生。往年城乡区域的学生互相不服气也只是暗地里你看不起我我看不起你，但近几年逐渐演变成两大群体的对抗，从学习到生活上的互相不服软。学校注意到这个问题之后，也是不断叮嘱高一班主任带班的时候一定要懂得权衡好各方，切勿发生打架斗殴等严重违纪事件。
所以选军训负责人明面上看起来很简单，实际里却包含了城里学生和外来学生的关系权衡。
刘启生在黑板上写下男负责人，女负责人，意思就是军训负责人将由一男一女担当，这平衡了第一层男女，但还有第二层的平衡就待接下来的人员候选了。
“这个选择一男一女主要是为了方便交接事项，大家也都是初次进入田嘉中学，在未来的三年里担任班级体干部是非常能够锻炼个人能力的一件事，我们在学校除了学习更应该注重全方面的素质培养，大家如果有愿意自主报名竞选军训负责人的话，那就可以踊跃报名，但是呢因为大家都不熟悉，如果没有那我们就……”
“有！”
刘启生显然那段话没讲完，他原本的意思是想这个负责人就由他自己指定，毕竟手里有一份大家的详细资料情况，挑选两个负责人出来不是什么大问题。可他没想到，自己的几句客套话让同学们竞选，竟然真就有人打断了他的后边那个但是。
他尴尬的笑了两声，跟着全班人的目光一起望了过去。
是同寝室的那个眼睛昨晚过敏的妹子，沈一心下一阵纳闷。
“刘老师，瞿小柔想当军训女负责人！”女生笑嘻嘻的举着手看着刘启生，她知道班主任没有记住自己的名字，大大方方的先自报了家门。
“哦哦哦，瞿小柔是吧，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刘启生快速在花名册上扫描，在花名册的中下靠后位置终于找到了瞿小柔，乡镇中学成绩一般，他心里有了一点底。
“还有同学想自告奋勇的吗？”刘启生把名字在黑板写完之后，回过头望着底下的同学。沈一望着那个名字，再看回班主任时，发现对方正和自己对视着。
那眼神分明在说，就是你了沈一。她放在桌上的手紧握了一下，坐姿都有点不自在起来。从小到大她就和老师的关系处不好，她知道老师们需要什么，而自己偏又不是那样的孩子。她除了拼命读书令自己成绩好，谋取一点微小的存在感之外，她不够贴心不够嘴甜不够勤快，更不会讨老师欢心。
一个除了成绩好，其余对老师而言一无是处的学生，在高一被自己的班主任寄语了一种称之为殷切希望的目光。她本能之下只剩下逃，她把头撇了过去，强迫自己不去看那目光。
“刘老师，我竞选男负责人。”一组最后一个男生摇晃着身体站了起来，个很高吊儿郎当的站着。
沈一明显看到刘启生脸上闪过一丝不悦，这是一种不认可的表情。
刘老师还没来得及开口，他身边的一众男女便起哄式的冲他叫喊着，其中起哄的人里边还有昨晚和她说话的男生。
“陈志强同学你也参加竞选？”刘老师的语气显然不是反问，而是诘问。
“对啊，刘老师你不是鼓励同学们锻炼能力吗，那他们可以我怎么就不行了。”陈志强不屑的望了一眼瞿小柔，言语里尽显城里学生的优越。
刘老师不再多说什么，只好加上陈志强的名字。女生眼下是没有人会再站出来竞选，这是一份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对于好不容易挤进重点中学的外校生就更不会强出头。男生就更别提，以陈志强为首的城里学生，在他站起来的那一刻便无形中拧成了一股绳，一个‘他们’便划清了泾渭之线。
最终早会在无人再竞选之下，以瞿小柔和陈志强当选。早读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沈一接受了刘启生的一个失望眼神关照。
军训在重复单调之中进行。
一早上新教官先是带着大家占领了操场东北角的一个小角落，这里有观众席上遮挡的半壁阳光，留下一半阴影。女生们都很满意，全部压制欣喜的说着教官真棒。新教官看长相并不比大家大很多，而且一路都面带羞涩，看上去人很不错。
当大家都暗自窃喜教官并不会很严格时，真正开始的军训才让大家意识到军人恐怕是世界上最不能够看面相判定性格的人群了。
所有人都在一开始的站军姿当中被整的特别惨，被掰开手指的加罚，膝盖没并拢的继续加罚，擦汗小动作的统统不间断加罚。而以为可以用来躲避毒辣太阳的那一小片阴影，全被用来放水壶和书包，全部人直愣愣的就在太阳底下练军姿。
一个上午，就把所有人进入高中的那种期待与兴奋磨灭的只剩下疲惫。午饭时间的铃声及时拯救了这一群人，沈一只觉得脚有点麻，其余的感受都还在她可承受范围内。
“沈一一起去吃饭呀！”沈一拿起水壶和包刚准备走的时候，被身边凑过来的瞿小柔拉住。
沈一望着她，再望了望她旁边的女生，都是室友。对方看出来她没记住名字，耸了耸肩冲她说“我叫姜琦，那天介绍了估计你也没记住，刘老师也忘记了班级同学介绍。”
嗯，沈一轻点了一下头，算是默认了对方的建议。
沈一独来独往惯了，被人拉着一块去食堂的情景都仿佛距离她特别久远。瞿小柔的举动，也许只是作为一个班级负责人的职责，关爱班集体独来独往的女生。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沈一又觉得这是一种变相拉团。从男女负责人确定的那一刻起，这个班级的某种隐形战场便拉开了帷幕。
涌入食堂的那一刻，沈一只觉得整个食堂都被军绿色蠕动的怪兽所包围。排在队伍里，她才觉得真的有一点饿了。瞿小柔精力旺盛十足，她比一般女生都要高出半个头，还在踮起脚望前边都有什么菜。相对瞿小柔的动，姜琦就很安静，是那种沉稳的安静。
沈一从来没有在同龄人身上感受过这种性格，就连她自己的安静，她知道那都是刻意假装出来的。可姜琦的沉稳，是从骨子里的透出与同龄人不符的气质。
“嘿，你们也在二楼吃呀！”队伍的另一边有人和她们打招呼，沈一发现是那个男生和他的同伴。
“对呀！一楼人太多了挤不进去。”瞿小柔声音扬起的冲他回应道。
沈一打赌瞿小柔都还不知道对方名字，对方扫视了一下沈一和姜琦，冲瞿小柔笑了笑回应了几个简单音节。
吃饭的时候，对方几个人也端着菜走了过来。瞿小柔表现出异乎寻常的热情，招呼他们一块坐。为首的男生倒是大大方方的应着好，招呼同伴们一起。另外的两个男生面露疑惑，却也没说什么的坐了下来。
“这班主任是不是都还没做班级同班同学自我介绍啊。”男生开口。
“对啊！我们今天还在说呢，这大家都互相不认识，我下午和刘老师说一下，看晚自习的时候补上一个自我介绍。”瞿小柔接话。
对方目的达到，低头吃饭的抿嘴笑了笑。
“那个同学，你叫什么呀？”瞿小柔不好意思的问道。
“哦哦哦，对我们应该先自我介绍一下的。我叫郭子敬，你们好。”男孩子笑着露出一排牙，有点傻。
他推了推旁边的人，示意他们给点反应。
“刘伟豪”
“刘玮昊”
噗，刚说完对面的三个人，包括沈一都不禁笑出了声。郭子敬笑哈哈的解释说，字不一样字不一样，他俩名字是挺像的。
沈一抬头去看另外两个人，瞬间脑里就传达了一个信号，这两个人这辈子她是不可能分清楚谁是谁了。
“姜琦”，身侧的姜琦开口。她一说话就有一种让人不得不听的魔力，很令沈一惊诧。
“沈一”接下来是她。
说完郭子敬便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盯着她笑，沈一不懂这有什么好笑的回盯着他，对方含着笑的挪开了眼神。
下午的军训内容同样是站军姿，中途看到刘老师走过来和教官嘀咕说了什么，大休息的时候教官让大家围坐成圆圈，然后便把刘老师喊了过来。
刘老师过来便是让大家补上一直没进行的先自我介绍，班级里一阵嗷呼，经过两天的相处大家早就彼此有了青春期的小九九，只是奈何都没有正当理由记住以及认识对方。拖延了的自我介绍，终于在军训的第一天开展。
沈一看着大家做自我介绍，很明显的感受在于城里学生更为自信的开口介绍自己，而外校生基本都是简短的姓名便没了。她感觉到一种不公，一种大家共同站在高一起跑线上冲刺三年后的那场战役，凭什么有些人一开始就展露出的高人一等。但是她又是知道这种不公必然存在，不存在她也就不会坐在这里参加这世界上最为无聊行为之一的军训。
“大家好，我叫彭彬书。”沈一记在心里的名字，和对面那个瘦弱身躯带着厚重眼镜的男生重叠。他的出现博得了以陈志强为首的城里学生的一阵欢呼，他是班级的第一名，他是城里学生。
郭子敬站起来的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沈一才算真正的打量他。他比一般男生稍微高一点，军训服穿在他身上没有松松垮垮，而是带着一种军人感。他有一点儿婴儿肥，肉肉的脸却有一双猫一般敏锐的眼睛。他自我介绍的很多，什么家里几口人，就读过哪里，喜欢什么应有尽有，末了对上沈一审视他的眼睛，冲她咧嘴傻笑。
真好，沈一由衷发出感慨。
后边的自我介绍也就大多一致，沈一对于结交新朋友没有什么特别的需求，也就没再留意。
自我介绍完便是一些简单的小游戏，加深认识彼此认识。但是互动类的游戏，对于大家而言还是仅流转在熟人之间。
而后便又是继续新一轮的军训。
沈一回到宿舍躺下的那瞬间，望着床板在心里撤下一张日历，告诉自己军训终于过去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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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更第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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