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假期,回了趟娘家,吃午饭时,女儿非要去街里,便端着碗,来到了家门口的胡同里。
这个胡同,我走了很多年,很多趟,曾经是无比熟悉的地方,可是,这次走,竟然变得很陌生。因为,我变了,胡同里的许多人也变了。
我不再是那个贫穷、胆小的学生,每天紧张兮兮地去学校,回到家后,忙着做饭、收拾屋子;而变成了一个有着三岁女孩的母亲,有了稳定的工作,有了面对未来生活的勇气。但是,胡同里的那些人,却没有我这样的“好变化”,他们大多数都变没了。
最难以忘记的是东邻家二奶奶,二奶奶是个非常善良和蔼的老人。小时候,我们经常去她家里玩,她特别会夸人,每次见了我,都会夸我懂事、心灵手巧,还会拿着我的手,给我看手相,然后信誓旦旦地告诉我:“将来你命好。”不知道是不是二奶奶的这些话,无形中给了我很多力量,每当遇见困难时,我总会想起二奶奶的话,然后挺过去。
二奶奶的大儿子是一所学校的校长,经常给她买好吃的,二奶奶每次都会给我和妹妹送一点。二奶奶知道我们喜欢吃红薯,每次蒸了红薯,都会拿过来,热乎乎的,吃起来真甜。
后来,我上了高中,很少回家,也很少见到二奶奶。上高三时,二奶奶的三儿子自杀了,我不知道二奶奶当时得多么悲痛。
结婚后,每次回家,二奶奶见了我,还是会堆起一脸微笑,夸夸我,再夸夸我闺女,当时,我是多么想对二奶奶说一声“谢谢”,可是,自始至终都说不出来。
去年春天,二奶奶去世了,老妈打电话告诉我时,我刚下课。那一刻,我心很痛,因为二奶奶在我心目中就是典型的农村老奶奶的形象,善良、迷信、和蔼、坚强。
现在,二奶奶家的门口,静寂无声,大门紧闭,锁上也落满灰尘,我脑海中又浮现起二奶奶的笑脸,不知道她在那边,是不是也爱夸那些小孩子,也爱给孩子送吃的……
过了二奶奶的家门,就是王奶奶家,王奶奶两口子也去世了。家里的墙头都倒了,院子里长满了杂草,干枯、杂乱,还记得王奶奶生前可爱干净了,每天都把院子里扫得一尘不染,还会命令她的老头子把整个胡同扫一遍,因此,他们两口子引来了不少人的称赞。除此之外,王奶奶还特别爱夸她的孙子,说她的孙子长大后会是大老板,挣很多钱。现在,她的孙子在北京打工,30多岁了,依然单身。不知道,在天堂的王奶奶,知道孙子并没有成为老板,会不会有些失落。
再往前走,还有许多人家,这些人中,有的死了,有的出生了,有的老了,有的病了,有的出嫁了,有的当爸爸了,有的发财了,有的败光家了……一个小胡同,某种程度上,真的是一个大世界,上演着人类亘古不变的故事,生老病死,兴衰更替,四季轮回……
我追着女儿喂饭,追着追着,竟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既为我那回不去的年少时光,也为胡同里那些变“没”的父老乡亲,不知道他们这一生带走了多少荣光,又留下了多少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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