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孙月娇巧言善辩,俞彩霞信以为真
这两天孙月娇坐立不安,心像长了草!今天是星期天,早上她终于决定去医院看大保。现在大保是她生活的全部,怎么能不去看呢。是报纸上一篇赞美救人英雄的文章让她得知孙大保住在二院。关于如果碰到大保的家人该怎么解释她也想好了说辞。
出门前她细心地打扮了一番,头梳得一丝不乱,脸上略施了些薄粉,描了描眉,又涂了点口红。她对着镜子前后照了照,觉得没有不满意的地方,提了东西准备出门。刚走两步猛然醒悟,这是去医院看望救人英雄,自己这打扮哪行?想到这她来了聪明劲,转身回屋重新装扮:洗掉脂粉口红,挑了套朴素的衣服换上。一路上她心里直打鼓,见了大保后说些什么?如果有他的家人在场往细了盘问又该如何对应?
在二院住院处她没费事就找到了大保的特护病房。走廊门口的护士不让她进,问她和孙大保是什么关系,她说:“我姓孙叫孙二妮(她说的是她的小名),是孙大保的堂姐,我去外地刚回来,才知道大保的事就急着赶来了。”
护士见她人长得干净漂亮,说话态度诚恳,就笑道:“既是亲属可以进去,不过孙大保现在脸上的伤没好,注意不要让他说话。”
孙月娇答应道:“诶,知道了,谢谢啊。”她心想:怪不得有人说不撒谎办不成大事。这话说得真对,要我说啊,不撒谎连小事也办不成啊。
病房里静悄悄的,王晓晗一个人靠在床头上看书。今天值班的顾远利闹肚子,大保妈一走他就去了厕所。门轻声一响,王晓晗以为是小顾回来了,头也没抬继续看他的书。等到察觉进来的是个陌生人时,穿着一套合体旧米黄色外衣,手里拎着布兜的孙月娇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放下书,抬头细看,只见来人是个二十五六岁肤色极白极细的漂亮女人。这个女人乌黑的头发盘成一个斜髻;细眉下闪动一双勾人的媚眼;鼻梁隆直,嘴角丰润;身材高挑,体格风骚。
孙月娇眼闪泪光,深情地唤一声:“大保!你受苦了。”
王晓晗不知道这位美人和孙大保是什么关系,不过看态度应该是很熟的人。他瞅着她微微点头,表示内心感谢。
月娇见室内没人,就凑到王晓晗面前,放下手里的布兜,一只手抓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脖颈,快速地将脸贴在他的右脸颊上并伸出舌尖在他的嘴角上舔了舔。随后又调头轻轻地咬了咬他的耳朵,小声说道:“小恶鬼,你可吓死我了!想我了吧?”
一连串近乎猥亵的亲昵动作太突然,太出意外,使得毫无精神准备的王晓晗动弹不得。这时门响了,孙月娇迅速地抽回手,正襟危坐在床边。值班的小顾问了句:“这是谁来了?”
孙月娇闻声转身,见进来说话的是个中等身材面色微黑的青年人,即面带笑容地问道“您是谁呀?”
“啊,我是厂里派来照顾孙大保的同事。”顾远利见了孙月娇这等人物,早已惊得忘了自己现在的职责,本来是自己应当首先发问,对方回答,不想他现在却成了被告。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呀,我叫顾远利,是孙大保的朋友。”
“你白天晚上都在这?”
“啊,是,还有一个人,我俩一天一轮换。”这时他才想到自己的看护职责:“大姐,医院有规定,您不能坐在他的床上。”
“啊,”月娇改坐在旁边的凳子上。顾远利也在她对面的那张床上坐了下来。
“大姐,您是大保的亲戚啊?”
“啊,我是他堂姐。”
回答的口气肯定,表情自然,看不出任何破绽。没想到缓过神来的顾远利白愣白愣眼睛,看了看孙大保,又看了看孙月娇,想了想,鬼精精地笑了起来:“大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就是孙月娇吧?”
孙月娇心头一震,血往上涌,面色有些潮红。但她毕竟是经过大风浪的人,随即平静下来,瞟了一眼“大保”说道:“真有意思,看来闲话都传到你们单位了,你还说不在乎?”
她看着顾远利说道:“顾师傅,是,我是孙月娇。想必你是听到些传闻,其实我俩的关系绝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你真想知道的话那我就跟你讲讲。
“这话不远,去年分秋菜的时候,我提了三十斤青萝卜往家走,下了公交车到我家还有三条街的距离,真是路远没轻债,累得我不行。这时孙大保正骑车在我身边经过,见我拎得吃力,就帮忙用自行车驮着给我送到了家。
“这样我们就认识了,相互一问才知道真是太巧了,我们老家都是山东莱阳孙家庄的,他爹叫孙成文,我爹叫孙成志,是没出五服的本家。大保高兴啊,当下就认了我这个姐。我这人相信缘分,觉得和大保真就有姐弟缘。
“他见我们孤儿寡母的日子过得艰难,听说还时不常的有人找茬欺负我。他气得不行,跟我说:以后我就是你的亲弟弟,别怕他们,再有什么人打你的歪主意,你跟我说,看我怎么教训他!
“他说他是独生子,在家里又没个兄弟姐妹,有点什么憋屈事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所以有时他到我那说说话。
“我家冬天整理菜窖啊,打炉筒啊,买煤啊什么的他都过来帮忙。自从认了这个兄弟我的日子过得踏实多了。不过这一来二去的就传出了一些闲话。他们是怎么传的我不清楚,不过在我送大保出门时,从街坊老太太看我们俩的眼神里可以想得出他们在背后嚼什么舌头。我和大保说:兄弟,以后你别来了,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别让人家说咱闲话。
“大保不听,他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才不怕呢!你本来就是我姐!弟弟帮姐干点活为什么总要往歪了想?’顾师傅,你大概也听说过我这人在个人婚姻问题上走过一些弯路,也犯过一些错误。我好几次都下决心:大保兄再来我家时,不让他进门。叫他以后别来。挨骂受罪是我一个人的事,我这辈子就是这个命,不能让好人跟我吃挂落。”
说到这她扭头看了大保一眼,发现大保听得也挺认真便又回过脸对顾远利说:“可我办不到哇,前些日子我儿子爬高从柜子掉到地上摔坏了腿,治伤借了不少钱,保兄弟知道了二话没说给我送来了八十块,八十块!那是两个月的工资呀!我很感动,握住他的手说:‘谢谢!待我宽裕了还你。’他急了,甩开了我的手说:‘姐,再不要这么说,我觉得帮你,保护你是我的责任,谁让你是我姐呢!’后来我才知道那钱是他偷着把手表卖了的钱。
“他尊重我,拿我当人;对我好,不避嫌;帮助我,无所图。顾师傅,我今天当你面说句不知磕碜的话,保兄弟要是真有那意思的话我就是给他一百次也愿意。可他不是那种人。”
根据孙月娇方才的举动以及“小恶鬼”亲昵的称呼,王晓晗就觉得这女人和孙大保的关系不一般,现在经她这么有意的一番表白他便断定这个叫孙月娇的漂亮女人和孙大保关系一定不正常。
这时孙月娇口气一转,说到:“我和你说,那些假正经的男人我见得多了,台面上都装得像个人,满嘴革命大道理,台下当着人面也不拿正眼瞅我,还给我起外号,啥难听话都编得出来,好像他们有多干净!可一旦就他一个人时那下流的嘴脸就露出来了,什么发贱的话都说得出口。动手动脚的,恨不得扑到你身上咬两口,在我眼里他们简直就不是人,就是一群畜生!”
顾远利听到这心头一抖,脸上有些发烧,好像孙月娇也是在骂他。因为他表面好像是在听她说话,可心里却在不停地琢磨:这个女人长得真叫绝!不但模样长得俊俏,脖子、肩膀、胸脯、屁股、大腿,唉呀!哪儿都那么细腻白嫩,圆润丰满……厂大楼里的那几个妖啊怪啊和她根本没法比,难怪她男人这么年轻就死了。假如把这女人搂在怀里能是啥感觉?那一定就是俩字:没够!
正当他想入非非的当口,孙月娇开始俏脸变怒,媚眼含瞋,对着他大骂无耻男人。在她凛然目光的逼视下,顾远利好像被人剥光了所有的衣服,自己那丑陋的身躯全裸地呈现在众人的面前……正在他感到尴尬的时候,孙月娇话题一转:
“他拿我当亲姐,我也拿他当亲弟弟!我对他说:你年纪不小了,也该找个对象了,你身边假如没有合适的姐给你介绍。你要是带个对象来看姐的话,那帮小人嘴不就都给堵住了?”
说到这她看了看大保说道:“他说他心中已经装了一个人,装得满满的,再也装不下别人了,他向那人求婚,可那人没答应。他说除非亲眼看到那人找别人结婚,否则他决不找对象!你说他犟不犟?啊,你说他犟不犟?反正我这当姐的是劝不了他,有空你再劝劝他。顾师傅:我这人心眼实,说话直。你说我保兄弟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哪能不来看?可说心里话,我来还真是有顾虑,你看,大保现在是英雄了,虽然保兄弟拿我当亲姐,可我知道好多人对我有看法;我真怕我来看大保,不但使有些人不愉快,没准还会影响大保的英雄形象。咳!我真是左右为难呐!”
到目前为止算上孙大保孙月娇经历了五个男人。她两度参加工作,文革初期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也算是经历了风雨见过了世面,自然知道在什么场合当什么人该说什么话。好不容易有了这个表白的机会,她很想借这个机会为自己为大保正名。
所有的贪官、赃官和行为不端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十斤面”孙月娇当然也不例外。
她方才的一番话用文革的流行语言说就是对孙大保的“极尽赞美吹捧之能事”除了与孙大保怎样相识,及男人对她的态度大体不差外其它的通通不靠谱。他父亲叫孙承志,原籍河北乐亭,大保爹叫孙成文老家山东莱阳,两家根本不挨边。由于她经验丰富,撒谎从不打腹稿,有的没的张嘴就来。讲的内容又真假参半,把个顾远利讲得是频频点头。
她这篇夸赞孙大保的述说还打动了另一个人,孙月娇开讲不久俞彩霞就来了,由于和护士熟,每次都打个招呼说几句话,许护士告诉她:“大保的堂姐来了,唉呀,他姐长得可真漂亮!你见过吗?”
俞彩霞知道孙大保家在本市没什么亲戚,就问:“她是从外地赶来的?”
“不是,就这的。”
她来到门口,门半开着,里面一女人在说话,语调婉转,声音悦耳。看她的侧影就知道这是个非常风流的女人。她好像是在讲大保,俞彩霞冲不远处的许护士摆摆手,意思是先不进去。她屏息静听,当听到月娇说大保坚持不找女朋友,等他心中的姑娘,她不禁动容了:啊,他原来对我爱得这么深!这么个风情万种的女人愿意献身大保都不为所动,除了证明大保的品德好以外,还有就是大保对她的一片痴心。因为孙家向她家求婚是真的,大保丢表也是真的,所以她完全相信了孙月娇的鬼话。
孙月娇起身从布兜里往外拿出了罐头等食品后握住了大保的手,眼睛看着她的心上人,情真意切地说:“好兄弟,安心养伤,啊,你现在是大英雄了,姐今后不想给你添麻烦,可你心里不许忘了你还有个苦命的姐姐,啊,我走了。”说这几句话时她动了真感情,声音一哽,竟流出了眼泪。她掏出手绢擦了擦眼,转脸对着小顾说道:“顾师傅,谢谢你照顾我兄弟,也谢谢你听我讲了这么多的话,再见!”
月娇走了好一会顾远利还望着门口发呆,看着床上的大保他不禁感慨道:“大保,你堂姐长得可真漂亮!说实话,关于你和十斤面的事厂里早就哄嚷开了。哥们为啥信了,因为他们都说十斤面就是一张蜘蛛网,男人就像苍蝇蚊子,飞进那张网一准是个死。有一次是星期一,你还记得不?刚上班,老黑来到你面前猛地推你一把,你站不稳打了个趔趄。老黑笑了说:‘行了,不用审了!你小子交桃花运哥们是证实了。’你不承认,说压根就没有那么回事。可老黑说:‘啥?没这事?这都清仓了,你还敢嘴硬?’当时他还细声细气地唱了两句‘浪寡妇怀揣呀,那么怀揣两把刀。弄得你呀,弄得你呀,是身子发虚腿发飘。’当时我们都笑得不行,认为老黑有经验说得一准没错。”
小顾学得逼真,唱得扭捏,把王晓晗逗得忍不住笑了起来,怕伤口疼痛用手使劲捂住左脸好一会才平息。
顾远利看着王晓晗说道:“看来是老黑诈你了。现在哥们开始佩服你了,真的,月娇姐这么漂亮,她还愿意给你你都没动心,你可真行!”顾远利对大保这么说,心里却说:这回我可知道什么叫尤物了,十斤面就是个尤物,她能让男人心抖。
在孙月娇和小顾告别前俞彩霞悄悄地离开了,出了医院大门她的眼泪便忍不住流了出来。她再一次地问自己:我该怎么办呢?
郭守政工作好、才学好、家庭好,人也不错,对自己也关心,按说心思不应动摇。可孙大保的执着,两小无猜的儿时经历,及这次救她的英勇使得大保在她内心的比重大为增加。通过大保写给护士的字条,尤其是方才听了孙月娇关于他的评说,孙大保的形象在她心中一下子高大了起来,他宁愿把对我的爱深深地埋在心底,也不想打扰我的生活;知道我有男朋友即不肯再握我的手。他无私地帮助以前并不相识的孤儿寡母,得知对方名声不佳后不避流言蜚语一如既往地相帮,宁愿自己遭到指责,也要维护对方的声誉。这是真正的大丈夫,是真正的有情人!除了书读得少点外,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为什么方才没有进病房?是,是心太乱了,她不知道和大保应该说些什么。不过要跟郭守政就此了结她还没有这个决心。大保以前给她的印象太深了,受伤以后的表现她总感觉有些不大真实。
下一章:徐有财下笔为难,宋天瑞驳斥传言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