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文革事事讲革命,恋人通信无私情
第59章:杨淑芳寄书诘问,俞彩霞回信宽容
一九七三年十月下旬,俞彩霞意外地收到了杨淑芳寄来的一封信。杨淑芳不愧为才女,信写得很长,字也写得漂亮。信中说:
俞老师:你好!
首先敬祝我们心中的红太阳,各族人民的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寿无疆!万寿无疆!
我是孙家宝的同事杨淑芳。在市二院的病房里我们碰过头,在大保家我们一桌吃过饭,在火车站我见到你送孙家宝。我们只见过三次面,连正经话都没有说过,算不上熟悉,更谈不上朋友,为什么给你写信?我一时半会还说不好。
此前,我一直认为你就是被孙大保救的那个姑娘,是孙家宝的邻居。你有男朋友,在医院照顾家宝只不过是感恩。上个礼拜天与孙家宝的一番谈话我才知道:你现在竟是孙家宝的未婚妻?!
从到医院送书算来我和孙家宝接触已经有三年了,我是一点点认识他的。也许是听信了传言,最开始我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印象,这么个备受争议的人怎么会有救人的勇气?怎么会有救人的本事?我只不过是受好奇心的驱使想了解一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当我和他接触越多,距离越近时越发现他身上具有超乎常人的能力,在一次关于中国某部古典文学著作的读后谈论中我确认了他绝不是传言中那样的人。
俞老师,不瞒你说,在工厂时有不少小伙子在追求我,对于他们肤浅的赞美、曲意的奉承我都不屑一顾;对于他们陪小心的笑脸,我均心怀轻视回以侧目;对他们求爱的表白,我都不客气地予以拒绝。是这帮人把我捧成了骄傲的公主,不知不觉中养成了只能别人求我,我不求人的脾气。上大学前,我曾对孙家宝多次说过关切的话,也时常流露爱慕的眼神,我想他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我的心思?
我父亲和宋处长曾多次地问过我:“女秀才,你要找个什么样的人啊?”每次我都笑而不答。是啊?我要找个什么样的人呢?我心中的答案是:这人应当是有思想、有情趣,善良正直、勤奋向上。他应该对生活充满信心,对亲人充满关爱;遇强徒具拔剑之勇,对世界怀悲悯之心。这样的人现实中有吗?有!孙家宝就是。
上个礼拜天我去清华看他,谈话开始我依然没想表白对他的爱慕,只是漫谈历史文学。当谈到枚乘的《七发》时我问他:你有没有最喜欢做的事?或者说做什么事最开心?他说:“喜欢做的事当然很多,要说最开心的事嘛就是种植培育植物,我曾不止一次地作过这样的梦:梦见在远离城市的郊区,在山边溪旁有一幢属于我的房子。那里满山是常青的树,遍地是翠绿的草,房子前面栽有各种鲜花,房屋后培育各种果树,不远的庄稼地里种着瓜果蔬菜和五谷杂粮。春天,看着地里冒出土的嫩芽枝叶我是那么的激动,我觉得这些幼苗就是生命和希望的象征。它们之间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一同享受阳光,一起承担风雨……”说到这他笑了:“当然了这仅仅是梦想而已。现在早已不是陶渊明所处的时代,世上也没有桃花源,我们肩上都承担着改造社会改造自然的责任。”
三年多的时间里我给过他多次表白的机会,他都无动于衷。或许他有女朋友?我自以为是的认为他在火车上认识的那个陈萍就是他的女朋友,来北京前我听他说陈萍结婚了才知道那是一场误会。这次他讲的梦和我的梦太相似了,眼前的这个人不正是我要寻找的人吗?我终于忍不住了,对他说:“家宝,假如真有这么个地方,我愿意和你一道栽花种菜。一起享受阳光,共同承担风雨,你觉得好吗?”
我满以为他听到这话会惊喜,会激动。要知道我这样说可是经过了千百遍的思考,鼓足了万分的勇气啊。令我意外的是,他沉思了好一会儿才说:“杨淑芳,真是不好意思,已经有人和我一起承担风雨了。本来我早就想告诉你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可每次话到嘴边都没有说出来,因为,因为我想也许你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我那么说了倒叫你笑我自作多情。因为我想你是厂里出了名的才女、美女,怎么会看上一个脸上有疤的工人?今天你既然这么说,我除了衷心的感谢以外,还有一些不安。希望我说的话不会伤到你的自尊。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姑娘,假如我没有答应别人的话你这么说我会感到十分的幸运。与你交往我非常愉快,但愿今后我们还可以作朋友。”我说:“你有女朋友这事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你们确定关系有多长时间了?这人是谁?”他说:“这个人你也认识,就是我的邻居俞彩霞。关系是我参加竞赛后确立的。”我听了非常吃惊,我想问他:
她不是有男朋友吗?
不说都快结婚了吗?
怎么吹了?
是她提出来的吗?
因为什么呀?
她与前男友分手这么快就和你好,感情上是不是有些随便?
她和你好是不是有报恩的成份?是不是老人的撮合起了作用?
你们既然是两小无猜,那她先前怎么不和你好?为啥还和别人处朋友?
直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处过对象,我的感情世界是一张白纸,你不觉得我更单纯吗?
她比我还好吗?
具体好在什么地方?
你们有共同语言吗?
你难道不认为咱俩在一起最合适?
最能谈得来?
今后也最幸福吗?
既然你们只是确定了关系,难道就不能改吗?
你们不是还没结婚吗?
没结婚就应该有重新选择的权利,结婚不还有离婚的吗?
……
我心中有一连串的问题想问,可是自尊心使我张不开嘴。面对家宝一脸的歉疚,无声的泪水慢慢地在我脸上流了下来。我什么也没有问,问也没意思。
孙家宝在医院和在家休养期间我给他送过几次书,他上班以后我们也长谈过,那时你还和别人处朋友呐。如果我看得准一点,决心下得早一点,自尊心不那么强的话那孙家宝就是我的男朋友了。
怪就怪我太自信,太自傲,怪就怪我对他了解得不深,怪就怪我消息太不灵通。我总想再看看,再等等,我总想让他主动。我觉得世上应是男求女,哪有倒过来女求男的?咳,什么都不用说了,得失就在一念间!
我知道孙家宝不是一个轻易许诺的人,他能同意和你建立这样的关系,肯定是你和他有共同的志向有共同的爱好而不只是因为他救你的原故。
俞老师,既然家宝和你志趣相同,我与家宝也能谈得来,那么我俩也应当有话可说,我给你写信的心情你一定也能够理解,你说的话我同样也能明白,那么我俩也能成为朋友。作为朋友我衷心的祝愿你俩未来能一帆风顺,一直快乐、幸福。
杨淑芳 1973,10,21
俞彩霞看完了信,心里怦怦直跳,这个杨淑芳果然在追求家宝。她说她多次释放过信息,家宝也早就看出来了,可对她始终没有任何表示,看来家宝果然是一心牵挂着自己。杨淑芳追求他正说明家宝优秀,想到这幸福的感觉又在心里涌起。
可她为什么要给我写信呢?是拿我当朋友还是别有目的?她拿起信又仔细地看了一遍,啊,她有那么多问题不问家宝却写信给我,当然是问我的了。她信中的意思就是想向我表明:她才是孙家宝最合适的伴侣!因为她和家宝最能谈得来,今后也最幸福。她让我理解,理解什么?莫不是委婉地劝我退出?想让我成全她?她的潜台词是不是想说:既然家宝救了你,你也对他感恩,那么为什么不能成全他的幸福?
想到他们俩都是大学生今后自己和家宝的差距会越来越大。是啊,虽然家宝和我是邻居可后来是自己看不上人家,拒绝了他家的求婚,后来又与郭守政谈朋友,如果不是发生劫持案这会可能孩子都有了。最后还是姓郭的提出分手,这在大保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阴影?
那个杨淑芳要人样有人样,要才学有才学;人又有主见,有眼光;论个头比我高,看肤色比我白。关键人家现在是北京的大学生,经常能见到家宝,她本人又没有处过朋友,感情方面确实就是一张白纸。优势可以说比我大得多,要是她不放弃?俗话说:男追女隔着山,女追男隔层纸!想到这她心里不免掠过一丝不安。不过她又想:成为英雄的家宝是不会移情别恋的,他冒死从劫匪手中救我,我又及时报警救他,这份情这份爱是至死不渝的,我应该完全相信他而不应有半点儿的怀疑。
她平静了一下心情,又看了一遍来信,越看越觉得这是小杨对她下的温柔战书!尤其是最后的那一句,什么:祝愿你们未来能一帆风顺,一直快乐、幸福。为什么一帆风顺前要加个“能”字?快乐、幸福前加上“一直”?能用这么婉转的话语表达内心的想法,俞彩霞不觉对这个杨淑芳佩服起来,我应该怎样答复她呢?
经过半天的思考,晚上她给杨淑芳写了一封回信:
淑芳姐:你好!
首先敬祝我们的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
来信收到,你能将我视为你朋友,在信中一吐心声,我感到非常高兴。对你追求幸福的勇气和真诚,我是既佩服又同情,如果我不是孙家宝未婚妻的话我一定会帮你出出主意想想对策。
对于你提出的问题,我只能说没有什么爱情比经过了生死考验的爱情更加牢固。我与家宝是邻居,现在又是未婚夫妇,可他连一句“我爱你”的话都没说过。不过,这句话我从他看我的眼神里能够看到,从他拉二胡的曲调中能够听到,从他一系列的行动上能够感觉到。这比直接表白更能打动我,更让我放心!
临上火车前他将他竞赛得来的手表送给了我,他对我说:“这块表走准,送给你看时间吧!”我明白他的用意,他是想说:虽然我远去北京上大学,大学里会有很多聪明漂亮的姑娘,可你放心,你是我心中的唯一,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我都不会变心的,时间会证明一切。
淑芳姐,你是个聪明美丽的姑娘,上天既然把你安排得这么完美这么有才气,你未来的伴侣也一定是个出类拔萃的人,肯定会和孙家宝一样优秀。
我知道你们的生活和学习都很紧张,就不多写了。最后祝你学习取得优异成绩,身体健康,精神愉快!
俞彩霞 1973.10.27
寒假期间俞彩霞和孙家宝聊天,未婚小夫妻不免斗嘴调笑,好几次她都想说杨淑芳给她写信一事,可每次话到嘴边又都咽回去了。有一回她忽然问家宝:“诶,你跟那个陈萍是怎么回事啊?”
家宝有些奇怪,反问道:“你这是听谁说的?”
“别管是谁说的,你坦白,你俩是不是好过?”
孙家宝笑了,说:“有两次咱俩遛马路让她看见了,有你在她想和我好也好不成啊。”
“你不是发誓说我不结婚你不找女朋友吗?你怎么不遵守诺言?”
“你听明白了,我要是不遵守承诺的话早就跟她好了。”
“你,你……”
“哈哈哈,哈哈哈……”
下一章:霹雳一声从天降,悲痛欲绝哭断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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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苗就是生命和希望的象征。它们之间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一同享受着阳光,一起承着担风雨……”那不就是最理想的社会么?
“世上也没有桃花源,我们肩上都承担着改造社会改造自然的责任。”这也就是老师写这部小说的用意了。再一次向您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