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颜夕遥
01
喜欢妮妮是因为一个很私人的原因。她和我同一天生日，只是比我年幼了几岁。
看着这个青涩的女孩，有的时候会想起那一年刚毕业出来工作的自己。
我们总是有着一些惊人的默契，有的时候会突然心有灵犀地同时哼起一首歌，有的时候会异口同声说起了同一句话。
我也忘了她是什么时候来到我的世界，又什么时候突然清晰了起来。
只记得第一次见到妮妮时，她看起来还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
上身穿着一件粉红色卫衣，下半身是一条小脚裤，裤脚折上了两折，挽在脚踝处，俨然一副刚从学校步入社会的样子。整齐的刘海下面架着一副厚厚的眼镜，眼镜下面是一双清澈的秋水眼眸，青涩的脸庞上明晃晃地写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她是过来公司实习的，别看她说话柔声细语，办事倒麻溜利落，我挺喜欢她。
有一次加班后一起下班，回家的时候我在电梯里问她，为什么她一个北方人，在北方长大北方念书，天南地北人生地不熟地怎么会选择只身一人来到从未来过的广州实习。
妮妮举起她胸前的工牌，不好意思地冲我笑了笑：“喏，都是因为丁岩。他大学就在广州念的，他想留在这工作，我就过来了。”
原来在她工牌的背面还藏着一张大头贴。照片上的男孩捏着鼻子在做鬼脸，旁边的妮妮笑着依偎在一旁。
我们正说笑着，出了电梯就看见照片上的男孩在不远处像我们这个方向招手。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丁岩，妮妮心里的这位大英雄。
走近了以后，我们礼貌地相互介绍，客气地聊了几句我便识趣地离开。
没走多远，我的鞋带松了，我俯下身整理鞋带，听见妮妮小声地嗔怪丁岩：“那么冷，不是不让你来接我的吗？”
丁岩摸了摸妮妮的头，眼神里无限温柔：“天晚了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那晚寒风凛冽，但夜色温柔，他们形影相偎慢慢地消失在夜幕里。
02
再次见到丁岩，是因为妮妮转正了，趁着周末她约了我们几个同事一起去动物园玩。几个月的相处，在公司里她早把我们当成了朋友。
我们一起说说笑笑来到了动物园，穿过人群看猴子嬉戏，看狗熊作揖，分别给动物喂食，很开心地享受着这份难得的轻松。
逛到一半时，也不记得谁起的头，我们突然聊起了过去大家曾养过的一些宠物。妮妮在说起她曾经养了六年的小狗去年出了车祸，不禁有些悲伤了起来。
也许是为了岔开话题调节气氛，也许是想间接抚慰。丁岩突然指着不远处的猩猩对妮妮说：“妮妮，你看这只猩猩绝对是母的。”
妮妮表示不解，仰起头睁大眼睛就等丁岩继续往下说。
丁岩用手指着猩猩，很认真地说：“这你就不懂了吧，因为女人啊用右脑思维。你看见没有？这只猩猩一直在挠右边的脑袋，你看看它掉的头皮屑。不信你右手挠挠你右边脑袋，你看看你会不会掉头皮屑？”
妮妮听话地用右手抓了几下，拢在耳后的发丝耷拉下来，在暮色下清晰得丝丝分明。
丁岩又让她使劲挠，妮妮用指甲嵌入发丝狠狠地抓了几下表示困惑：“咦，我为什么没有啊？”
“你说你怎么这么笨啊，我说什么你都信！我逗你玩呢。”旁边的丁岩则捧腹大笑。
“好啊，你竟然骗我！”妮妮鼓起腮，追着丁岩就是一阵捶打。
动物园里群鸟喧闹，风帘翠幕，我们随同丁岩和妮妮的纯真一起笑出了声来。
03
后来，妮妮转正后不久被调到了其他的项目组，虽然平常工作我们没有太多的往来，但私底下我们经常会一起吃饭。
别看妮妮和丁岩很要好，闹矛盾的时候也吵架，不过妮妮说每次都是她主动道歉。身边的同事听完有些打抱不平，说她太傻了，点评她是在为感情做牺牲。好心劝她凡事就事论事，是错就认，不是错就别硬扛。
妮妮倒还真不是个较真的人，用她的原话来描述：“一想到对方是爱我的，就没什么好吵的，反正我道个歉又不会死。”
记得有次在公司食堂，看见妮妮目光呆滞地坐在餐桌前，眼睛肿得像个核桃，桌上的饭菜一口也没动。
我端着餐盒坐到她对面询问：“你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又吵架啦？”
妮妮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说她父母想要拆散她和丁岩，想让她回北方生活。
我细心地安慰着她，要是父母不开明，那必定有原因，父母都是为子女好，好好商量他们肯定会理解的。
妮妮突然把身前的餐盒一推，很认真地问我：“姐姐你也觉得我很傻吗？”
我摇了摇头，扒拉着嘴里的饭菜，继续听她往下说。
“父母和朋友都不理解我为什么会为了丁岩独自来这里闯荡，说我笨，说我傻，说我好好的日子不过，跑来广州活受罪。对！他丁岩是没什么钱，没房没车没存款，坏毛病一堆，臭袜子乱扔，脾气也不算特别好，给不了我特别优越的物质生活，可那又怎么样？这不意味着我们就一定会过得不好啊，我们甘愿为彼此努力把生活变得更好。”妮妮坚定地表决了心态。
我点了点头。小姑娘一如既往的有主见，我饭还没吃完呢，就自动理清了情绪。
真正爱一个人，尤其是爱得深入的时候，打从眼神里都能看得出来的。如今妮妮的眼睛里只有丁岩，几乎能容得下对方的所有。
过往的恋爱经历也好，那些暴露出来的乖戾和张狂也罢，在爱面前都成了笑谈旧说。
对于喜欢的人，甚至缺点都不再是缺点了，反而成了个性。
爱一个人真的会变傻吗？
我想不是。爱情里哪有什么傻女人，只不过是因为有了爱，才更懂得包容。
如果少了彼此的存在，世界都会黯然失色。只要彼此相依陪伴，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
04
第三次见到丁岩，是在他们的婚礼上。当时的我，已经有三年没有见过妮妮了。
后来她和丁岩告别了我们，一起回到了北方打拼。
三年的时光，我又虚长了几岁，头发蓄长了很多，搬了一次家，换了两份工作，身边也换了一批人。然而在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里他们依然不变，依然还幸福在一起，真为他们感到庆幸。
更让我庆幸的是，他们一直笑对生活，相互理解，在彼此尊重和维系下，终于有了一个好的结果。
那天的婚礼举办得很热闹，每个人的脸上都透着喜庆，一份美好的爱情展现在人前时也总是让人感动得直掉眼泪。
哭得最动容的是在新娘致辞的环节，妮妮终于穿上了她喜欢的婚纱，站在爱人的身边，哽咽着对在场的每一个人说：“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是傻女人，太爱一个人会变笨，变傻，甚至智商为零。但是当你真正爱上一个人你会发现：不是我真的笨，而是为了我爱的人，我愿意变得笨一些。因为有了爱，我愿意并肩度过难关；因为有了爱，走过的桥梁似乎都坚固了起来；因为有了爱，一起走过的隧道都逐渐光明。因为相信爱情，我愿意把最真实的一面袒露出来，愿意倾覆所有去赌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话毕，在场的宾客纷纷鼓掌，一对佳人相拥而泣。
正当我们感动得泪涕交加时，坐在我侧面的一位老爷爷猛然站起身来，追上台前，对着妮妮激动地叫着媳妇儿，媳妇儿，一声比一声大，我们所有的人目瞪口呆，连台上的司仪都显得有些诧异。
这时，一位老太太颤颤巍巍地走过去，牵起了老头的手，一遍一遍抚顺着他的后背。嘴里念念有词：我在这儿呢，在这儿呢。
在老太太的安抚下，老爷爷的情绪很快地平静了下来，冲着他身旁的老太太撒娇：娘，你带我去找我媳妇吧。
老太太像似在哄一个还不懂事的孩子，嘴里不停地应着：好好好，现在就去，现在就去。
然后双手合十，对着周遭的人群说了几句不好意思，领着老头儿走出了酒店大门。
婚礼结束以后，我们讨论起那对老人。妮妮说婚礼上的那对老夫妻，是来参加她婚礼的远房亲戚。前几年老头子得了老年痴呆症，一直也没见好，犯病的时候偶然会重演过去曾经历的事情，也忘了老太太，直冲着老太太叫娘。
老太太倒不介意，只是平时腿脚不太灵便，总是在老头子后面追着跑。但无论老爷爷去哪她一直陪伴着他，陪着他捡起一些回忆，他笑陪他笑，他傻陪他傻。
听完他们的故事以后，也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不停地回旋着方才新郎致辞时念起的那首诗，是罗伊克里夫特的《爱》：
我爱你，不光因为你的样子
还因为，和你在一起时，我的样子。
我爱你，不光因为你为我而做的事，
还因为，为了你，我能做成的事。
我爱你，因为你能唤出，我最真的那部分。
我爱你，因为你穿越我心灵的旷野，如同阳光穿透水晶般容易，我的傻气，我的弱点，在你的目光里几乎不存在。
而我心里最美丽的地方，却被你的光芒照得通亮。
在我们嘈杂的每一天，不停地有新故事发生。能遇上爱情却总归太奢侈，可遇而不可求。
然而处在爱情中哪有傻女人？只不过是甘愿变得傻一些罢了。
相信爱，愿意爱，因为有了爱从而奋不顾身，因为有了爱懂得隐忍迁就，因为有了爱愿意妥协包容，这或许是真爱本来的样子。
只愿你在这瞬息万变的世界里，遇到那个不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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