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美好叫“只如初见”

那年和J计划我们的欧洲游--布拉格和维也纳。这个旅游也算是我们补的蜜月。

J因出差先飞巴黎，再飞布拉格，我计划用我的里程换免费机票，但巴黎所有的时间都满了，于是只好绕道法兰克福，再从法兰克福飞布拉格。

既然飞去法兰克福，怎么能错过在法兰克福周边转转呢？我于是计划了四天的行程在法兰克福、海德堡和科隆。

我们的蜜月旅行就很有意思地以先单独玩，再蜜月碰头的行程安排了。仿佛在演绎两个人从单身到相遇的过程。

科隆是德国第四大城市，位于莱茵河畔。科隆大教堂也是德国的标志之一，同时彰显了科隆在中世纪的欧洲的举足轻重的地位。

古代的科隆是欧洲重要的内陆港口，现代的科隆则成为一个以会展，媒体业闻名的文化中心。著名的科隆香水或叫古龙水也发源于这里。

要到科隆的那两天可能有什么会展，老城区景点附近的酒店价格高得离谱。作为经验丰富的背包客，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被“宰”。我仔细搜了搜，发现在郊区的一个酒店价格便宜的很，是个商务酒店，看着条件也不错。再查了一下交通--欧洲的城市都不大，一般交通都十分便利--科隆，尽管是德国第四大城市，面积也只不过400多平方公里（大约是半个上海浦东的面积），而且有便利的地铁，有轨电车和公共汽车。

我看的那个酒店在莱茵河东岸，根据酒店的交通介绍，离科隆大教堂有直接可以到的有轨电车，只是从酒店到有轨电车车站需要步行一段距离。再查阅了一下科隆的安全情况，那时德国经济很强劲，整体的安全情况不错。于是我也就放心的订了那间酒店。

顺利的结束了法兰克福和海德堡的行程。从海德堡坐火车大概一个多小时到达科隆中央火车站。

科隆大教堂就在中央火车站旁边。一出火车站就可以看到了传说中的巍峨的大教堂。我想因为这个，所有坐火车到科隆的游客对这个城市的第一印象大概都是难以形容的震撼。

虽然从旅游介绍中都知道科隆大教堂就在火车站边上，但谁也没有想象过是这样的初见。清晨出了火车站正茫然寻找前路时，这个成为很多人来科隆的理由的大教堂就突然出现在眼前！那一刻只能用震人心魂来形容。我倒吸了一口气，心脏停止了跳动一秒钟，重新恢复跳动时心跳加快，浑身的血液都往大脑涌去，心中几万个声音在激动地叫着，oh, my god! oh my god! 太美了！大教堂！太美了！眼眶也湿润了。

暂时忘记找电车。我拖着大箱子，绕着教堂，横着竖着左边右边正面侧面拍了无数照片。才恋恋不舍，暂时告别了一下，研究着地图找到了电车去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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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的名字已经忘记了。和网站介绍的一样，一家不大的商务酒店。去过欧洲的人都知道，欧洲的普通酒店都比较简单，房间窄小，但从舒适度和品味来讲十足体现了欧洲人的文化底蕴。一块简单的白桌布中国人一铺是寒酸，欧洲人一铺是经典（法国人最爱用的词，classique)。

在科隆的行程只有这么大半天。第二天一早就要飞去布拉格。于是，在酒店放下行李，就赶紧换好衣服，迫不及待地出门。在前台问了一下服务员，怎么去坐电车。拿着酒店给的周边地图，出发。

那时还没有GPS。拿着简单的地图，在一个居民区找路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路曲里拐弯，没几下我就走丢了，不知道自己在地图的哪个位置，也完全找不到电车的方向。不过在阳光灿烂的欧洲独自旅游，就算丢了也没什么焦躁，反而是个很乐呵的事，尽情享受在陌生中探索的乐趣。

正低头研究地图，突然听到有人问“Hi, 需要帮助吗？” 一抬眼，一灿烂的笑脸在问我。

笑脸的主人骑在单车上，长腿点地。小伙深棕色头发，浅褐色眼睛，太阳镜架在头上。大概一米九的身高，穿着T-shirt，牛仔。嘿，姿色不错。

”哦。” 我回了一个笑。“嗯，我在找去科隆大教堂的电车。但我现在有点迷路了”。

小伙下了单车，支好它，走到我的身边。"我叫Paul (保罗）。你呢？”小伙伸出手。“我叫清浅。” 我们握了一下手。

“不用担心。这里离电车站很近。从这里往那边走，拐一个弯，再...就到了”。他一边说，一边给我指着路。然后他伸出手，说“我给你在地图上解释一下。” 我把地图给了他，他站在我身边给我在地图上也解释了一下路线。” 原来我刚才有一个弯拐错了，走叉了。我感激万分。

小伙说，“我还是带你过去吧。” 这在欧洲挺常见的，经常有路人热情地带你找路。我说“那太麻烦你了。” 小伙：“没关系。我正好也没什么事。”

于是我跟着小伙往前走。

“你是来旅游吗？”他问。

“是的。我酒店在这附近。下午去玩，明天一大早就走。”

“你从哪里来？”

“我是中国人。来自上海。”

“嘿，你今天晚上有安排吗？我和朋友今天会在河岸烧烤，你可以来参加吗？我邀请你。”

这倒有点意外。我警觉地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尽管我神经比较粗线条，那安全意识还是很高的。我正犹豫。

小伙咧着嘴笑，说，“你是游客，有的是时间，对吗？我觉得你的笑脸很美，想邀请你和朋友一起玩。他们肯定很高兴认识你。”

白人就是坦诚和直接啊。这说得我倒不好意思了。尽管没拿定主意，我还是强做大方，支支吾吾地说，“哦，当然...只是我不知道几点会玩好...可能来不及...。”

他说，“没关系。你给我电话号码。我们会玩到很晚。你到时候给我打电话。你看就在那个河岸。夏天我们经常在那里烧烤，很舒服。”

这倒是个很好的经历。莱茵河畔和陌生的当地德国人烧烤，旅游经历不就是这样的？

我当即答应。我们交换了手机号码。他告诉我他祖籍南美。怪不得这么热情，完全没有德国人的拘谨。

这样聊着，电车站也到了。我谢了他。他愉快地骑着车离开了。

科隆不大。一下午的时间主要景点基本上能玩得差不多。

我没有直接回科隆大教堂。而是坐了一个莱茵河的游船。莱茵河自南向北贯穿了科隆市，坐着游船正好看了一遍沿河的建筑，进行了基本的概览。从小听到大的如雷贯耳的莱茵河读起来就是历史，文化，艺术的感觉。游船行在上面，仿佛行驶在音乐和艺术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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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欧洲天一如既往地湛蓝。莱茵河在科隆这段河面并不宽阔，因此，跨河基本上每一两公里就有一座跨河的桥连接河的两岸。水和桥往往构造出最美的风景，而坐游船从一座座桥下穿过总是旅行中最美妙的经历之一。在船上望着河面远远近近的造型各异的桥，水波粼粼，桥面车水马龙，河两岸市井繁荣。两旁的建筑对着阳光的一面快乐灿烂，背着阳光的一面显得古朴历史。

河上最著名的桥叫霍亨索伦桥（Hohenzollernbrücke）。这座桥之所以著名是因为它是一座莱茵河上的铁路大桥，一百多年的历史，和科隆教堂一起成为该城市标志景点。

游船下来就可以步行去霍亨索伦桥。霍亨索伦桥也在火车站旁边。原本由两座铁路桥构成，后加造了公路和人行桥，因而游客可以步行上桥，一面看坚硬的铁桥，一面看柔情的莱茵水。桥上的铁路是直通中央火车站的，所有进出中央火车站的火车都要从这座桥上通过。等在桥上看火车从火车站呼啸驶出，隆隆从桥上通过，感受那刻桥身微微的震动是个难忘的时刻。

可能也正因为此，不知由何时这座桥开始变成了“情人桥”，桥上铁栏杆上挂满了“情人锁”。情人锁的钥匙大概是扔进了这百年的莱茵河。

确实，火车通过时，确实有种生死相依的情愫升起。尽管那时我是一个人，却也心生出某些天长地久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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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茵河老城区这面的岸边有很多艺术气息浓厚的情调餐厅和咖啡馆。走累了，随意找一个咖啡馆找个面河的位置坐下。独享醇醇咖啡，午后的阳光照耀，清风拂面。

我特意将科隆大教堂安排在傍晚，希望在教堂顶上看日落再看华灯初上。逛完了一些博物馆，著名街区，差不多下午5点半。

科隆大教堂始建于1248年，费时600年才完工。是世界第三高教堂，德国第二。塔顶高157.3米，在1880年代是世界最高的建筑。

我买了大教堂登塔的票。爬了据说是509级台阶登上了科隆大教堂尖塔。从尖塔观景台当然是俯瞰全城，乃至辽远的莱茵河地区。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拿起一看，哦，是保罗。我差不多已经忘了那个约会。是去还是不去呢？心中的声音告诉我不能去。可是我一向不善于拒绝别人。还是不接电话吧。我看着电话屏幕上一直的响铃，直到挂断。过了一会，手机再响，还是保罗。仍然没接。我把手机调成震动，放进包里。开始看外面太阳西沉的河景城景。包里的手机震了好久。

保罗和他的朋友就在莱茵河的河岸，一定是在我的视线里。他们抬眼一定也能看到尖塔，我也在他们的视线里。

我拿出手机给保罗发了一条短信。“hi, 保罗，真抱歉，我还在游览。今天不能参加你们的聚会了。谢谢。” 很快，短信回过来，“我们还会在那呆一会，如果你回来的话，请打电话给我。”

似乎故意拖延时间，让自己不去赴约的理由成真。我在大教堂顶呆了很久。等着看到暮色逐渐上来，逐渐有一点两点的灯光亮起。想起几年前和J一起在佛罗伦萨大教堂的屋顶看全城灯光，据说那是世界上最浪漫的屋顶之一。有时不必和你的爱人一直在一起，只需在某时能想起。

回到酒店时晚上8点多。天已经全黑了。到了房间意外的电话铃响了。是前台服务员，居然说有我的留言，是一位叫保罗的先生的留言，叫我回来后给他打电话。哇，怎么居然能知道我住在这个酒店?

不知什么驱使着我，居然打了这个电话。又是那个快乐的声音，隔着电话我也能看到那张快乐的笑脸。

“嘿，你错过了一个美好的傍晚呢。我们在河岸那里烧烤可开心了。”保罗爽朗地说。

“哦，真遗憾。" 我真虚伪。“真对不起，我玩得有点晚了。”

“你现在有空吗？可以喝一杯吗？就在酒店楼下的酒吧。”

其实我时差还没倒过来，走了一下午，第二天一早的飞机，我真有点累了想睡觉。可是架不住人家如此热情，况且就在楼下。“好的，不过我今天要早睡。” “好的。”

我在约定的时间，到了酒店一楼的酒吧。看见保罗已经在那里了。打过招呼，各自点了一杯啤酒，我们找了一张桌子坐下。

“嘿，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个酒店。”我疑惑地问。

“这附近没几个酒店。我跟他们都很熟。打电话问一问就找到你了。” 还是那张快乐的笑脸。可真不像德国人。

胡乱聊了一些东西。一杯啤酒喝完了。保罗又热情地说，“嘿，我就住在这附近，没几步路。是我新搬的家，你要不要去参观一下？” 看我犹豫，他又宽慰我说，“来吧，只去几分钟。我把你送回来。”

Damn，您这勾引太赤裸裸了吧。虽然理智告诉我不能去，但是心里有个寻找刺激的小念头伸出头叫我去。况且这美男，那笑脸，那身材。应该也不会发生什么吧。

另外，我这不好意思当面拒绝的毛病啊。我犹豫地答应了。结了帐，出了酒店。

原来他踩滑板车过来的。他跳上滑板，带着我去他家。他问我会不会滑板，我说从来没有踩过，也不会。他微笑。样子很迷人，身形很帅。

他的公寓是两室一厅。不算宽敞但很舒适。虽然是单身汉的屋子，但收拾得很整洁。他倒了杯酒，给我介绍他的屋子。

有一个房间里的墙壁上居然挂了人体的穴位图。他原来是位理疗师，自己做，有时也在健身房做理疗。他问我做什么职业。我的工作跟一般人都讲不清楚，若真努力去解释又显得特别枯燥特别不女人。我只好胡乱含糊地讲了讲。

他真健谈，从自己的爱好，讲到自己的理疗工作，讲到周围丰富的户外生活，等等等等。我只在旁边听着，浅笑。

不知不觉时间过去了很多，夜甚至都深下来了。突然他话语停了。室内一下静了。我抬头看着他。他看着我。不知是酒精还是室温，我觉得脸有些发烫。

如果是电影，此时就该发生事儿了。

当然，这不是电影。我也不是电影里的主角。

大脑里迷惑了一秒钟。然后，某根神经“咖”一声唤醒了我。我猛然站起来，放下杯子，说，“保罗，我该走了。” 保罗也慌乱站起，“哦，哦，是吗？ok, ok。“ 我直接走向房门去开门。门是锁上的，一下打不开。保罗已经跟上来了，赶紧为我开门，并解释，他不是故意锁门的。我一边答没关系一边匆匆往门外走，仿佛不想被什么留住。保罗从后面跟出来，说等一下，他送我回去。

保罗仍是踩着他的滑板。回酒店的路上却是无话。在酒店门口道别，轻轻的拥抱。我轻声说“再见”，尽管我的心里知道不会再见。他也说“再见”。

此后多次去欧洲，我都有意无意绕道科隆。我深知不是为了再见到保罗。就算再次见到，估计也认不出来了。只是对那个城市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每次坐在莱茵河畔的阳光下，想起那日那晚那个名字，我嘴角就挂上了微笑。手机里还存着保罗的号码，但我知道永远不会用到。

因为，有一种人注定只有偶遇。

有一种美好叫“只如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