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害了我的谷歌翻译！

文 | 花胡桃

注：本文于2017年3月30日写成，当时并未在简书发表，今日闲来无事，挪过来供大家玩笑娱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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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问到做什么职业，—— “翻译”。

“啊？可是现在都有机器翻译了呀。”

差点脱口而出把这话给怼回去：“对对对，马上就要失业了”。

我知道AlphaGo已经打败了李世石，但人工智能还没有统领天下，好吗？谷歌研发出来的机器人下棋确实厉害，但机器翻译可就说不定了。

你不信？来看看它有多经不起夸：

Google Translate

先强调一万遍：这图不是P的，这图不是P的，这图不是P的。

两个多月前，我自己做实验截了上面那张图（截图时间2017年1月24日）。现在再输入“听说谷歌翻译越来越厉害了”，会出现“I heard that Google translated more and more powerful”。但是如果在前面多加一个“我”字，即“我听说谷歌翻译越来越厉害了”，还是会变成“I heard that Google translation is getting worse”——2017年3月28日亲测。

大家如果想亲眼见证，就赶紧去试试。等谷歌发现这个漏洞，肯定马上就会修复啦。

话说回来，谦虚确实是美德，但被夸“厉害”的时候，说自己“getting worse”（越来越糟糕），就是在搞事情了吧？

不过，我们今天的重点不是挑刺，而是想问：为什么谷歌同学会把“厉害”这个词翻错？在中文里，它究竟有多少种意思，翻译的时候又该注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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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一个词语的第一步：查字典。

给大家推荐两个在线词典：

《汉典》，网址：http://www.zdic.net
《在线汉语字典》，网址：http://xh.5156edu.com

这两个网站最大的优点，就是会提供中文词语的英文解释，对做翻译非常有帮助。

《汉典》，“厉害”词条 《在线汉语字典》，“厉害”词条

可惜的是，我们汉语博大精深，发展也非常迅速，这两个词典里收录的意思均不完整。

“厉害”这个词，可比大家想得要更厉害。

“厉害”作名词

“厉害”作名词时，可以理解为《汉典》中给出的“猛烈的手段”。

‘管他通八路不通八路，反正俺两家是死对头，我不叫他瞧瞧我的厉害，我不姓杨。’
——李晓明《平原枪声》

‘等着瞧，别仗着你是军属户，不给你点厉害，你不知道徐场村谁说了算。’
——2000年《人民日报》

“厉害”作形容词或副词

在用作形容词或副词时，《汉典》和《在线汉语字典》都只强调了稍微带点贬义的部分，忽略了“厉害”的中性和褒义色彩。

（1）中性

首先，“厉害”可以不带感情色彩，只是单纯用于形容某事程度较深：

他的心跳得厉害。
——巴金《春》

那个小毛丫头甩动着一双小辫子，摇摇摆摆笑得更厉害了。
——白先勇《白先勇短篇小说集》

大家一下就能读明白，无论是“心跳得厉害”，还是“笑得厉害”，其实都是形容一种程度，谈不上什么语义褒贬。

来看看谷歌同学的表现：

Google Translate Google Translate

看来，对于同样的词语，谷歌翻译确实会根据具体语境给出不同版本。

但有时候，中文词语的语义实在是太难以捉摸。人与人之间的对话都有可能产生误解，更何况是翻译呢？

（2）贬义

其次，“厉害”带贬义或者说带消极含义的情况，就更为常见了：

为了实现这一理想，稍有点时间姜椿芳就伏案查阅有关资料。本来他就患有眼疾，经过冤狱的煎熬，青光眼更厉害了。
——1994年《读者文摘》

‘救命’的武装警察闻声赶到，那胖子惊慌、恼怒地指着一群学生用破锣样的嗓子嚷叫道：‘先逮她！先逮她！那小臭娘们好厉害呀！’
——杨沫《青春之歌》

所以，明末思想家顾炎武曾经疾愤地指出，八股取士比秦始皇焚书坑儒还厉害。秦始皇只坑埋了四百名儒生，而几百年来八股文坑害的青年人又何止千万！
——《中国文化古代史》

Google Translate

果然，哪怕提供了前后文，机器翻译还是有掉链子的可能性。

此外，还有一种表示贬义的情况是讽刺。例如“你可真厉害”，用不同的口吻说出来会有不同的效果。究竟是真心崇拜还是绵里藏针，还得根据具体情况判断。

Google Translate

（3）褒义

《汉典》等在线词典在收录词条的过程中，似乎完全忘了考虑“厉害”还有褒义色彩。但其实，这种用法在生活中非常普遍。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网络上那句“厉害了word哥”火了之后，大家都迷上了用“厉害了我的XXX”的结构来表扬身边的人或事。至少，“厉害”的褒义可比贬义上热搜榜上得。

当然，语料库里也能找出不少这样的用法：

苗人凤见他武功了得，不由得暗暗惊心：‘近年来少在江湖上走动，竟不知武林中出了这等厉害人物！’
——金庸《雪山飞狐》

报告班长，打下来了打下来了！好厉害，三发就打下来了！
——兰晓龙《士兵突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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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来总结一下。

读了这么多例句，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一个规律？无论是作名词、形容词还是副词，“厉害”有一个基本的含义永远没有发生改变：

“厉害” — 程度深

不管是真厉害还是假厉害，不管是夸人还是损人，不管是名词还是形容词，“厉害”都带有“程度深”这个义项。

把握好这一点，能大大帮助我们加深对“厉害”一词的理解。

浙江大学国际教育学院的唐莉在其名为《“厉害”的句法结构及语义特点分析》中，画出了这样一个图，个人觉得总结得非常好：

《海外华文教育》2011年第3期

虽然这幅图其实只包括了“厉害”作形容词和副词的用法，但名词也可以用同样的方式理解。

总而言之，“厉害”的核心义项是“程度深”。它既可以做名词，又可以做副词和形容词。并且在用作副词或形容词时，可以有褒义、贬义和中性三种语义色彩。

在具体的翻译实践中，我们无法给出一一对应的汉英解释，不像“苹果=apple”，“厉害”可以等于很多英文单词，甚至词组。

但整理下来，发现翻译这个词也并不难。只要认真理解原文，同时把握好“厉害”的核心义项，不管整出什么幺蛾子，都是万变不离其宗。

看来，“厉害”这个词果真是厉害。谷歌翻译之所以会出错，可能就是没有弄明白汉语字里行间的微妙含义，从而出现了对词语的误判。

在未来，也许机器翻译会变得越来越聪明，技术人员通过分析大量数据研究出相当可靠的算法，能让机器把每句话里的”厉害“准确翻译出来 —— 那可就真的厉害了。

但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可能还是得靠我们这群人，在笔译时细细品味汉语，体会字里行间的微妙差异。

总而言之，就是把每一个”厉害“，都翻成它该有的样子。这要求看似不难，却需要我们带着千万分的小心，认真对待手头的每份翻译。

与君共勉。

参考文献：

1. Google Translate，谷歌翻译。网址：translate.google.com
2. 北京大学中国语言学研究中心（CCL）语料库检索系统
3. 唐莉，“厉害"的句法结构及语义特点分析，《海外华文教育》2011年第3期，83-88页
4. 陈军，试析“厉害”作补语的特点，《汉语学习》2002年2月第1期，45-5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