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青三木 编号 | 032
我遇到雁池的那年，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他是科举中状的书生，却因国破家亡无处可栖。
那个赢了雁池国家的男人淞珞逼雁池为他效力，雁池宁死不从。
淞珞说：“你走也好，留也好，不管去到哪里，我总有办法抓回你。”
雁池脱下官袍丢在淞珞面前，头也不抬地就往外走。
淞珞看着雁池离宫的背影，只笑不语。
此时此景和当年一样，要走的人始终都是他。
后来我想，或许是这场大乱成就了我和雁池的相遇，又或者是我们的相遇必定牺牲掉一个国家来陪葬。
我本是即将被主人宰掉的鹦鹉，只因在被刀抹脖子的时候取机投巧地说了句人话，把没有见识的主人惊喜到了。
听到我说人话，又是丢刀子又是搂着我的小身板乱亲。
整的我好想来句“去你的臭嘴巴。”
但是为了保命，我还是闭住了我的鹦鹉嘴。
从得知我会说人话后，主人就开始变的丧心病狂。
成天从集市割肉回来喂我吃，就只是为了听我讲人话。
不过我这张鹦鹉嘴也是爱吃，硬是从巴掌大小吃成了猪头。
有一日主人拎着我去集市，在人来人往的巷子里逢人就说：“会说话的鹦鹉嘞，贱卖了贱卖了。”
当时我并不懂贱卖是什么意思，傻不隆咚的在一旁笼子里哇哇学人叫。
心想等会儿回去主人肯定会喂好多好多肉吃，我真这么想的。
后来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个老和尚，他念着经走到主人身边便不走了。
老和尚和主人嘀咕几句，我就莫名其妙地被老和尚拎着走了。
我一看新主人是和尚，便张着嘴巴哇哇大叫不干了，老和尚有什么好，认和尚做主人又没肉吃，我不干我不干。
老和尚始终念着经，埋头在人群里穿梭。
而就在老和尚带我走没几日后，天下乱了。
听说一个叫淞珞的男人带着几十万土匪攻进了皇城，杀了皇上抢了皇宫做了新皇上。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和老和尚待在深山老林。
老和尚念经，小和尚打水，我被放离笼子在整个寺庙里乱窜。
自从来了这和尚庙我就没吃过一口肉，连个肉香都闻不到，有时候太馋了就跑出去找虫子吃，可是虫子长得太吓鹦鹉了，很多时候我都无从下嘴。
怕虫子的不都是女人嘛？看来我也是个母鹦鹉。
所以我就开始给自己安排了性别，母的。
我看着自己身上的毛，绿油油的，嘴巴又是红的，真是难看。
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变个色。
……
之后老和尚收了很多徒弟，大多都是走投无路或是看破红尘。
唯独其中一个。
老和尚问他为什么出家，他说超度淞珞。
淞珞，当今的新皇上。
当时我立在老和尚肩头，看着这个决定铂铱佛门的男人，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今后我与他发生的种种爱恨情仇。
老和尚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替他剃了度。
赐法号雁池。
……
自从雁池来了寺庙后，我就不再缠着老和尚，我想我肯定是个见色起意的色鹦鹉，不然怎么会一见雁池就春心荡漾。
阿弥陀佛，出家的鹦鹉怎可起色心。
阿弥陀佛。
虽是这样说，我还是禁不住诱惑地往雁池那儿跑。
听他念经，看他敲木鱼，陪他撞钟。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一直没发现我这个色鹦鹉，垂涎他很久。
有一日我不知道哪来的灵力，心里只是一想身上的毛色就变成了黄色的了。
当时我那高兴的样子啊，我变来变去变了个彩虹的颜色。
于是一路高兴地飞去找雁池，让他瞧瞧我美丽的样子。
我找到雁池停在他肩膀上，时不时地用嘴啜他引他注意。
当雁池转过脸看我时，我发现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问他怎么了？
他竟然来了句：“难道师傅还养了只会说话的乌鸦？”
乌鸦？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天哪，什么时候变成黑毛了，明明是彩虹色的毛呀。
变变变，却怎么也变不回原来的样子，难道我一次用光了所有灵力？
噢，雁池啊雁池，我竟为了你变成了一只黑毛鹦鹉。
我哭着飞去找老和尚，老和尚看到我这般黑黢黢的模样，倒也不急。
嘴里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难道我真的把自己变成了乌鸦嘛？噢，天哪！
于是我真就成了乌鸦，飞去哪儿都不讨喜，其他小和尚见到我，都说晦气，把我赶的老远。
只有雁池他不赶我，还允许我停在他的肩膀上。
噢，雁池。
有时候雁池会问我有没有见到鹦鹉，我要咋个说我就是鹦鹉呢？
我本鹦鹉，奈何黑了毛。
当久了鹦鹉，当个乌鸦玩玩也不错。
虽然我嘶哑的喉咙甚是让人喜欢不起来，可是谁在乎呢。
雁池依旧不赶我，尽管我天天停在他的肩膀上嘶鸣。
后来寺庙里的和尚都以为鹦鹉飞走了，只有老和尚知道我不过是太过贪心变成了乌鸦，嘎嘎。
此后我一只待在雁池身边，听他念经，敲木鱼，撞钟，日夜相处。
我发现自己有些迷恋身边这个眉清目秀的和尚了，是因为他不嫌弃我还是因为他长得很好看呢？
我也分不清是哪一种原因。
我只是知道自己不再像当初他刚进寺庙时那样，只是想着找他玩，听他念经打发枯燥地时间。
现在我只想停在他的肩头，他去哪儿我便去哪儿，哪怕从此以后都不能再吃肉我也愿意。
后来我发现自己的这种想法越来越深，无法自拔。
有一次老和尚找到我他说我与佛的缘分至此尽了，是时候下山自我修行。
听到要赶我出寺，我自然是不愿意的。
我求老和尚让我留下来，我说我不去找雁池了，把我关在笼子里也行，就是别赶我走。
老和尚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我在寺庙里留了下来，只是不能再去找雁池了。
我每天待在老和尚身边，和他一起念经。
渐渐地身上的毛恢复了原来的颜色，喉咙也不再嘶哑。
老和尚说，我情根深种，当初变成乌鸦便是这个原因。
后来老和尚又说，如果我在动起心来，怕是不单单变成乌鸦那般简单。
可是变成乌鸦又怎样呢，如果能一直待在雁池身边，当一辈子的乌鸦又何妨呢？
此后三年，世道依旧动荡，下山化缘归来的小和尚们总是议论当今的皇上淞珞如何残害贫民百姓，剥夺土地。
有人甚至说淞珞做这些仅仅只是为了逼一个人回去，至于是什么人，大家就不知道了。
我问老和尚淞珞等的是什么人？
老和尚只是摇头。
只是后来雁池跪在老和尚面前，求老和尚放他下山。
我立在老和尚肩头上看着坚定的雁池，不明真相。
老和尚还是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雁池下山的那日，我停在他的肩头，很久很久……
雁池说，鹦鹉你回来了。
然后又说，乌鸦不见了，不见了……
如今我要下山，竟来不及和它道别……
那一刻我从来没有过那么迫切地想要变成乌鸦，变成那个用嘶哑喉咙鸣叫的乌鸦。
我看着雁池下山，看着他走出深山老林，走去那个红尘世俗。
我飞回去找老和尚，求他放我下山。
我跟老和尚说，我爱上了雁池，我要去找他。
老和尚念着阿弥陀佛，直摇头。
孽呀，孽呀……
我还是变成了乌鸦，苟延残喘的乌鸦。
我飞去找雁池，发现他就是淞珞不惜毁掉一个国家等的人。
淞珞看着归来的雁池说，我知道你终将会回来。
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我总有办法让你回来。
二十年前，你说你要发奋读书，中状元。
我淞珞是土匪之子，自是不能和你比拟。
我让你走。
二十年后，我为你毁掉一个国。
只是想告诉你，你有你的状元梦，我同样有我的君王梦。
只是你的梦里没有我。
……
后来雁池被软禁在宫中，而淞珞每日都会来看他。
我一直停在雁池看不到的地方陪着他，我看着他被淞珞羞辱，看着他日日夜夜为淞珞诵经。
无论淞珞让他做什么他都做，除了……
除了成为淞珞的枕边人。
我飞回寺庙去求老和尚，我求老和尚救救雁池。
老和尚说，这是雁池的劫，只能雁池自己去度。
度的过便成佛，度不过便……
无论我怎么哀求，老和尚始终敲着木鱼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那日我不知道哪来的灵力，邪念一起便一把大火烧了寺庙。
而我也因为那一丝邪念重伤在身。
我掉在地上，满身是血。
老和尚找到我，放我在笼子里。
寺庙没有了，小和尚们被老和尚散去。
有关寺庙的种种因缘，都因为这场大火消失殆尽。
老和尚带我下山，求了好多大夫。大夫却说他们医得了人却医不好我这只乌鸦。
老和尚看着我，而我也苟延残喘地看着老和尚。
我说，我想再见见雁池。
和他道声别。
老和尚说好，低头继续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我终究没有见到雁池最后一面，终究没有来得及和他道别。
我死后，老和尚火葬了我。我在想他是不是在报复我当初放火烧了他的和尚庙。
后来老和尚带着我的骨灰，流连人世间。
在过孟婆桥的时候，孟婆问我有何尘事未了？
我端着她给的孟婆汤，说道：“雁池度过了劫吗？老和尚为何一直带着我的骨灰？”
听到我的问题，孟婆摇了摇头。
她说道：“这一世雁池本该遭遇这些劫难，上一世他和淞珞本是恋人，却因利益抛弃了淞珞。所以这一世他是来还债的。至于你……”
孟婆看着我，很久很久才缓缓开口。
老和尚始终都是和尚，如果不是因为遇见你，他应该早已经飞升上仙了。
只因他出家的第一年下山化缘救了一只鹦鹉。他带这只鹦鹉上山，日日夜夜朝夕为伴，后来这只鹦鹉因在寺庙里待的久了便修成了人形，可这人形竟是女儿身。
老和尚劝鹦鹉下山，鹦鹉不愿意离开。
老和尚尚年轻，不知该如何是好便将鹦鹉藏匿在了寺庙。
可是时间久了，总会被发现。
鹦鹉被发现后，寺庙里的方丈大师们个个都说要降妖除魔。
直指鹦鹉是妖女，迷惑老和尚。
老和尚替鹦鹉求情，被杖责。
其中有个方丈找到鹦鹉，跟鹦鹉说老和尚佛根重，如果鹦鹉缠着他必定影响老和尚日后得道升天。
鹦鹉为了不影响老和尚修行佛法，便听了方丈大师们的话，饮下毒酒，从此消失在人海。
得知鹦鹉饮毒自尽后，老和尚也便不让自己独自苟且，引火自焚。
此后的生生世世像是被诅咒了般，老和尚总是遇到鹦鹉，然后度不了劫。
“我看着你们一世一世的轮回，然后又一世一世的伤害，说到底也是于心不忍。”孟婆叹气，她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认识很久的故人。
我端着孟婆汤，问孟婆：“每次转世我都喝这个了吗？”
孟婆说喝了。
我把汤还给孟婆，问孟婆如何才能记住前世的记忆？
孟婆看着奈何桥下的忘川河，说道，跳忘川河，受尽折磨不得解脱。
等上千年若还是记得前尘往事，便重新入人间找前世情人，再续前缘。
听完孟婆的话，我头一歪跳下了奈何桥。
老和尚啊老和尚，下一次我一定在你皈依佛门前让你皈依我。
寸铁千元征文 | 皈依佛，皈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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