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从遥远的地方归来,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疲惫不堪。
他打了一通电话,先打给他的哥哥,他哥哥说“我等几天就回去了,在外地要帐呢”,然后哥哥一声沉重的叹息,他想安慰哥哥,但自己对于社交毫不内行,根本不懂得那些三角帐单的复杂性,到了嘴边的话又收了回来。
他打给姐姐,姐姐哭着说“跟你姐夫吵架了,你姐夫几天都没回家”,然后就听了姐姐一阵的唠叨,姐姐很苦,在家拖拉着两个孩子上学,姐夫忙活了一年,到了年底连过年的钱都没有,孩子明年的生活费都是个问题。
他劝姐姐,姐姐一直哭,他知道仅凭自己一个单身汉是无力帮助姐姐的,何况自己还需要面对更多的未来。
他打电话给同学,只听到对方的客套话,或是套问他这几年在外发财没有,他只是一个打工者,一个低收入的单身男人。
父母早逝多年,空荡荡的家早已无人看护,突然的回来,连一床温暖的棉被都没有,他决定找一家旅馆住几天,等到哥哥回来。
那是新建的楼盘,楼下有一排门面做着各样的生意,也有一家旅馆,旁边是一条破旧的街道,老旧的房子与这个高楼林立的城市极不相称,只是因为这里的旅馆价格还算公道,他便开了间最普通的房间住下了。
吃过晚饭,他走出去散步,路旁老旧的房子让他回忆起从前,那是在小时候,父亲第一次带他来这里,这些红砖瓦房,还有两层或三层的小楼,让他惊讶不已,而今这些当年惊呆他的房子却像即将死去的老人,残破不整。
他一路走着,慢慢走到了街道深处,两边低矮的门脸下亮着一个个粉红色的灯,他懂得,这只是熟悉的洗头房,虽然自己是个不太花的男人,毕竟生理所需,对这种场所并不陌生。
曾经繁荣的洗头房,门口客人川流不息,妓女们都大大方方的站在门口揽客,价格便宜,经济实惠,那些南方来的女孩子个个长的美丽而有韵味,干净整洁的街道,早已消除了这些所谓的低俗不文明现象,只有这些老旧的街道,还依稀残存着这个没落的文化。
他就这样慢慢往前走,有几个妓女看了他一眼,或许他看起来是个正直的男人,那些妓女凭着直觉又回过头去,他继续往前走。
门的玻璃后面有个女性向他招手,他就走了进去,他只是寂寞,或是压抑,或是......。
里面有几个女性,有的在懒懒地看手机,有的假装没看见他,有的还有点害羞似的,只要老板娘很热情的招呼他,让他挑一个,他看了一圈,选了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女性。
这个女性就坐在哪里,很文静,既不骄傲也害羞,他叫了她,她就微笑着跟他进去了,然后热情的介绍项目,他挑了一个最简单的,讲好价格,然后就尽兴的玩了一会。
那个女性工作态度很好,他跟她聊天,她也很自然地回答,他问她,临近春节了,你们什么时候回家过年,哪个女性突然脸色深沉,表情很痛苦地小声说“回不去了”。
他突然对她说的话感到很伤感,就回问了一句“怎么了”,那个女性低下头没有回答,他便不好问下去。
结束后,那个女性去收拾东西的时候,洗手时突然偷偷的掉眼泪,没有丝毫的哭声,只是一串泪水像涌泉一样流了出来。
然后她快速的抹了一把眼泪,又抬头看了一眼洗手台前的镜子,便止住了泪水,她飞快地把眼泪拭干,就回身过来工作,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他穿戴好,心里好伤心,好像这个女性就像自己的处境一样,但是他至少还能回家,他对她说“不管怎么样,也要回去过年”,他说这话时语气坚定,但并不大声。
他付钱时,停顿了一下,又给了一百块的小费,那个女性说“谢谢”,好像想对他礼貌客气的笑一下,又笑不出来。
他转身离开,就在走出去的时候,一条长长的通往前台弯曲的过道,昏暗的灯光下,她在前面领着他往外走,那个女性突然轻声停下,转身抱着他,趴在他肩膀上,低声的哭。
他感觉她的泪水瞬间打湿了他的衣服,即使穿的很厚,也挡不住她那倾泻而出的泪水,他想去抱她,又没有伸手,他知道这只是瞬间。
约莫有十几秒,或几十秒,那个女性的泪水从肩膀湿透的内衣一直流到他的胸前,他伸出双手,僵硬地抱了他一下,也许三秒,也许五秒。
那个女性便抬起头,她轻轻挣开,他也随即放手,她立即止住哭声,眼泪也随即止住,又快速用手擦干了,然后转身走到离前台很近的那个洗手间去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他离开那家洗头房,紧了紧棉衣的帽子,继续慢慢往前走,灯火慢慢的昏暗下来,他又慢慢地往回走,慢慢地,他离开了那条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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