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和上海的街头雪积已经不是一两次了,洛阳的地下今冬还没留住一片雪。
飘雪花到今天也只是第三次,它飘呀飘,飘着飘着不见了。整天的飘也是枉然,地面只是微湿,如三月雨过,只是洗洗脸。天是照旧地不冷。夏有空调,冬有暖气,延长着春秋,几乎要消灭冬夏了。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团长说,现在的一切和以前都颠倒了,老天爷当然也得随大流了。
孩子们说,这哪里是下雪,分明是吓人。着急地等待雪铺一层,到最后它却吝啬地一扭腰,你到太空也遍寻不见。
出去迎雪,却把雪送走。回来,看见两棵逆势生长的萝卜枝叶,觉得实在是我小屋里的大观了。
半月前,不知谁买的萝卜,被遗忘在角落,当我发现时,它们正走向腐朽。随手的抛弃是正常的处理,但我把那坏了的部分削掉,把两个小萝卜放入杯子,施以清水。
我不知道它们的前途。但到底,它们给我了新奇。刀痕处,长出了白白的胡须,如小老头唇下的生长。很快,迸出芽,长出叶,数量增加,个子长高,蓬蓬然如春夏的草木,精神无穷。
再接着,底下的叶子泛黄,上面抽茎,一枝擎高,放在柜子上的几乎要顶住屋顶了。昨天我看,似要开花,细小如针尖、颜色如米粒的一小团簇拥在最顶端,看样子已经过了不近的跋涉。
只是几滴清水而已,就这它俩已得势拔起。没有光合作用,能孕育出果实吗?在野外土里自然的生长,它能多久长成这样?
不一定比这快,现在也许得益于屋内的温度。它误认为是春天,就按春天的节奏行进,让我短短的日子看见了长长的进程。
孩子们亲见这无中生有,他们惊喜里充满爱抚。我本来想出去买来绿植,这小萝卜却换成另外的生命姿态来帮忙,填补和丰富了我们的感情。这一屋的隆冬由它们主持,外面四下的萧瑟里,它们在孩童的作伴下大展生机。
孩子们对它们的感激超过我。他们在读书或做题的余暇看它们的眼神,告诉我了他们心底的喜悦和安静。
讲了数学或做题后,孩子们整理或思考的时候,我偶尔也看看书。心气浮躁,难以自控,像《瓦尔登湖》和《静静的顿河》这样的经典,竟然不能吸引我看进去。是它们节奏太舒缓还是气氛太沉闷,我怎么强迫自己也进入不了那语境,我不能与伟大的灵魂相遇了。
今天,看《红楼梦》的部分章节,竟然没有一点抵触。先前只片段浏览,从没有过通读。今天随意翻开,便爱之难舍了。
怎么不觉冗长?没有饶舌和废话啊!你觉得应该这样写的,曹雪芹真是这样写了,他写的比你预料的还好。你一次次想击节,想与他握手。人情世故与社会冷暖,个人命运与时代遭际,他写尽了。
不会再有人超过他了,这贫寒交迫中离去的老兄。他去世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朔九之天吗?他那些诗词,除过唐宋,没有人能与他比肩了。
前些时有人说《红楼梦》是吴梅村的写作,真是虚妄。这书一定是北方人的创作,俯拾皆是的北方口语是最好的注脚。“爬子”、“巴高望低”、“瞎话”等词语,现在我们一直用。山海关以南、长江以北的广大地区,方言也都有很大的接近,一读红楼心相通。操吴侬软语的吴梅村,不可能运用得如此顺手,他没有受过这样的水土。
鲁迅说他不是天才。他不是天才,谁还是天才?他和曹雪芹都是天才。高厦倾覆,落魄公子群书览尽,这样的经历代不乏人,可站在最高处自立高峰,著卓异之文,开百代风流,只有他俩。中国小说,不会有人能达到曹雪芹的高度了,不服来战。
看表,此刻正小寒时。梅花未开,雪也远离,独有春气准备回归。让那些伟大而高贵的心灵安然些吧,这是寒夜陋巷的我的期盼和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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