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户口|长路漫漫(20)

作者: 丢由 | 来源:发表于2018-07-06 13:58 被阅读55次

    Lalita是个好舍友。不是说她老实本分、作息规律。相反她的作息相当不规律。

    她来自印度上等家庭,天天用着花样繁多的装饰品,衣柜里的礼裙多到要炸出来。而且她从来没好好学习过,每天都是晚出早归地参加各种Party。所以每天晚上Lalita都不在宿舍,在新加坡的某个不夜酒吧狂欢,而白天,当李叶茴一个人在房间学习,Lalita便会醉醺醺地回来呼呼大睡。

    也好,互不干扰。

    雅思考试前夜,李叶茴九点就早早上床。她学着妈妈为她找的呼吸睡眠法,竟然顺利入睡。失去知觉前一秒,李叶茴觉得自己终于要苦尽甘来了。

    凌晨两点,她被讲话声吵醒。又是同样的镜头:躲在被子里,从缝隙望出去--Lalita正在压低声音打电话。

    声音很低,却也挠得人心痒痒。

    李叶茴尝试重新入睡,失败。她故意翻身提醒Lalita,无果。终于她起身让Lalita出去打电话,对方一脸歉意地去了客厅。李叶茴绝望地看着天花板,不明白上帝为何这样安排这一切。

    凌晨四点,未眠。Lalita已经入睡了。

    李叶茴尝试着复习,可是头晕脑胀集中不了注意力。

    她走到楼道,想拨响爷爷奶奶的电话,可是想想熟睡中奶奶的面孔,还是放弃了。

    她拨打妈妈的电话--无人接听。

    她抬头望望天,就连新加坡也这么不容我吗?

    六点时,她走到楼下吃早饭,碰巧般的,只有发臭的绿豆汤、馒头和橘子可以选择。李叶茴已经被各种不顺搞得发不起脾气。她随便吞了几口馒头,便匆匆赶上地铁。一路上怎么刷的卡、怎么追的车她都不记得,整个大脑空空如也,就连形影不离了几个月的恐惧感都都感觉不到了。

    考试过程如果用一个词形容就是:一团糟。

    听力阶段本就是弱项,中途甚至还睡了一秒,挣扎醒来时铅笔都扔到了地上,于是又迷迷糊糊地去捡,然后好几分的听力内容就此错过;

    阅读前两篇突然回光返照、头脑运转飞快,做得十分顺利,不过这高效用脑使得她在第三篇时彻底败下阵来,不但一句话也读不懂,就连蒙也蒙得扭头不对马嘴,把应该填Yes或者No的地方写上了ABCDE.

    最后的写作更是造成内心阴影的永久的痛。一篇议论文、一篇统计文,都没写完。至于语法是否准确,她也没时间检查。

    李叶茴和其它学生一起坐地铁回家,早已欲哭无泪。徐钱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她说不要;徐钱问她考得怎么样,她说还好;徐钱大喊:“你是学霸呀!肯定考得特别厉害!”

    李叶茴想打他。

    口语考试隔一周进行。李叶茴是个乐观主义者--或者逼着自己活得像个乐观主义者,于是没有彻底放弃,坚持复习: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筋骨...

    那一周她表现得特别活跃,俨然一副:“让暴风雨夹杂着厄运再来得猛烈一些吧”的模样。

    口语当天,她已经准备好“如果考官问我最好的朋友是谁,我就说是我的男朋友让他措手不及,来个惊喜高分”。

    不过考官问:“请介绍一个中国的古文物。”

    这绝对是冷门题目。因为近期平凡失眠导致记忆力急剧下降的李叶茴背热门语料都已经力不从心,更何况碰那些冷门语料--她终于绝望开始破罐破摔地胡说八道:既然内容不占优势,至少流利度该尽力做好吧。

    不过最后口语分数不算低,只是听力和写作成绩意料之中地低破眼球,而阅读也马马虎虎得了个正常发挥水平时的分数--奇迹没有发生,厄运也不够猛烈,最终得分6.5,离理想中的7差一点。

    徐钱得了6分,开始对李叶茴的6.5表示各种羡慕嫉妒恨,还一再地强调对方的学霸光环。李叶茴早就看透徐钱的低情商,决定置之不理。

    既然如此,考完试回国以后再战一次,先用心准备现在的考试。

    住宿部的房子到期了,李叶茴又找了一间一居室。一直主张和舍友同住方便互帮互助的王小红无法远程操控李叶茴的决定,再加之离最后的考试只有一个月,就任由她行事。

    越到快考试,李叶茴就越焦急。回想起一路走来的各种不顺,李叶茴就恨不得日日烧香拜佛。

    尽管王小红常常斩钉截铁地对她说:“你放心追你的梦想吧。就算砸锅卖铁妈妈也要把你供出来。”李叶茴还是无比担忧。

    这几个月的摸爬滚打,她早已知道,什么豪情壮志、山盟海誓都不如现实生活的脚踏实地来得稳妥,可是即便“为事在人”了,老天的一个喷嚏就会将其毁于一旦。

    支撑着李叶茴一路走来的还是最初的那句:考不考上没关心,我的任务就是扮演好这一年的“精英”--如果这样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算是梦想,那李叶茴离圆梦还有一个月。

    长期的饥饿让李叶茴瘦了好几圈。徐钱坚信这是学霸光环的副作用,四处宣传李叶茴为学习所做的贡献。

    第一次双腿间出现缝隙、手背上四个窝窝消失的李叶茴终于明白曾经听到的那句:优秀的人做什么都优秀--优秀是种习惯。因为减肥,她的面部轮廓愈加明显,竟然出了尖下巴,妈妈的高鼻梁基因也开始展露,两双大眼睛在越来越小的脸盘上开始变得更加明亮动人...不过她还是梳着马尾、穿着校服和起毛边的牛仔裤,脚踏快要脱色的红色匡威帆布鞋。

    因为成绩上升带来的自信,她的头越昂越高。当然,脸上的皮肤因为失眠依旧粗燥,可是她开始注意饮食,远离刺激性食物,再加之东南亚国家的闷热导致她常常出汗为脸部排毒,李叶茴的痘痘开始逐步减少。

    她理她想成为的精英越来越近。当然,还很远,可是已经走到了她人生未曾企及的高度。

    搬家那天,她几个要好的朋友都来帮忙,杨安星、Evelyn、秀秀和徐钱。大家说说笑笑好不热闹,李叶茴开心地望着曾经孤零零的自己身边站着的这几个可以做到无话不谈的朋友,想起高中时期的社交恐惧症,心中百感交集。

    自从逼迫自己强行跟每一个陌生也好、只是打过照面的朋友也好说“Hi”并附赠毫无保留的微笑一枚之后,李叶茴已经一层层地将过去的各种社交障碍打磨干净。此时此刻她有无限的话题想要分享,加之GP逼着她阅览古今中外各种时事,曾经的自卑感已经被高谈论阔的欲望所代替。曾经她一直觉得自己的颧骨太高,笑起来像粘在脸上的两个馒头实在不好看,现在她才不管别人怎样想,传达的善意和正能量更重要--更何况笑起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棱角分明的脸颊会显得线条更加柔和,相比于之前的肥下巴更加讨喜。

    李叶茴已经三个月没跟叔叔李斌打电话了,王小红也很少斥责她,反而想到女儿只身在外内心变得疼惜起来。父亲李铎很少去爷爷奶奶家探望,自然也没有用自己的冷嘲热讽给她的生活带来什么负能量--最多就是李叶茴偶尔会偷偷闯入李铎现任妻子的博客,去偷偷观察她那个身材苗条的同父异母的小妹妹的成长记录时内心还是忍不住酸涩。那些青春期的自卑已经被抛之脑后了,现在身边都是自己爱且爱自己的人。

    李叶茴觉得这趟修行哪怕没有得到称心如意的结果也算是不虚此行,期间所承受的各类委屈难受令人难忘,自己也做到如当初所承诺一样没有任性哪怕一分一秒。

    入住新家第一天,她在日记本上写下:

    这段旅程还有一个月就要结束了。

    这是一段刻骨铭心的日子,我收获颇丰,却也再也不想重来一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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