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收拾好了,我们什么时……”稚童背着小书箱气喘吁吁地冲了出来,却看到先前的甲士已纷纷不见,急急站定,喘着气问道:“先,先,先生,他们,他们怎么都不见了。”
教书匠正收着一幅画卷,说道:“拿完造化就走了啊。”
“啊,先生,人家来那么多人,就为了一些浇树水啊?”
这片桃园是桃园传承的显化,每一棵树都代表着得到桃园的一位学生。这里除了桃园中心的小院,并没有常规意义上的春秋。每一棵树的枯荣全与他们所代表的学说相通,故有的树早已枯死,有的树万古长青。
在每棵树新长出来时,教书匠总会拎着小水壶为它们浇上一些文运具象而成的“浇树水”,在漫长的岁月里,教书匠喜欢戏称其为送造化。
当然摘星阁众人,不仅未能离开桃园,而且他们取的造化也远不止文运这么简单。不过,其中细则不必与孩童说起。所以教书匠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先生,我们什么时候走呢?”
“再等等,他们要回来了。”
“他们?谁啊。”
东风渐起,每一株树都开始抽枝发芽,竞相绽放。
一个又一个的人影从树中走出,他们大多恭敬地立于原地,少数人或坐,或似醉,或与身旁之人相互交流。
在稚童呆呆地看着这些如同鬼魅一般的人的时候,教书匠轻轻地说道:“你的师兄们。”
教书匠往前走了两步,用手指敲了敲不存在的桌子,说道:“安静。”
霎时,桃园所有人都收敛了形骸,全部站了起来,恭敬地面向教书匠,作揖行礼。
“余创桃园已逾五百载。余每收一徒,便种一树,至今亲植桃李一百三十二株,自衍成林,不可计数。今,我召众弟子梦归桃林,共祝东风。”
教书匠双手做捧杯状,一只碧绿的酒杯在他手中浮现,一饮而尽。众人连同稚童在内也端起面前凭空出现的杯子,一饮而尽。
祝东风,桃园每个学生离去之前都会有的仪式,以代表自身的树结出的第一个果子和文运所化的水液共同酿造而成。为每个初入人世的学生,送上一份天大的造化。
而此次祝东风,所饮桃李酒,是用桃园里两棵祖树所结果子酿造而成。为桃园众人送上最后的祝福。
祝东风后,桃园众人第一次相聚。
“吾名景行,生前和老师主要学习道术和兵法。青史有名,称‘符将’,死后封雷部正神,司掌巡查,”一名身穿秦巽官服的男子温声说道。
“我叫王有道,生来爱财,跟老师学了些末道之术,生前只取‘仁财’,死后被奉为财神,掌管八方财运,”一个衣着华贵的微胖男子站了出来,身边依次站着几个商人模样的人,一同作揖。
“在下柳颂,只学到了皮毛的诗词之道,生前不得志,死后也就是个孤魂野鬼,不得超脱。忝列门墙,让各位见笑了,”一个身穿单薄青衫的英俊男子站在那,举手作揖。
“吾名卫商……”
“佚白。”
……
景行,出身不详,秦巽名将,运兵诡谲,善风雷之法,尝以符兵为饵,围杀大烨精兵数千,秦军伤亡不过百人,后死于后楚王枪下;
王有道,出身不详,白手起家,于战火中建起了完整的商业体系,保证了物资流通,使无数人免于饥荒疾疫,手眼通天,富可敌国,寿终正寝;
柳颂,楚泽人士,三岁便被老师带走游学,诗词在燕云极为流行,曾多次被燕帝召见,后惹怒燕帝,被责令终身不得入京,于楚地郁郁而终,文人多哀;
卫商,白礼之徒……
稚童不胜酒力,喝完就在教书匠怀中沉沉睡去,梦中他恍然听到,“以百木之心作骨,以叶之络为血脉……桃园之子,诸道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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