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年除夕的烟火,把新年的夜空渲染得五彩斑斓,那些身穿防护服的白衣天使们却看不到,他们正在武汉的前沿阵地奋战着。
这个年,因为疫情,过得没有往年快乐,甚至没有小时候快乐。
记得母亲在的时候,每到年底,就嘱咐星期日先把作业做完,下午上山打柴,劈开晒干过年生火用。我们听话,看着屋后堆得高高的柴垛,成就感满满。
二十边上,邻人家案板上“嗷嗷”直叫的肥猪,让我们紧张又刺激。母亲把我们关在屋里,说小孩子看见杀猪以后,大脑会变迟钝,以后考不上学,我竟然信以为真了。后来才知道,她是担心那血腥场面会让我们受惊的。
可我最终还是没能考上学,这好像与杀猪无关,但那时我会写自己家的春节对联。
年三十下午,弟弟铺好红纸,摆好毛笔,手一挥“哥哥,请!”,我像戏曲里的人物一样,淡定提笔、蘸墨,在瓶口稍稍拖两下,看着历书上的对联,挑那笔画好写的字下笔。写好的对联先铺凳子上晾干,不能有流淌印迹。
四点多钟,母亲用麦粉搅成浆糊状,我们除去门上旧的对联,浆糊涂好大致方位,再把对联小心翼翼的贴正,弟弟站在远处指挥:“往左一些,不不不,过了,再往右回一点,哎,好着好着,ok!”
有欠钱的人家,对联贴得早,桐城风俗说对联一贴,被欠钱的人就不能再来讨钱,来了不但讨不到,还挨骂。
天稍黑,母亲招呼“把家里所有的灯都点上,晚上不能吹了,明早再吹啊!”我们不解,母亲说这是风俗,祖上流传下来的,起吉祥的意思。我想这肯定跟“年”是个猛兽的传说有关,它害怕火光,所以古人三十晚上以火来驱赶,渐渐流传至今。
家里三间屋子,只有一盏台灯,按风俗每间屋里都要亮亮的,怎么办?弟弟聪明,捡两个空墨水瓶,塑料盖上锥个孔,用铁皮卷成空筒,缝衣线作灯芯,倒上煤油,成功了。小小的墨水瓶子,轻巧方便,母亲直夸手巧,夸得我好眼红。
年饭要慢慢吃,火红的炉子上架着热气腾腾的锅子,往日难得的菜肴今晚桌子上都能看见,香气扑鼻。
父亲白酒,我们与母亲喝着红酒,初始不习惯,小口慢慢地抿,有点酸,还有点麻,感觉怪怪的。
红包是用对联剩下的红纸边边,对角包好,每人一个,都五毛,票面较新,是母亲平时攒下来留着过年用的,我们放贴身衣袋里,还用手在衣袋外拍拍,生怕飞了似的。
晚饭后,兄弟三人只有一个纸灯笼,纸灯笼里的蜡烛,嵌在一根倒置的铁钉上。有一年嵌的不够牢固,蜡烛倾斜,跳动的火苗舔着灯笼四壁,那桐油油过的花花四壁,一会儿呼啦啦就烧完了,根本没有补救的余地。
面对此情,我们只能干瞪眼,毫无办法,回家还得挨骂,好羡慕那些有手电筒的伙伴。
开门鞭还未放,弟弟熬不过瞌睡虫的诱惑,坐在火炉边伏着凳子就打起鼾声,手中捏着半截米花糖,似掉非掉,母亲抱他上床咿咿呀呀地非得哼两声。
我会钻进大人聊天的群里,听老爹爹谈战争时代的各种艰辛磨难,听叔伯们讲那些俏皮鬼的故事,讲的绘声绘色,听的有滋有味,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半夜。
有点睏意了,哈欠一个个排队似的打出来,遂提着纸灯笼慢慢回家。母亲灶台上正忙,准备初一吃的鸡,已炖得喷香,煮熟的鸡蛋一个个圆溜溜的躺在面盆内,父亲笨拙地剥蛋壳。看我满脸倦意,母亲会递给我一个鸡蛋:“饿了么?吃一个。等一下帮大大绕开门鞭,好吧?”
“绕鞭啦?好好好!我就喜欢了。”瞌睡虫瞬间没了。
怕开门鞭有潮意,父亲放在灶台烟囱垛子上头略烘一下,这玩意儿可要担心,半点火星子沾不得。拿上拿下都要小心,轻拿轻放,开门鞭弄断会不吉利。
四点多,山外有人家开始燃放,噼里啪啦声隐约可闻。父亲拿来长竹篙,轻轻解开包装,找到鞭炮的小套环,绕在竹篙顶端,顺时针旋转竹篙,一点点一点点,长长的鞭炮均匀缠绕,很好看。
村里有人家开门了,一户一户的接着燃放。
竹篙较沉,父亲把它靠在门前的梨树杈口,留一截鞭炮垂着,划根火柴凑近,热闹立马就来了,“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的电光石火,震耳欲聋,烟雾与纸屑齐飞。
征得父亲同意,我吃力地举起竹篙,沿着稻床场地来来回回地走,红色纸屑上下翻飞,喜庆铺满整个场子。
村里条件好的人家会燃放烟花,那升到半空的繁华瞬间照亮暗黑大地,亮光如同白昼,还有五彩的,尽显绚烂。
鞭炮放完,附近有伙伴叽叽喳喳的在各家各户门前寻找没燃尽的小鞭。我的睡意也没了,提着灯笼加入他们行列,孩子们每捡到一个炮仗都要欢呼炫耀一下。
“哎哎哎,我又捡到一个大的!”
“哎嘿,我也捡到一个,哈哈哈!”
“哎呀呀,没意思,这家炸一个都没有了!”
这时屋里传来一声怒吼:“嗯个妈妈头来之,那是哪个那么会说话?啊?我起来把腿子打断掉!你别走啊!”
我们一哄而散,也顾不上那些没来得及捡的鞭炮了……
回家,轻轻关好门,父母已睡,天亮还要一会儿。我小心地保管好那些宝贝,脸也没洗,闻着炖鸡的香,倒头便睡,实在太睏了。墨水瓶做的油灯,忽明忽暗的火苗,忽左忽右地在跳着舞。
除夕这一睡,开门便是快乐的新年。
……
今年新年睁开眼,第一件事便是查看疫情通报,看一组组数字,不乐观啊。不能做什么,那就好好宅家吧,但愿疫情早日平息,愿一线奋战的将士平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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