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88. 若是月亮还没来

若是月亮还没来

路灯也可照窗台

要是路灯也不亮呢？

那就早点睡，明天太阳一定会升起来。

老天怎么可能让你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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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广播了，喇叭里一个年老的声音含混不清地广播着什么，即使他每次广播开始时清了好多次嗓子，我也只能听得清“社员们”和他每次清嗓子的声音，后面的话再支棱着耳朵也听不清了。“这是广播着什么？听也听不清。”我嘴里嘟囔着，该换个人了，每次都说不清楚。

爷爷听到了，说“毛三从小就说不清话，习惯就好了。人老了，总还有个营生，算是个依靠。”

我问，“那他说得啥？是来了卖水果零食的了吗？”

“没有交电费的，到大队里交电费了。你仔细听，还是能听得清几个字的，剩下的猜猜。”

“噢。”我尝试辨认着喇叭传出的声音，听到了“电费”。我问爷爷，“那我们要去交电费吗？”

“不用。没几毛钱，你爸去交来着，太少了，人家告你爸可以积攒几个月一起交。”爷爷拿拐杖轻轻敲了了敲地板，把乱跑乱撞的蚂蚁驱散。

我惊呆了，爷爷向来节俭，这是我一直知道的。他的衣服、袜子，常常是补丁摞补丁，给他买来新的，他也舍不得，嘴里总念叨着“好好的衣服，扔了多可惜。就这衣服，放在那个年代，几家也找不出来一件。”也就是奶奶技术好，打了的补丁总能和衣服看不出来区别。

那时候村里一户人家一个月要20-30元的电费，几毛钱的电费够干啥。“你们不用电吗？怎么会才几毛钱？”

“你住一晚就知道了。”爷爷装着很神秘的样子。自从因为父母工作搬离后，我已经半年没有回院子住了，周六日回来也总是匆匆忙忙吃顿饭就走了。偌大的院子只剩下爷爷奶奶和一只老猫守着，老猫爱偷吃，做饭时总能听到奶奶骂老猫“馋鬼”的喊声，老猫跑出来时，爷爷便用拐杖锤着地面，作势要打，每次也只是装装样子。

夏天，太阳落山晚了，在别人家还没准备晚饭时，我们已经吃过了晚饭，拿着扇子在大门外石墩上乘凉了。从田里先行回家做饭的女人们路过，行色匆匆，满身疲惫，也会慢下来，抬高嗓门和爷爷说句话，“六爷，吃完饭了吧？”

爷爷年长，辈分也大，是这条街上所有人的长辈，所以大家路过总会打声招呼。

爷爷回一句，“吃了，吃了。”

若是个男人懒懒散散地走过去，爷爷还会说句，“懒鬼，现在就回家了，伺候庄稼，不辛苦点怎么能行。”

不知是等得哪个人回了家，还是飞蛾和蚊子出来了，爷爷就说，“该睡觉了，关大门吧”，吱呦呦的木门一关，便隔绝了路上的喧闹。

洗漱完，躺在炕上时，月亮已经升起来了。

爷爷指着月亮说，“看，我们的“灯”亮吧？”那时的天仿佛比现在要干净澄澈，柔和的月光从东面的窗户照进来，照得水泥地面格外亮了。

“亮，真亮。可要是月亮没出来呢？”

“月亮没出来，有路灯啊。那灯多亮，比咱家的小灯泡亮多了。”爷爷刚说完，窗外的路灯也应景的亮了，村里新换了路灯，确实比之前亮多了，明晃晃的灯亮得刺眼。

“那要是路灯也不亮呢？”

“路灯怎么会不亮？每天一到点就亮了，比你上学还准时。”

“村里停电呀，路灯坏了呀……之前不就常有么。”

“那就早点睡，明天太阳一定会升起来。老天爷怎么可能让你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