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姿态

生命的姿态

我给花儿们去浇水时才发现，凉台上的最后一朵紫菊也露出枯萎的痕迹，它的花蕊泛出深褐色的倦怠。

我知道这倦怠会蔓延至整朵花儿，当紫色一点点褪去，最后一朵菊花也将抱着花枝老去。菊花是要枯萎了，但它的花枝儿依然骄傲地挺立在那里，它新芽的绿叶俏生生地挤在根部。生命的兴衰被一朵花写进了一个小小的花盆里。

这时节六盆菊花的根部都长满了新生的嫩芽，那嫩芽的绿让人欣喜，我却更欣赏即将萎去却依然挺拔的枝干。它那么珍惜活着的每一天且活得如此骄傲，如此不屈！

我望着这盆花忽而想起顾城的诗句“生如蚁而美如神”，在这苍茫的世间我们何尝不是如蚁般的存在?要做到美如神的活着要经过生活怎样的锤炼呢？

前几天我带着孩子走过人行天桥，西北风吹过极冷。天桥上跪着一个年纪不大的乞者。他穿得很是单薄。他裹紧身上的衣服，极力蜷缩着身体，他的头发粘成一撮一撮，他的掌心向上，额头紧贴着掌心。他的面前放着一个饭盒，来来往往的人给那饭盒里扔着钱。

我们经过他身边时，孩子从我手里抢过钱，他蹲下身子把钱放进那个饭盒里。我们走过去后孩子又回头看着那个人出神：妈妈，这样就有好多人给钱吗？

我突然不知道如何告诉孩子，我问孩子：你觉得他的姿势好看吗？

孩子笑了起来：不好看，他跪在那里太丑了，不过他为什么跪在哪里呢？

这边的天桥常遇到这样的人。去年我遇到一个衣着整齐的中年男人，他拦住我：我钱包丢了，你给我五块钱吧，我坐车回家。

我当时给了他。从我身旁经过的阿姨说：这个人在这儿要过好多次钱了，别给他，年纪轻轻的干啥不好嘛！

我又回头看跪着的那人一眼，“面朝黄土背朝天”是老人们描述耕作的姿态，而那人的姿态放到极低，他双膝着地，若不是掌心挡着，脸也该捱着地了。

我想在这苍茫的世间，我们生来卑微，为何还要做出更卑微的姿态呢？一朵花，一片绿叶也有向上的力量。任何苦难都不足以成为人向生活妥协的借口。

我当时只给孩子讲了手心向上和手心向下的区别，孩子似懂非懂地点头。

眼前这盆即将萎去的菊花站成了生命最美的姿态，它盛开时花枝挺拔，枯萎时花枝依然笔直。不管繁华还是凋落；不管锦时还是落魄，它骨子里的骄傲一直都在，这才是生命最好的姿态。

我知道这许是我最后一次为这花枝浇水，它用它的骄傲告诉我：我们生来卑微，不管生活如何虐待依然要挺直脊梁，站立出最美的姿态。我们尽管生如蚁依然要美如神般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