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老师

一排三间房子，一间用作老师的宿舍皆办公室，剩余两间是五个年级的教室。

房前是一个偌大的操场，房后是村民的田地。

两个女老师，一个姓雷，一个姓石。一个低胖，一个瘦高，一样的年轻。都是来自隔壁村初中毕业不久的十八九岁女孩。

这里就是我所有儿时回忆所在的石峰小学，石峰是我生长的小山村的名字。

三十年前的某一天，我被父亲生拉硬拽到学校。告别无拘无束的自由日子，开始学习和接受管束。

情况远没有我担心的那么恐怖，乡村学校的学习很宽松。科目只有语文和算术，也没多少作业。因为两三个年级挤在一个教室上课的缘故，老师需要逐个年级上课，一堂课的时间持续很长，足要一个半小时。不过课间活动的时间一样很长，一个钟头是有的。这样算来一个上午也就够一堂课加一个短自习。春秋两季地里忙的时候，中午不休息直接上到下午两点放学。太阳老半天不下山，放学后帮大人拔点猪草，剩下的时光就是狠玩。

地里不忙的时候，大人会叫老师到家里吃个饭，顺便询问一下功课和是不是听话。安顿老师不听话就死劲的锤，没事。这些时候我们总是躲得远远的，听着后背发麻。好在老师往往只是笑着答言挺好的，懂事着呢。

胖胖的雷老师也就教过我一年多，那时候人都结婚早，又只是代课也挣不得几个钱。一旦家里人寻摸着称心的对象就结婚过日子了。年轻的代课老师呆不长，年长的或夫妻两个全是教员的才会相对长久的呆下来。

可就是这短短的一年多时间，她却成了我记忆中最深刻最美的老师。这么多年过去了，相处的点点滴滴记不住多少了，剩下的只是永恒不变的感觉和美好。她很善良可亲，从不打骂我们，像姐姐一样照顾着我们。她也许并没有教给我多少知识，但我很确信她把能做来的做到了最好。

我记性中最清楚的一件事是我在上晚自习的时候打瞌睡打翻了煤油灯，洒了一身煤油。担心回去挨大人的揍，哆嗦的快要哭了。她把我带到她们的宿舍，帮我洗好衣服挂在炉子旁晾干，还用她的被子给我围上害怕我受凉感冒。

我想她不会记得这些，也不会记得有过一个我这样的学生。也许还会忘记自己曾经做过老师。

大学寒假期间的一天，母亲说起她在年前置办年货的时候碰到了雷老师。

“你还记得那个胖胖的雷老师吗？”

“嗯。”

“我年前在一个摊位上买对联，跟前有一个女人也在挑对联，看着眼熟。”

“她看着我也眼熟，愣了一会，人家认出我来了。说你不是石峰丽君的妈妈吗？”

“我一下想起是你刚上小学教过你的雷老师，和做姑娘时一样胖。”

“她现在还教书吗？”

“早不了，也就教过你们那一年。”

“哦”

“我和她说你上大学了。她说她那个时候就觉得你家小子挺灵的。”

“她现在做什么呢？”

“没问，不知道。还是挺胖的。”

我不再想得起她的样子，也许记忆中的胖也只是一种偏见。唯一的印象是她很好。

我说不上原因，也许是她在某一刻真正温暖过我的心，像一位姐姐，或是母亲。

人的记性很奇怪，可又不会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