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的母亲;今天是你八十寿辰的日子,我的母亲。
坐在深秋京城一隅,遥祝天山脚下我的母亲——生日快乐!
天朗气清,树影婆娑。窗前独坐,茶香袅袅,任思绪带我到那遥远的地方去吧,我最亲爱的故乡!
那是六十年前的庚子之春。新婚不久的父母挥别了苏北老家,汇入浩荡的支边大军。经过无数饥饿的城市萧瑟的村庄和无尽的戈壁荒漠,一路辗转奔赴西北边陲。
当这群满脸风霜,疲惫不堪的来自东海之滨的青年,最终落脚在这雪山大河间,牛羊满坡,野果飘香……内心涌动的一定是满腔豪情和震撼吧。
我时常问起母亲刚来新疆时的情景。她总说创业生活之艰难不易,但眼神分明流露出对往事深深追忆之情。几家人合住四处漏风的帐篷,开荒,伐木,修地窝子,挖渠,割红柳……那时的野草有一人多深,常有野兽出没。
我不禁陷入对那时生活的遐想之中……他们唱着“边疆处处赛江南”和“草原之夜”的优美旋律,唤醒了沉睡千年的亘古荒原。与天南地北的青年一道,在诗经般美好的生活画面里劳作。时代远去,美好永存,即使在苦难的岁月里。
如今的母亲早已儿孙满堂,安享着自立幸福的晚年生活。同乡故友也时常相聚,但更多同志已埋骨他乡,化作了山脉。她们见证了新疆兵团发展壮大的光辉历程,对自己近半个世纪的屯垦戍边生活颇感欣慰与自豪。
日影西沉,烟水茫茫。我亦是年过半百之人喽!但最不能忘的却是母亲怀着我时,独自带着年幼的哥哥姐姐们万里归乡的情景。
外婆病重,一字不识的母亲毅然踏上了漫漫回家路。到家时,亲人们几乎认不出母亲的模样了。其中艰辛,超乎想象!
母亲没有留下一张年轻时的影像,只听说她留着乌黑长长的辫子。
我最早的记忆是在灰暗的房间里突然学会走路的情景,那午后淡淡的阳光都历历在目。那时兵团连队都建起了一排排低矮的“营房”,每排房子都有许多同龄的孩子一起玩耍。母亲除了每天上班就是在炉火旁做饭,在油灯下缝补衣裳。此时想起,一大家子光吃饭都是顶要命的事情,但母亲却说从没让我们挨过饿。
父亲远在异地工作,家里全靠母亲一人。这繁重的生活并没有压垮母亲。孩子们也早早学会各种家务,替母亲分忧解难。记得小时候的年味:枕头下的新衣服,墙上贴的新年画,父亲欢快的京胡声,母亲做的各种吃食……
暮色四合,人间凄清。那个曾经哭着追赶妈妈的鼻涕孩童,马背上纵横驰骋的红衣少年,异乡出租屋里对月鸣琴的天涯浪子……直到如今,我依然生活在母亲的护佑下。
“母亲的怀中是个蓝蓝的海洋,曾经你也有一张青春的脸庞……”罗大佑的歌总是那样敲打心坎,每当唱起它总是情难自已。
我初中就去了外地上学,但每到周末就不顾一切的和同学们徒步三十里回家,哪怕只能在家待一天,吃一顿母亲做的饭菜,那也就心满意足了。直到今天,依然记得那饭菜的清香。
1984年夏,一边听着洛杉矶奥运会的广播,一边在父亲带领下,自家人齐心协力盖起了新房。这土木结构的小小四间房屋,坐落在一亩五分地的大院子里,门前有几颗果树葡萄,还有羊圈和猪舍。地里一半种玉米,一半种各种蔬菜,清凉的伊犁河水在园中汩汩流淌。这天山脚下的家,父母一直住了二十年。看着孩子们一个个走出家门,又期盼着再见的时刻。记得我最后一次回到这“老屋”是2003年冬。拖着沉重的皮箱轧过冰雪覆盖寂静的乡道,往事汹涌,恍若隔世。走到熟悉的院门前轻声喊到:“妈,我回来了!”
这魂牵梦绕的家,一切都没变!
“我家在丛林的小茅屋里,我多喜欢,无论我流浪到何方,她总使我怀念……”美国“民歌之父”斯蒂芬·福斯特的“故乡的亲人”中我最喜欢的句子。
没有饱尝流浪滋味的人是不会真正明白“家”的含义。母爱赋予了家乡精神魂魄,使得这山山水水,一草一木都弥漫着深情厚谊。
鸿雁南翔,大树飘零。05年秋父病故。母亲化悲痛为力量,以更大的毅力与整个家族同舟共济,任劳任怨。
07年春夏之交,母亲与上初中的侄儿来北京半个多月。我天天陪着她,去了许多我喜欢的地方。那时她状态很好,每天出门游玩,还登顶了西山八大处。遗憾的是当时实在没钱给她们买卧铺回家,至今耿耿于怀。在以后的漂泊生涯里,我都会毫不迟疑的选择硬座车厢。我喜欢与所谓底层民众生活在一起,我喜欢为他们歌唱。
任何艺术在朴素背景的映衬下,最是摄人心魂。我欣赏悲壮之美,倾心失败的英雄。将自己连同一切美好和希望踏进泥土,深深掩埋。
母亲八十岁了,她几乎没有听过我的歌,也不太了解我的生活经历。漫漫漂泊路,每到一处,总会第一时间与她通话。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感到母亲的陪伴,即使天涯海角,也能给与我力量和勇气。
流水知音,天降奇缘。一介草民,何德何能,竟然在不惑之年娶妻生子,悄然建立起了自己小小的家。上苍厚我至此矣!母亲说我命好,要懂得感恩和珍惜。谁明天下浪子心,一切的餐风饮露都只为心中那盏不灭灯火。
朔风卷地,月沉秋海。回首最近十年的家居生活,母亲最是心安。
“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母爱千古,人间至情。回首半世人生,母爱无处不在。惟愿天下母亲幸福,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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