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已经淅淅沥沥地下了五天五夜,到现在都没有停歇的迹象,村前那条小河被雨水灌满,已看不到岸,河面比平时宽了不止一倍。天井里的排水沟,奔涌着浑浊的水流,如同一股小溪。
已是下午,该做饭了。雨虽然不停,人可要吃饭。为了节省粮食,早、中、晚一天三顿,已经减成了两顿,上午、下午各一顿。妈妈放下手里缝补的衣服,起身去做饭,同时自言自语着,“看这架势,该不会是天漏了罢?再不停雨,不仅衣服发霉,人也要发霉了”。
爸爸修补着渔网,抬头看了一眼窗外,除了黑还是黑,什么都看不到,虽然还是下午,却跟晚上没啥区别,“可不是嘛”。
“他爸,等雨停了找个时间检修一下瓦房吧,每次外面下大雨,家里都下小雨,现在连一片干爽的地方都没了。”妈妈一边说着,一边把放在地上接雨的洗脸盆往家门口端去。随着“噗”地一声,盆里的水被泼了出去。伙房的地上放了三个接雨的,妈妈倒了盆里的,又去倒桶里的。今天已经倒了好几次了,即便如此,地上仍是湿漉漉的。
“帮我拿点柴火来”,妈妈喊了一声。哥哥像没听见似的坐着不动,自顾自玩手里的弹弓。我只好扔下手里的书,起身往杂物房走去。照例是光着脚丫子,我可舍不得把唯一的白网鞋搞脏了。此刻它正在堂屋的墙角下晾着,半干不干的,白鞋面发灰,找不到一点雪白的样子。
我穿过伙房,走出后门,背贴着屋檐到了杂物房,抱起一堆树枝,迅速冲进雨里。从伙房到杂物房,距离不过十米,我觉得不会淋湿就没戴斗笠。可是雨太大了,等我抱着柴火回到伙房,衣服已被雨水打湿紧贴在身上,头发也一缕一缕地滴着水珠,脚缝里还挤满了泥巴。妈妈见我这幅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甩下一句“你就不会戴个帽子吗,柴火湿了你让我咋烧”就出了伙房。我把树枝扔在灶台边上,转身就进了房间。
过了一会,妈妈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怀里抱着一把松针进了伙房。她把松针塞进灶堂,才走到门口取斗笠、脱蓑衣。灶台边上有一张小矮凳,此刻妈妈正坐在凳子上准备生火。只见她的腰完成了九十度,用力折断了几根干树枝,塞进灶堂里,和松针掺杂在一起。填满了灶堂,她才从凳子上直起腰来,在灶台边上摸索着寻找火柴。终于找到了,她推开了火柴盒,把两根手指伸进盒里摸索火柴棍。过了一会,仍没见火苗烧起来。
我心里一紧,祈祷着火柴盒千万不要是空的,因为没有火柴就生不了火,火烧不起来就做不成饭,连煤油灯都点不着。村里没有小卖部,临时去买来不及,要是空的肯定得叫我去借。不幸的是,怕什么来什么。“火柴用完了,你去丽英家帮我借五根火柴来,明天我去买了再还她”,妈妈转过身面对着我说到。
丽英是我小学同班同学,也是我们家邻居,我们两家的房子就隔一堵墙。妈妈喊我去她家借东西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有一天我们正在家吃午饭,突然来了一位客人,米饭不够吃,妈妈就叫我去丽英家借了一碗,到晚上煮了饭才还给她。还有一次,丽英妈妈正煮菜,炒得差不多了,正要放盐才发现盐罐空了,于是打发丽英来我们家借了一汤匙盐,过后买了才又还回来。今天又轮到我去借火柴,到了丽英家,我敲门说借五根火柴。丽英妈妈说她们家的火柴也不多了,先借三根给我们用。
这次我学乖了,把火柴攥在手心里,把手藏在衣服里,免得火柴棍受潮点不着。到了家,把火柴交给妈妈,我的任务就完成了。妈妈又叫我找来了煤油灯,先把灯点上,再烧灶堂里的松针。由于连续下雨,树枝受了潮,烧了好大一会,还是只见烟不见火,呛得我咳个不停。做顿饭真难!
窗外的雨依然下个不停,灶堂里的松针烧完了还是只冒烟不见火星,妈妈只好又出去一次,再抱了一大包松针来,才勉强把火烧着。妈妈去淘米,特意交代我坐在矮凳上专门烧火,不能让它熄了。我不停地往灶堂里填树枝,结果招来妈妈的责备,叮嘱我少放点,因为柴火也不多了……看这情形,天晴了估计又得叫我去打柴。
这顿饭起码做了一个小时才好。饭罢,为了节省煤油,妈妈催我们早点睡觉。这年我不过十岁左右,还在上小学。别说当时没有书看,就是有,估计妈妈也舍不得点灯的煤油。
现在的生活与那时相比,已是天壤之别,不用打柴、烧柴,天然气通到了厨房,开关一拧就能烧火做饭,用电煮也非常方便,更不会遭遇屋漏偏逢连夜雨。
网友评论